第六章 一個逃進城裡的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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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薩韋爾答道：&ldquo咱們馬上就要到了。
&rdquo他一點也不想在城裡住，一想到這個就害怕。
每次想到城裡亂糟糟的大街，想到一會兒就要在這些大街裡穿行，他就打心眼裡希望他沒有離開自己安甯親切的家。
&ldquo我的哥哥已經回家了。
&rdquo他不無嫉妒地說，&ldquo他是長子，根據新的法律可以繼承農莊。
但我還有一個表兄在城裡，他叫卡斯珀，已經來了五個月。
我希望他能來車站接我。
&rdquo 婦人說：&ldquo在城裡你就别指望誰能準時，到處都亂糟糟的。
我去我姐姐家，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銀行。
&rdquo 火車進站了。
要和這個女人分開了，克薩韋爾覺得很難過。
雖然她和他不是一個村的，也不知道她家的農場什麼樣，但她畢竟也是從鄉下來的，所以是最後一個和他的家鄉還有一點關系的人。
&ldquo祝你好運，&rdquo他說，&ldquo我肯定他們不會把你的農場拿走的。
&rdquo 這會兒已經隻剩他一個人站在月台上了。
他四下張望，看着車站進進出出洶湧的人潮，但是卡斯珀不在其中。
&ldquo如果我沒來車站，就直接去集市廣場的老烏鴉酒館。
&rdquo這是他表哥給他的信上寫的。
克薩韋爾背着沉重的背包，穿着一層又一層的衣服，右手提着箱子，左手抓着他的紀念品，額頭上開始冒汗了。
帶雪絨花圖案的小花瓶從報紙包裡滑落出來，掉在站台上摔碎了。
小夥子咬咬牙，咕哝了一句：&ldquo真是個好兆頭。
&rdquo然後出發去找老烏鴉酒館。
他沿着從車站通往市中心那條又長又寬的大街走着。
在理奇索夫大酒店門口他停了下來，打算喘口氣。
他覺得這家大酒店就是大城市奢華和壯麗的象征。
門童看見了他，咧開嘴笑了，同時招呼幾個穿制服的行李員過來。
他們看着他一身的農村打扮都忍不住笑起來。
克薩韋爾趕緊走開了。
你們就把我當成剛從動物園裡跑出來的什麼動物就對了，他想。
接着他快步疾行，好像剛剛幹過什麼壞事似的。
逃離土地！他想。
好了，酒館到了。
走進老烏鴉酒館，他看見卡斯珀和一些工人圍坐在一個長條桌子四周。
克薩韋爾費了一點勁才認出他來，因為他的臉色變得很蒼白，像個城裡人。
因為有陌生人在場，克薩韋爾很尴尬地說了一句&ldquo嗨爾，希特勒！&rdquo，算是和他的表兄打招呼。
其他人對他投來不信任的目光，&ldquo日安！&rdquo他挂好他的風雨衣和外套，坐了下來。
他開始給他們講農村家裡的情況如何日益不堪忍受，而當他談起這些，他感到周圍的人紛紛開始同情他。
克薩韋爾很快就發現帕斯卡的變化不僅在臉色上，他說話和想問題的方式也有很大變化。
他現在比在村裡的時候能說會道多了。
卡斯珀問他：&ldquo願意加入我們的俱樂部嗎？&rdquo 他想先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俱樂部，然後再做決定。
卡斯珀說：&ldquo你肯定合适，你是我們的一員。
一聽名字你就知道：低端人口俱樂部。
&rdquo 小夥子吃了一驚。
周圍的工人都笑了。
&ldquo是啊是啊，&rdquo卡斯珀接着說，&ldquo這張桌子周圍坐着的人沒有一個原來就是工人。
我們不是無産階級，我們是農民，或者是政府官員的兒子，也有藝術家，或者幹脆就屬于&lsquo多餘的個體商人階級&rsquo。
明白了？但是現在我們都是工人，我們都是低端人口俱樂部的。
&rdquo 克薩韋爾說：&ldquo我不知道這個詞。
這是個外國詞吧？不管怎樣，我不喜歡這個詞，這是個侮辱人的詞，對嗎？&rdquo &ldquo根本不是，&rdquo卡斯珀一邊說，一邊使勁搖着頭，&ldquo沒有任何侮辱人的意思。
正相反，我們對自己的新頭銜感到很自豪。
隻是我們不能忘了我們并不是自願接受自己現在的身份的，我們是被迫接受的，這一點每個人都不應該忘記。
&rdquo 周圍的人都在點頭。
他們自己似乎沒什麼要說的，卡斯珀成了他們的代言人，還有另外一個長着一張睿智面孔的老者。
老者開口說話了。
&ldquo我以前是個金匠，這個俱樂部的名字就是我起的。
我以前有個小作坊。
我敢說城裡沒有一個人的手藝能超過我。
現在我在一個流水線幹活，自己的小作坊被關了。
&rdquo 卡斯珀說：&ldquo你看見了？這個高手現在被迫幹這個。
&rdquo 克薩韋爾想了想，然後說：&ldquo沒人強迫我；除非說，嗯&mdash&mdash除非說是命運。
&rdquo 大家都笑了。
其中一個人說：&ldquo命運？總是說命運。
你為什麼跑到城裡來？是因為你在鄉下吃不飽肚子了吧。
那麼誰應該對此負責？是命運還是帝國食品部？&rdquo 克薩韋爾說：&ldquo我明天一早就去勞工部報道。
聽說他們需要工人。
他們會把我派到你們幹活的工廠吧？&rdquo 卡斯珀聳聳肩。
&ldquo我希望如此。
不過我敢和你打賭，他們隻會給你兩個選擇，去礦井或者去西邊修工事。
你更喜歡哪個？&rdquo 克薩韋爾說他兩個都不喜歡，他也不相信卡斯珀說的。
&ldquo這是罪犯才去的地方！&rdquo他大聲說，&ldquo他們憑什麼把我送去那種地方？他們和我一樣清楚鄉下的情況，他們不能強迫一個人去過那樣的日子。
&rdquo 克薩韋爾看看四周，接着說：&ldquo最重要的是，到處都是政府的暗探。
你們想知道為什麼我最終還是離開鄉下了嗎？換句話說，是什麼讓我下了最後的決心嗎？&rdquo 工人們點點頭。
&ldquo他們不允許我們給自己的雞喂比較好的飼料。
卡斯珀，這個你知道。
帝國食品部的暗探不停地在鄉下轉悠，确保所有的雞隻能吃到最差的東西，但是他們又不能接受這些可憐的雞因此不能生蛋。
現在你們自己也能想到&mdash&mdash我們隻能盡力讓雞吃得不是最壞，雖然我們其實找不到什麼還過得去的東西來喂它們。
當然了，我們得特别小心。
我們得随時預備一桶泔水和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碎塊給那些暗探看。
&ldquo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直到前幾天。
一定是我們養的雞給了政府暗探們過于好的印象，或者是有人告密，這年頭什麼都說不準。
總之，上個星期從城裡來了一個人，說他的妻子病得很重，如果吃不到一點好的東西補身子就活不下去了。
他說，城裡什麼也買不到，然後跪在地上求我賣給他一隻雞。
就賣一隻雞。
我不能看着他的妻子死掉，對嗎？我告訴他，我們也需要這些雞，如果就這樣
&rdquo他一點也不想在城裡住，一想到這個就害怕。
每次想到城裡亂糟糟的大街，想到一會兒就要在這些大街裡穿行，他就打心眼裡希望他沒有離開自己安甯親切的家。
&ldquo我的哥哥已經回家了。
&rdquo他不無嫉妒地說，&ldquo他是長子，根據新的法律可以繼承農莊。
但我還有一個表兄在城裡，他叫卡斯珀，已經來了五個月。
我希望他能來車站接我。
&rdquo 婦人說：&ldquo在城裡你就别指望誰能準時，到處都亂糟糟的。
我去我姐姐家，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銀行。
&rdquo 火車進站了。
要和這個女人分開了，克薩韋爾覺得很難過。
雖然她和他不是一個村的，也不知道她家的農場什麼樣，但她畢竟也是從鄉下來的，所以是最後一個和他的家鄉還有一點關系的人。
&ldquo祝你好運，&rdquo他說，&ldquo我肯定他們不會把你的農場拿走的。
&rdquo 這會兒已經隻剩他一個人站在月台上了。
他四下張望，看着車站進進出出洶湧的人潮，但是卡斯珀不在其中。
&ldquo如果我沒來車站，就直接去集市廣場的老烏鴉酒館。
&rdquo這是他表哥給他的信上寫的。
克薩韋爾背着沉重的背包，穿着一層又一層的衣服，右手提着箱子，左手抓着他的紀念品，額頭上開始冒汗了。
帶雪絨花圖案的小花瓶從報紙包裡滑落出來，掉在站台上摔碎了。
小夥子咬咬牙，咕哝了一句：&ldquo真是個好兆頭。
&rdquo然後出發去找老烏鴉酒館。
他沿着從車站通往市中心那條又長又寬的大街走着。
在理奇索夫大酒店門口他停了下來，打算喘口氣。
他覺得這家大酒店就是大城市奢華和壯麗的象征。
門童看見了他，咧開嘴笑了，同時招呼幾個穿制服的行李員過來。
他們看着他一身的農村打扮都忍不住笑起來。
克薩韋爾趕緊走開了。
你們就把我當成剛從動物園裡跑出來的什麼動物就對了，他想。
接着他快步疾行，好像剛剛幹過什麼壞事似的。
逃離土地！他想。
好了，酒館到了。
走進老烏鴉酒館，他看見卡斯珀和一些工人圍坐在一個長條桌子四周。
克薩韋爾費了一點勁才認出他來，因為他的臉色變得很蒼白，像個城裡人。
因為有陌生人在場，克薩韋爾很尴尬地說了一句&ldquo嗨爾，希特勒！&rdquo，算是和他的表兄打招呼。
其他人對他投來不信任的目光，&ldquo日安！&rdquo他挂好他的風雨衣和外套，坐了下來。
他開始給他們講農村家裡的情況如何日益不堪忍受，而當他談起這些，他感到周圍的人紛紛開始同情他。
克薩韋爾很快就發現帕斯卡的變化不僅在臉色上，他說話和想問題的方式也有很大變化。
他現在比在村裡的時候能說會道多了。
卡斯珀問他：&ldquo願意加入我們的俱樂部嗎？&rdquo 他想先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俱樂部，然後再做決定。
卡斯珀說：&ldquo你肯定合适，你是我們的一員。
一聽名字你就知道：低端人口俱樂部。
&rdquo 小夥子吃了一驚。
周圍的工人都笑了。
&ldquo是啊是啊，&rdquo卡斯珀接着說，&ldquo這張桌子周圍坐着的人沒有一個原來就是工人。
我們不是無産階級，我們是農民，或者是政府官員的兒子，也有藝術家，或者幹脆就屬于&lsquo多餘的個體商人階級&rsquo。
明白了？但是現在我們都是工人，我們都是低端人口俱樂部的。
&rdquo 克薩韋爾說：&ldquo我不知道這個詞。
這是個外國詞吧？不管怎樣，我不喜歡這個詞，這是個侮辱人的詞，對嗎？&rdquo &ldquo根本不是，&rdquo卡斯珀一邊說，一邊使勁搖着頭，&ldquo沒有任何侮辱人的意思。
正相反，我們對自己的新頭銜感到很自豪。
隻是我們不能忘了我們并不是自願接受自己現在的身份的，我們是被迫接受的，這一點每個人都不應該忘記。
&rdquo 周圍的人都在點頭。
他們自己似乎沒什麼要說的，卡斯珀成了他們的代言人，還有另外一個長着一張睿智面孔的老者。
老者開口說話了。
&ldquo我以前是個金匠，這個俱樂部的名字就是我起的。
我以前有個小作坊。
我敢說城裡沒有一個人的手藝能超過我。
現在我在一個流水線幹活，自己的小作坊被關了。
&rdquo 卡斯珀說：&ldquo你看見了？這個高手現在被迫幹這個。
&rdquo 克薩韋爾想了想，然後說：&ldquo沒人強迫我；除非說，嗯&mdash&mdash除非說是命運。
&rdquo 大家都笑了。
其中一個人說：&ldquo命運？總是說命運。
你為什麼跑到城裡來？是因為你在鄉下吃不飽肚子了吧。
那麼誰應該對此負責？是命運還是帝國食品部？&rdquo 克薩韋爾說：&ldquo我明天一早就去勞工部報道。
聽說他們需要工人。
他們會把我派到你們幹活的工廠吧？&rdquo 卡斯珀聳聳肩。
&ldquo我希望如此。
不過我敢和你打賭，他們隻會給你兩個選擇，去礦井或者去西邊修工事。
你更喜歡哪個？&rdquo 克薩韋爾說他兩個都不喜歡，他也不相信卡斯珀說的。
&ldquo這是罪犯才去的地方！&rdquo他大聲說，&ldquo他們憑什麼把我送去那種地方？他們和我一樣清楚鄉下的情況，他們不能強迫一個人去過那樣的日子。
&rdquo 克薩韋爾看看四周，接着說：&ldquo最重要的是，到處都是政府的暗探。
你們想知道為什麼我最終還是離開鄉下了嗎？換句話說，是什麼讓我下了最後的決心嗎？&rdquo 工人們點點頭。
&ldquo他們不允許我們給自己的雞喂比較好的飼料。
卡斯珀，這個你知道。
帝國食品部的暗探不停地在鄉下轉悠，确保所有的雞隻能吃到最差的東西，但是他們又不能接受這些可憐的雞因此不能生蛋。
現在你們自己也能想到&mdash&mdash我們隻能盡力讓雞吃得不是最壞，雖然我們其實找不到什麼還過得去的東西來喂它們。
當然了，我們得特别小心。
我們得随時預備一桶泔水和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碎塊給那些暗探看。
&ldquo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直到前幾天。
一定是我們養的雞給了政府暗探們過于好的印象，或者是有人告密，這年頭什麼都說不準。
總之，上個星期從城裡來了一個人，說他的妻子病得很重，如果吃不到一點好的東西補身子就活不下去了。
他說，城裡什麼也買不到，然後跪在地上求我賣給他一隻雞。
就賣一隻雞。
我不能看着他的妻子死掉，對嗎？我告訴他，我們也需要這些雞，如果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