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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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牢了。
&rdquo &ldquo天主的聖徒啊！坐牢？犯了什麼罪？我老是說他不會有好下場&mdash&mdash一個淘氣鬼&mdash&mdash他若當上低層書記&mdash&mdash就夠好了&mdash&mdash但是磨坊主偏要他當博士，當真！&hellip&hellip他們好驕傲，以他們的寶貝兒子為榮！現在他坐牢了&mdash&mdash對他們可真是一大安慰！&rdquo她幸災樂禍，高興得全身發抖。
&ldquo娘，根本不是那回事，他關在華沙堡。
&rdquo &ldquo華沙堡？那麼（她壓低了嗓門）是政治罪名啰！&rdquo 亞涅克大概不能或不想進一步說明，她用顫抖的聲音說： &ldquo孩子！記得别扯上這種事情。
&rdquo &ldquo不！我們學校誰若談政治問題，就會被趕出去。
&rdquo &ldquo你明白了吧？他們會驅逐你，你永遠當不成神父，我&mdash&mdash我會羞愧和傷心而死！噢，上帝！對我們發發慈悲吧！&rdquo &ldquo娘，别為我擔心。
&rdquo &ldquo你要知道，我們為了培植你，多麼刻苦，多麼節儉；我們費了好大的心力&mdash&mdash人口多，收入老是減少，要不是我們有一小塊地，神父會害我們餓死。
是的，現在婚禮和葬禮他都直接跟農民談：誰聽過這種事！他說你爹向農民收太多錢&mdash&mdash他成了他們的大恩人，拿别人當犧牲品！&rdquo 亞涅克結結巴巴地說：&ldquo不過，爹真的收了太多錢！&rdquo &ldquo什麼！你要起來審判自己的父親&mdash&mdash就算真有其事，他貪心是為了誰？為他自己？不！為你們大家，為你的學費！&rdquo她非常傷心。
亞涅克正要求她原諒，剛好聽見水塘另一側傳來叮叮當當的鈴聲，便嚷道： &ldquo娘，你聽！一定是神父拿臨終的聖糧去看某一位病人！&rdquo &ldquo他可能是搖鈴阻止蜜蜂飛走，它們現在大概聚集在他家的花園。
他對他的蜜蜂和公牛比教堂更感興趣。
&rdquo 他們正要經過教堂基場，突然聽見好大的嗡嗡聲，亞涅克及時對車夫喚道： &ldquo蜜蜂來了&mdash&mdash抓穩馬兒，否則它們會亂奔亂竄。
&rdquo 一大群蜜蜂在教堂方場附近嗡嗡飛，像一團吱吱作響的霧霧，飛來飛去找一處好地方栖身。
有時候低飛，在樹林間飄浮。
神父跟在後面，隻穿襯衫和短褲，光着頭，氣喘籲籲，不斷用用水器的水去噴灑蜜蜂。
安布羅斯也在附近，沿着灑水的陰影爬行，用力搖鈴呐喊。
他們繞着墳場跑兩圈，步伐不敢放慢；蜜蜂愈飛愈低，似乎想停在一棟民宅上，受驚的孩子已匆匆奔逃，接着，它們升高一點，直接向亞涅克的馬車飛過來。
他母親尖叫一聲，将衫裙蓋在頭上，跑到最近的陰溝去避難；鵝群搖搖拍拍走掉了；要不是車夫用布蒙住馬兒的眼睛，它們會亂跳亂跑。
亞涅克仰頭靜靜站着；蜂群在他頭頂盤旋，往鐘塔飛去。
神父吼道：&ldquo水，快一點，趁它們沒飛走以前！&rdquo他随後奔來，追上它們灑了好多水，蜜蜂的翅膀濕淋淋，再也飛不動了，開始落在鐘塔的窗戶上。
&ldquo安布羅斯！扶梯和篩子！快，否則它們又飛走了！快走哇！&mdash&mdash你好，亞涅克？用香爐盛幾塊燃燒的煤炭來給我：我們得用香來熏它們！&rdquo他興沖沖大嚷，不停地用水灑落地的蜂群。
不到一篇&ldquo萬福瑪麗亞&rdquo的時間，扶梯已拿來了，安布羅斯搖鈴，亞涅克燒香，芳香的煙霧活像由煙囪排出來似的，神父爬上去，低頭看蜂群，尋找蜂後。
&ldquo哈！在這兒！贊美上帝！現在它們飛不遠了！不過，它們散開啰：亞涅克，由底下熏！&rdquo他空手去抓蜜蜂，篩子上，蜂群數目衆多，他一面抓一面跟蜂群談話，它們落在他頭上，爬了他滿臉，他一點都不害怕。
&ldquo當心！它們很激動，可能會蜇人！&rdquo他一面警告别人，一面爬下來，身邊圍了一大圈雲煙，四面八方翻滾，直嗡嗡做聲。
他到達地面，小心翼翼舉起篩子，活像捧聖體匣似的。
亞涅克搖着香爐陪侍在一旁，安布羅斯跟上來，一會兒搖鈴一會兒用水去灑蜜蜂。
他們就這樣進行到神父住宅後面的養蜂場，獨立的圍院中大約設有二十個蜂房，全都嗡嗡做聲，好像每一群都要起飛了。
神父将蜜蜂弄進新蜂房，亞涅克又累又餓，靜靜溜回家。
家人看見他，非常高興，圍着他嚷，圍着他忙上忙下。
他們叫他坐在餐桌前，拿出各種好東西，勸他逼他逗他吃，滿屋子熱鬧極了，人人想待在他身邊，替他做點事情。
騷亂中，社區長的弟弟喬治來訪，焦急地問他們有沒有看見羅赫。
他們沒看見。
他頹然說：&ldquo到處找不着他。
&rdquo他沒留下來說話，又轉往别家去找他。
他剛走，神父就派人來找亞涅克。
亞涅克盡可能拖延，最後當然隻得去一趟。
神父坐在門廊上，像慈父般擁抱他，要他坐在身邊，和藹地說： &ldquo你來我真高興，我們一起做每日祈禱。
不過，你知不知道今年我有幾群蜜蜂？十五群！比任何老蜂更活躍，有些已經采滿四分之一房的蜂蜜。
以前群數更多，但是我叫安布羅斯當心群飛的狀況，他睡着了，這個白癡！現在那些蜜蜂呢？在樹林和森林裡！磨坊主偷走了一群。
真的！它們飛上他的梨樹，他說是他的蜜蜂，不肯歸還。
他為公牛的事情生氣，藉此報仇&hellip&hellip盜匪！什麼，你聽到菲利克的消息沒有？&hellip&hellip啊！這些壞蛋，蜇人像黃蜂似的！&rdquo他突然住口，用手帕去趕秃頭上的蒼蠅。
&ldquo我隻知道他在華沙堡。
&rdquo &ldquo但願隻是這樣而已！&hellip&hellip我警告過他！&hellip&hellip那笨驢不聽我的話，現在他進退維谷&hellip&hellip他老爸是大嗓門的野豬，但是我為菲利克難過。
他是聰明的小淘氣，拉丁文流利極了，比得上任何一位主教！俗話怎麼說來着？啊！&lsquo别碰不許碰的東西，遠離禁物。
&rsquo&hellip&hellip還有：&lsquo溫馴的小牛長得好，活像吃兩頭母牛的奶水長大的。
&rsquo是&hellip&hellip是&hellip&hellip&rdquo他繼續趕蒼蠅，聲音慢慢減弱。
&ldquo記住，亞西奧（&lsquo亞涅克&rsquo的正式稱呼），記住。
&rdquo他的頭在後仰，沉入大扶手椅中打瞌睡。
亞涅克起身告辭，他睜開眼睛咕嚷道：&ldquo這些蜜蜂給累慘了！改天傍晚來陪我做每日禱告&hellip&hellip當心别跟農民們太親密。
聽好：&lsquo跟麥糠混在一起的人會被豬仔吃掉！我告訴你&mdash&mdash那就完啰。
&rdquo他說完用手帕蓋臉，一眨眼就睡着了。
神父說的話正是亞涅克他爹的想法。
長工由草地牽馬回來，亞涅克跳上其中一匹，老頭子喊道： &ldquo快下來！教士騎無鞍馬，或者跟牧人結伴，太不成體統！&rdquo 他雖然愛騎馬兜風，卻隻好乖乖下來，薄暮時分到了，他進花園去做晚禱。
但是他無法專心。
有位姑娘在附近唱歌，幾個女人在鄰家的果園閑聊，一字一句由帶露珠的草地飄進他的耳膜；孩子們在水塘洗澡，大聲喊叫，另外一個方向有蛙聲傳來，還有牛叫聲，神父的珠雞那清脆的啼叫。
劃破了長空，該地百音雜陳，像一房嗡嗡吵鬧的蜜蜂。
這一切叫他惱火，等他終于集中精神，跪在黑麥田邊，眼睛望着星空，靈魂瞻仰天國的上帝，突然聽見刺耳的尖叫、哭嚎和詛咒，他吓得要命，折回屋裡去問他母親（她正好來叫他吃晚餐）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在打架。
&ldquo噢，是約瑟夫。
瓦尼克由警察局回來，稍微喝高了，正跟他太太打架。
那個女人早就該換一頓打了。
别擔心，她不會受傷的。
&rdquo &ldquo不過她叫得好慘，活像有人生生剝她的皮。
&rdquo &ldquo她一向如此，他隻要拿一根棍子去找她，她就受不了啦。
明天她去找他算賬，她會的&mdash&mdash來，心肝，否則晚餐要涼了。
&rdquo 他上床的時候，累得要命，而且沒吃什麼東西。
第二天太陽一出來，他就下床走動。
漫步田間，拿苜蓿喂馬，逗弄神父的火雞，惹得它們忽然對他咯咯叫；又跟狗做朋友，看門狗對他搖尾乞憐，差一點掙斷鐵鍊；他撒些谷粒給鴿子吃，幫小弟趕牛，幫麥克劈柴；查看果園的梨樹成熟沒有，陪小雄駒嬉鬧，到處跑；看到什麼東西都充滿愛憐，像朋友和兄弟似的&mdash&mdash甚至問候開滿鮮花的蜀葵、陽光下的豬仔、野草和荨麻！他母親用慈愛的目光看他玩耍，笑眯眯咕嚷道： &ldquo他簡直發神經&mdash&mdash真的發神經！&rdquo 他就這樣四處徘徊，燦爛得像七月天：含笑，晴朗，充滿溫情，真心擁抱全世界&hellip&hellip後來彌撒鐘響了，他撇下一切，匆匆趕到教堂。
這是一場還願彌撒，亞涅克身穿新祭司服，配上紅緞帶，在神父前面走出聖器室。
鳳琴響了，唱歌班席位傳出大低音，震得聖坦的燭火微微顫動。
彌撒開始後，不少崇拜者跪在聖壇四周。
亞涅克雖然協助做彌撒，唱聖歌和執行任務的空當還熱烈禱告，但是他仍發覺雅歌娜的深藍眸子盯着他，櫻唇微啟，挂着一抹微笑。
散會後，神父直接帶他到自己家，叫他抄抄寫寫，直忙到中午，然後任他在村子裡訪問故交。
他先去看最近的鄰居克倫巴氏，發現沒有人在家，由兩頭的走廊望去，看見有樣東西在屋角挪動，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 &ldquo我在這兒&hellip&hellip我，愛嘉莎！&rdquo她爬起來，驚訝地伸出老手。
&ldquo主啊，是亞涅克少爺！&rdquo &ldquo請你不要起來！&hellip&hellip什麼，你身體不舒服？&rdquo他和和氣氣問她，并坐在一個他帶來的樹樁上，檢視她的面孔，她變得異常憔悴、消瘦，他幾乎認不出來了。
&ldquo我正在等候天主，期待他的恩澤。
&rdquo她的嗓音嚴肅得出奇。
&ldquo你怎麼啦？&rdquo &ldquo沒什麼。
&rdquo &ldquo天主的聖徒啊！坐牢？犯了什麼罪？我老是說他不會有好下場&mdash&mdash一個淘氣鬼&mdash&mdash他若當上低層書記&mdash&mdash就夠好了&mdash&mdash但是磨坊主偏要他當博士，當真！&hellip&hellip他們好驕傲，以他們的寶貝兒子為榮！現在他坐牢了&mdash&mdash對他們可真是一大安慰！&rdquo她幸災樂禍，高興得全身發抖。
&ldquo娘，根本不是那回事，他關在華沙堡。
&rdquo &ldquo華沙堡？那麼（她壓低了嗓門）是政治罪名啰！&rdquo 亞涅克大概不能或不想進一步說明，她用顫抖的聲音說： &ldquo孩子！記得别扯上這種事情。
&rdquo &ldquo不！我們學校誰若談政治問題，就會被趕出去。
&rdquo &ldquo你明白了吧？他們會驅逐你，你永遠當不成神父，我&mdash&mdash我會羞愧和傷心而死！噢，上帝！對我們發發慈悲吧！&rdquo &ldquo娘，别為我擔心。
&rdquo &ldquo你要知道，我們為了培植你，多麼刻苦，多麼節儉；我們費了好大的心力&mdash&mdash人口多，收入老是減少，要不是我們有一小塊地，神父會害我們餓死。
是的，現在婚禮和葬禮他都直接跟農民談：誰聽過這種事！他說你爹向農民收太多錢&mdash&mdash他成了他們的大恩人，拿别人當犧牲品！&rdquo 亞涅克結結巴巴地說：&ldquo不過，爹真的收了太多錢！&rdquo &ldquo什麼！你要起來審判自己的父親&mdash&mdash就算真有其事，他貪心是為了誰？為他自己？不！為你們大家，為你的學費！&rdquo她非常傷心。
亞涅克正要求她原諒，剛好聽見水塘另一側傳來叮叮當當的鈴聲，便嚷道： &ldquo娘，你聽！一定是神父拿臨終的聖糧去看某一位病人！&rdquo &ldquo他可能是搖鈴阻止蜜蜂飛走，它們現在大概聚集在他家的花園。
他對他的蜜蜂和公牛比教堂更感興趣。
&rdquo 他們正要經過教堂基場，突然聽見好大的嗡嗡聲，亞涅克及時對車夫喚道： &ldquo蜜蜂來了&mdash&mdash抓穩馬兒，否則它們會亂奔亂竄。
&rdquo 一大群蜜蜂在教堂方場附近嗡嗡飛，像一團吱吱作響的霧霧，飛來飛去找一處好地方栖身。
有時候低飛，在樹林間飄浮。
神父跟在後面，隻穿襯衫和短褲，光着頭，氣喘籲籲，不斷用用水器的水去噴灑蜜蜂。
安布羅斯也在附近，沿着灑水的陰影爬行，用力搖鈴呐喊。
他們繞着墳場跑兩圈，步伐不敢放慢；蜜蜂愈飛愈低，似乎想停在一棟民宅上，受驚的孩子已匆匆奔逃，接着，它們升高一點，直接向亞涅克的馬車飛過來。
他母親尖叫一聲，将衫裙蓋在頭上，跑到最近的陰溝去避難；鵝群搖搖拍拍走掉了；要不是車夫用布蒙住馬兒的眼睛，它們會亂跳亂跑。
亞涅克仰頭靜靜站着；蜂群在他頭頂盤旋，往鐘塔飛去。
神父吼道：&ldquo水，快一點，趁它們沒飛走以前！&rdquo他随後奔來，追上它們灑了好多水，蜜蜂的翅膀濕淋淋，再也飛不動了，開始落在鐘塔的窗戶上。
&ldquo安布羅斯！扶梯和篩子！快，否則它們又飛走了！快走哇！&mdash&mdash你好，亞涅克？用香爐盛幾塊燃燒的煤炭來給我：我們得用香來熏它們！&rdquo他興沖沖大嚷，不停地用水灑落地的蜂群。
不到一篇&ldquo萬福瑪麗亞&rdquo的時間，扶梯已拿來了，安布羅斯搖鈴，亞涅克燒香，芳香的煙霧活像由煙囪排出來似的，神父爬上去，低頭看蜂群，尋找蜂後。
&ldquo哈！在這兒！贊美上帝！現在它們飛不遠了！不過，它們散開啰：亞涅克，由底下熏！&rdquo他空手去抓蜜蜂，篩子上，蜂群數目衆多，他一面抓一面跟蜂群談話，它們落在他頭上，爬了他滿臉，他一點都不害怕。
&ldquo當心！它們很激動，可能會蜇人！&rdquo他一面警告别人，一面爬下來，身邊圍了一大圈雲煙，四面八方翻滾，直嗡嗡做聲。
他到達地面，小心翼翼舉起篩子，活像捧聖體匣似的。
亞涅克搖着香爐陪侍在一旁，安布羅斯跟上來，一會兒搖鈴一會兒用水去灑蜜蜂。
他們就這樣進行到神父住宅後面的養蜂場，獨立的圍院中大約設有二十個蜂房，全都嗡嗡做聲，好像每一群都要起飛了。
神父将蜜蜂弄進新蜂房，亞涅克又累又餓，靜靜溜回家。
家人看見他，非常高興，圍着他嚷，圍着他忙上忙下。
他們叫他坐在餐桌前，拿出各種好東西，勸他逼他逗他吃，滿屋子熱鬧極了，人人想待在他身邊，替他做點事情。
騷亂中，社區長的弟弟喬治來訪，焦急地問他們有沒有看見羅赫。
他們沒看見。
他頹然說：&ldquo到處找不着他。
&rdquo他沒留下來說話，又轉往别家去找他。
他剛走，神父就派人來找亞涅克。
亞涅克盡可能拖延，最後當然隻得去一趟。
神父坐在門廊上，像慈父般擁抱他，要他坐在身邊，和藹地說： &ldquo你來我真高興，我們一起做每日祈禱。
不過，你知不知道今年我有幾群蜜蜂？十五群！比任何老蜂更活躍，有些已經采滿四分之一房的蜂蜜。
以前群數更多，但是我叫安布羅斯當心群飛的狀況，他睡着了，這個白癡！現在那些蜜蜂呢？在樹林和森林裡！磨坊主偷走了一群。
真的！它們飛上他的梨樹，他說是他的蜜蜂，不肯歸還。
他為公牛的事情生氣，藉此報仇&hellip&hellip盜匪！什麼，你聽到菲利克的消息沒有？&hellip&hellip啊！這些壞蛋，蜇人像黃蜂似的！&rdquo他突然住口，用手帕去趕秃頭上的蒼蠅。
&ldquo我隻知道他在華沙堡。
&rdquo &ldquo但願隻是這樣而已！&hellip&hellip我警告過他！&hellip&hellip那笨驢不聽我的話，現在他進退維谷&hellip&hellip他老爸是大嗓門的野豬，但是我為菲利克難過。
他是聰明的小淘氣，拉丁文流利極了，比得上任何一位主教！俗話怎麼說來着？啊！&lsquo别碰不許碰的東西，遠離禁物。
&rsquo&hellip&hellip還有：&lsquo溫馴的小牛長得好，活像吃兩頭母牛的奶水長大的。
&rsquo是&hellip&hellip是&hellip&hellip&rdquo他繼續趕蒼蠅，聲音慢慢減弱。
&ldquo記住，亞西奧（&lsquo亞涅克&rsquo的正式稱呼），記住。
&rdquo他的頭在後仰，沉入大扶手椅中打瞌睡。
亞涅克起身告辭，他睜開眼睛咕嚷道：&ldquo這些蜜蜂給累慘了！改天傍晚來陪我做每日禱告&hellip&hellip當心别跟農民們太親密。
聽好：&lsquo跟麥糠混在一起的人會被豬仔吃掉！我告訴你&mdash&mdash那就完啰。
&rdquo他說完用手帕蓋臉，一眨眼就睡着了。
神父說的話正是亞涅克他爹的想法。
長工由草地牽馬回來，亞涅克跳上其中一匹，老頭子喊道： &ldquo快下來！教士騎無鞍馬，或者跟牧人結伴，太不成體統！&rdquo 他雖然愛騎馬兜風，卻隻好乖乖下來，薄暮時分到了，他進花園去做晚禱。
但是他無法專心。
有位姑娘在附近唱歌，幾個女人在鄰家的果園閑聊，一字一句由帶露珠的草地飄進他的耳膜；孩子們在水塘洗澡，大聲喊叫，另外一個方向有蛙聲傳來，還有牛叫聲，神父的珠雞那清脆的啼叫。
劃破了長空，該地百音雜陳，像一房嗡嗡吵鬧的蜜蜂。
這一切叫他惱火，等他終于集中精神，跪在黑麥田邊，眼睛望着星空，靈魂瞻仰天國的上帝，突然聽見刺耳的尖叫、哭嚎和詛咒，他吓得要命，折回屋裡去問他母親（她正好來叫他吃晚餐）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在打架。
&ldquo噢，是約瑟夫。
瓦尼克由警察局回來，稍微喝高了，正跟他太太打架。
那個女人早就該換一頓打了。
别擔心，她不會受傷的。
&rdquo &ldquo不過她叫得好慘，活像有人生生剝她的皮。
&rdquo &ldquo她一向如此，他隻要拿一根棍子去找她，她就受不了啦。
明天她去找他算賬，她會的&mdash&mdash來，心肝，否則晚餐要涼了。
&rdquo 他上床的時候，累得要命，而且沒吃什麼東西。
第二天太陽一出來，他就下床走動。
漫步田間，拿苜蓿喂馬，逗弄神父的火雞，惹得它們忽然對他咯咯叫；又跟狗做朋友，看門狗對他搖尾乞憐，差一點掙斷鐵鍊；他撒些谷粒給鴿子吃，幫小弟趕牛，幫麥克劈柴；查看果園的梨樹成熟沒有，陪小雄駒嬉鬧，到處跑；看到什麼東西都充滿愛憐，像朋友和兄弟似的&mdash&mdash甚至問候開滿鮮花的蜀葵、陽光下的豬仔、野草和荨麻！他母親用慈愛的目光看他玩耍，笑眯眯咕嚷道： &ldquo他簡直發神經&mdash&mdash真的發神經！&rdquo 他就這樣四處徘徊，燦爛得像七月天：含笑，晴朗，充滿溫情，真心擁抱全世界&hellip&hellip後來彌撒鐘響了，他撇下一切，匆匆趕到教堂。
這是一場還願彌撒，亞涅克身穿新祭司服，配上紅緞帶，在神父前面走出聖器室。
鳳琴響了，唱歌班席位傳出大低音，震得聖坦的燭火微微顫動。
彌撒開始後，不少崇拜者跪在聖壇四周。
亞涅克雖然協助做彌撒，唱聖歌和執行任務的空當還熱烈禱告，但是他仍發覺雅歌娜的深藍眸子盯着他，櫻唇微啟，挂着一抹微笑。
散會後，神父直接帶他到自己家，叫他抄抄寫寫，直忙到中午，然後任他在村子裡訪問故交。
他先去看最近的鄰居克倫巴氏，發現沒有人在家，由兩頭的走廊望去，看見有樣東西在屋角挪動，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 &ldquo我在這兒&hellip&hellip我，愛嘉莎！&rdquo她爬起來，驚訝地伸出老手。
&ldquo主啊，是亞涅克少爺！&rdquo &ldquo請你不要起來！&hellip&hellip什麼，你身體不舒服？&rdquo他和和氣氣問她，并坐在一個他帶來的樹樁上，檢視她的面孔，她變得異常憔悴、消瘦，他幾乎認不出來了。
&ldquo我正在等候天主，期待他的恩澤。
&rdquo她的嗓音嚴肅得出奇。
&ldquo你怎麼啦？&rdquo &ldquo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