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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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非我佳人,莫之能解",何必湘累便類巾帼者耶? "平生疑若人,通蔽互相妨",锺雲:"殁後不思其好,反惜其短,猶作直諒忠告之思,真交情痛極。

    "案此解非也。

    若人是指延州、楚老而言耳。

    謝以延陵帶劍徐墓,楚老緻惋龔生,逝者溘焉,情歸虛設,故平生恒疑二子未盡達觀,雖通而蔽。

    及今乃微理感,則深情自恸,初非識之所能禦也。

     惠連《西陵遇風獻康樂》五章是一首,《詩歸》删去三章,至"今宿浙江湄"便止,無複情理。

    友夏以為促節有妙處,謬矣。

     "衡紀無淹度,晷運倏如摧",锺雲:"《搗衣》詩如何禁得此累重語。

    "是欲用大曆後裁制繩《選》體,真不知有古法也。

     鮑照《行路難》,樂府中最粗露,伯敬以為全是蘇、李、《十九》性情,此作何解? 謝玄晖詩"鎖吾愁與疾","鎖"字太尖,讵得深賞! 唐太宗詩雖偶俪,乃鴻碩壯闊,振六朝靡靡。

    伯敬以為終帶陳、隋滞響,讀之不能暢,不知上口輕便非大手也。

    唐初作者,醞藉一代,專在凝而不流,奈何少之! 初唐如《帝京》、《疇昔》、《長安》、《汾陰》等作,非钜匠不辦。

    非徒博麗,即氣概充碩,無紀氵省之養者,一望卻走。

    唐人無賦,此調可以上敵班、張。

    蓋風神流動,詞旨宕逸,即文章屬第二義。

    锺、譚更目為闆,獨取喬知之《綠珠篇》。

    此等伎倆,為南唐後主構花中亭子可耳,安知造五鳳樓乎! 锺謂子昂《感遇》過嗣宗《詠懷》,其識甚淺。

    阮逐興生,陳依義立。

    阮淺而遠,陳深而近。

    阮無起止,陳有結構。

    阮簡盡,陳密至。

    見過阮處,皆不及阮處也。

     古人工處須學,拙處亦不必盡避,乃成大家。

    锺、譚隻欲避闆避恒,用意良苦,落于褊識。

     劉希夷"西北風來吹細腰,東南月上浮纖手",锺雲:"'吹細腰',腰益細;'浮纖手',手益纖。

    "此種魔解最多,害詩家正氣,偶摘發之。

     避癡重可也,削腴不可也。

    避闆可也,導流不可也。

    避套可也,廢法不可也。

     冥搜可也,害氣不可也。

    謝已披之華可也,競雕锼之字不可也。

    皆當辯于豪末,偏者顧失之遠。

     但欲洗去詩家故常語,然别迳一開,康馗有不踐者焉。

    故器不尚象,淫巧雜陳;聲不和律,豔讠失競響。

    此锺、譚持論,雖頗有可喜,不欲深道之。

     二子于古詩、樂府差有解,唐體逾昧。

     譚去锺益不逮,锺有持大體處。

    二子自為詩亦然。

    锺疏薄猶清氣相引,有自成篇章者。

    譚細已甚,殆不複見句。

     二子選唐律,但曉尚清真,薄文彩,不知太示清真,便啟宋氣。

    又升輕秀,擯鴻整,不知專尚輕秀,便近元作。

     漢詩樸處似鈍,其氣為之也。

    魏詩壯處似露,其才為之也。

    六朝詩典處似方,其學為之也。

    初盛唐詩贍處似滞,其格律為之也。

    锺、譚每值此等便挢舌,雖雲識昧通方,亦自料材力不逮耳。

    "奴見大家已心死",又從後而反唇诼之。

     伯敬因讀右丞詩而厭劉琨、陸機,非但不知古,并不知唐。

     禮之近人情者非其至,此古詩與唐古詩别處。

    伯敬此處正,乃恨于鱗妄語,非口舌可争。

    今人酷喜二子家言,亦政愛其近情耳。

     伯敬欲使學陶詩者從王昌齡、儲光羲入,是教以逆流舉棹。

    徐昌亦有魏詩門戶,漢詩堂奧,入戶升堂"語,皆吾所不知也。

     龍标諸絕句秀獨絕,《河上歌》是偶作變體耳,乃伯敬獨深賞,好作異同如此。

    又锺雲:"龍标宮詞外諸絕,仍是作五言古手段。

    "此評無論當否,即太白五言不拘屬對,子美七律多扌幻體,從來作者,亦不深尚,即用五言古體為絕句,亦足貴耶? 《藝苑卮言》雲:"'東風搖百草','搖'字稍露峥嵘,便是句法為人所窺。

    '朱華冒綠池','冒'字更捩眼。

    "前輩讵昧下字之工,恐斫雕喪樸,故于此兢兢。

    锺、譚之于"煙花換客愁","桃李務青春","白足傲履襪"等句,中間一字,極意闡揚,乃嗤前人閱詩疏鹵也。

     锺目韓退之《琴操》為真《風》、《雅》,未敢信,三唐樂府中當稱傑耳。

     然古《琴操》多僞作,佳者自少。

     竟陵酷賞豔情,或嫌其蕩,而不知無傷于雅也。

    務去陳言,多贊其功,而不知實深為厲也。

    以上三十三條,是其立說謬者。

     二子言詩,予摘錄大略,要指悉見;中多所遺,亦不欲極盡。

    自弘、正、嘉、隆間六七君子振興雅則,由茲氵斥古,曆于唐、漢,代革十數,歲經千載,而能遠弘久斬之澤,豈徒"永嘉之末,複聞正始之音"耶?然不及百年,其所經建者大壞,迷陽足,不複可掃。

    故正聲之衰也,百人挽之而不足;庸音之放也,一人倡之而有馀。

    于鱗有言,亦惟天實生才不盡。

    蓋積氣既薄,英哲愈少,江河不返,锺氏代興。

    興言及茲,置筆而已。

    庚之十月七夜。

     ○詞曲 《西廂傳奇》凡四種,王、關稱最,而詞多出董解元記。

    董詞稍質于王,風趣不及,沉刻過之。

    李日華、陸天池俱稚兒号嗄耳。

    然董詞今失其腔,雖老樂工不辦入弦索。

    至於绮思隽語,窮工極幽,而仍不失本色,即元、明大家,辦此亦少。

    相傳董金人,或雲元人。

    王曲"南海水月觀音現",本董句,而有田水月改王本"現"字作"院"字,即此可證其非。

    田水月本改《北西廂記》最讠孛謬,舉一端耳。

    合田水月成"渭"字,當是市傭僞托徐天池。

    然天池于詞家亦本非正派,《四聲猿》正複筆粗墨燥,皮相謂之元耳。

     《草堂詩馀》有胡浩然者,最粗俗可厭。

    亦有一二緻語,如《傳言玉女》元宵詞雲:"嬌羞向人,手玉梅低說,相逢長是,上元時節。

    " 範希文詞"天淡銀河垂地",此語最佳。

    或作"天漢",風味頓減。

    且銀河即漢,又不應疊用,當是"淡"字無疑。

     詞家刻意、俊語、濃色,此三者皆作者神明。

    然須有淺淡處平處,忽著一二乃佳耳。

    如美成秋思,平叙景物已足,乃出"醉頭扶起寒怯",便動人工妙。

     男子多作閨人語。

    孫夫人,婦人耳,《燭影搖紅》詞乃更作男相思詞,亦一創也。

    其詞亦甚精刻凄惋,雖慧男子所不及。

     《北西廂》古本,陳實點定者為佳,别本多所改竄,寝離其故。

    如《董西廂》:"我甚恰才見水月觀音現",語頗妙,而實甫仍之。

    俗本改"現"作"院",與上"家"字耦,必欲為村塾聯對耶?又如易"東閣玳筵開"為"帶煙"者,亦複類此。

    又如易"馬兒行"為"逆逆行",穿鑿可笑。

    此類正多。

    至于平去入三聲,雖有陰陽,而作者筆墨所至,亦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