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關燈
分都來了。

    他們商議了一段時間,普洛什卡太太突然叫道: &ldquo安提克·波瑞納,人呢?大家在這兒開會,他是最重要的人。

    沒有他,我們的決定不可能生效。

    &rdquo 他們叫道:&ldquo是的,我們派人去找他,他非來不可!他沒來之前,我們不能作決定。

    &rdquo &ldquo萬一他袒護她呢?&rdquo有人說。

     &ldquo他敢反對我們&mdash&mdash公社全體?我們決定了&mdash&mdash全體一緻,一緻,一緻!&rdquo 安提克上床了,村長叫醒他。

     &ldquo你得去說出你的想法。

    你若不去,他們會說你袒護她,反抗我們大會,婦女們絕不會原諒你往日的過錯!來吧,我們得解決這一切糾紛!&rdquo 他去了,因為不去也不行,但是他心情很沉重。

     酒店爆滿,人聲鬧哄哄的,風琴師爬上一張闆凳,像布道般發表演說: &ldquo&hellip&hellip沒有别的辦法!村子就像一棟房屋,若有小偷拿走一根棟梁,另外一個人就會抓走屋椽,第三個人又拿走牆上的一根圓木頭,不久房屋一定倒塌,壓死裡面住的人!那你們看看,我們之中若有人随意偷東西、殺人、做各種壞事,行為淫蕩,這個村莊會有什麼結果?我告訴你們,那就不是村莊,而是每一位正直人物的恥辱了!人人都會遠遠避開它,聽人提到它就在胸前畫十字。

    是的,我說上帝的懲罰遲早要降臨到這種村莊,跟《聖經》裡的罪惡之城一樣!是的,它會倒塌,壓垮我們大家,因為我們都有罪,行惡和容許罪惡滋長的人都有罪。

    《聖經》怎麼說來着?&lsquo你的手若冒犯了你,砍斷它;你的眼睛若犯罪,挖出來丢給狗吃。

    &rsquo而且,我告訴你們,雅歌娜比瘟疫更壞,比鼠疫更壞,她播下是非的種子,違犯上蒼的戒律,害我們遭受上帝可怕的處罰。

    趁現在還來得及,把她趕出去,她惡貫滿盈,算賬的日子到了!&rdquo他像公牛般怒吼,臉色發紫,眼珠子暴凸。

     &ldquo是的,是的!時候到了!我們民衆有賞罰的權力!把她趕出村外!&rdquo他們愈來愈激動,齊聲大嚷。

     喬治等人也發表意見,但是沒有人肯聽,風琴師太太正在叙述亞涅克的事情,社區長太太也向大家傾訴她的委屈,其他的人幫腔助陣,整個酒店鬧作一團。

     隻有安提克不說話。

    他站在吧台邊,繃着臉,咬着牙,臉色發白,内心很痛苦。

    有時候他恨不得抓起一個闆凳,把尖叫的暴民打成肉醬,踩在腳底:他覺得這些人太可恨了!但是他努力自制,一杯接一杯喝酒,在地上吐痰,低聲咒罵。

     過了一會兒,普洛什卡叫他的名字,大聲說話給全體民衆聽:&ldquo我們一緻主張把雅歌娜趕出村外;來,安提克,說說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rdquo 民衆鴉雀無聲,每一雙眼睛都盯着他瞧:他們認定他會反對他們。

    然而,他深深吸一口氣,縮一縮肩膀,朗聲說: &ldquo我與社區共同生活,跟社區一條心。

    你們要驅逐她,請便;你們要褒獎她,請便&mdash&mdash對我都一樣。

    &rdquo 他推開民衆,離開酒店,看都不看任何人一眼。

     他們繼續辯論了很久,直鬧到淩晨,最後決定把她趕出去。

     很少人袒護她;袒護她的人都被民衆喝止了。

    隻有馬修大膽詛咒,大發脾氣痛罵全村,最後踏出酒店,求安提克救雅歌娜。

     黎明時分,他問道:&ldquo你知不知道大家作了什麼決定?&rdquo他臉色白得像死人,全身發抖。

     &ldquo我知道。

    法律和習俗站在他們那一邊。

    &rdquo安提克一面在井邊洗臉,一面答道。

     &ldquo滾它的這種法律!全是風琴師夫婦搗鬼&hellip&hellip我們豈能忍受這種不公正的行為?她有什麼過失?他們的指控全是謊言!主啊!他們該把她當野狗趕出村外嗎?&rdquo &ldquo那你想抗拒全民大會啰?&rdquo &ldquo聽你的口氣,你站在他們那一邊!&rdquo馬修厲聲責備說。

     &ldquo我不站在任何一邊。

    她在我心目中等于一塊石頭。

    &rdquo &ldquo噢,安提克,救救她!想想辦法,拜托!我會發瘋&mdash&mdash發瘋!想想看:她要怎麼辦?她能去哪裡?&hellip&hellip啊,這些流氓,這些狗養的,這些豺狼!&hellip&hellip我要動斧頭砍人,一個都不放過!&rdquo &ldquo我決不幫你。

    他們已經決定了:一個人對抗大家有什麼用呢?沒有用的!&rdquo &ldquo啊哈!&mdash&mdash你懷恨她!&rdquo馬修勃然大怒。

     &ldquo懷恨不懷恨,跟别人不相幹!&rdquo安提克冷冷回答,然後倚着井蓋,茫茫然凝視虛空。

    他對雅歌娜的熱情壓抑在心底卻沒有減退,此刻在心中沸騰,夾着辛酸的醋意:害他搖搖擺擺,像疾風中呻吟的大樹。

     他看看四周。

    馬修已經走了。

    村子在他眼中成了陌生的地點&mdash&mdash非常可恨,非常嘈雜。

     這個難忘的日子,天氣也有點怪,有點不正常。

    腫脹的日輪在天上白慘慘的,暑氣空前窒悶,天空罩着低懸而可怕的蒸氣,疾風不時一陣又一陣吹來;灰塵像密密的螺紋圈。

    暴風雨快要來了,遠處林木茂密的地平線有一條條閃光。

     衆人的騷亂達到高潮。

    他們瘋也似的跑來跑去,幾乎每一家都有人咆哮,女人在水車池邊打架,犬吠聲不絕于耳。

    幾乎沒有人下田。

    牛群被撇在家裡,在牛舍哞哞叫。

    神父天一亮就走了,那天也沒有彌撒。

    每個人心底的不安一分一秒逐漸加強。

    安提克看村民聚在風琴師家四周,就扛着一把鐮刀到森林邊的田地去。

    風勢阻撓了他的工作,吹得谷物搖搖擺擺,更吹進他的眼睛,但是他立定腳跟,拼命收割,靜靜聽遠處的動靜。

     &ldquo說不定他們此刻已經動手了!&rdquo這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他的心像鐵錘咚咚響。

    憤怒襲上心頭。

    他挺挺胸,想要抛下鐮刀,跑去救雅歌娜,後來又及時克制自己。

     &ldquo凡是行惡的人必須接受懲罰!也罷!也罷!&rdquo 黑麥在他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