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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漢卡聽到一則奇怪的消息,害得她在床上驚跳起來。

    幸虧雅固絲坦卡及時抓住她,把她按在枕頭上。

     &ldquo你别動!房子失火了嗎?&rdquo &ldquo但是他說那種話!他一定發瘋了!&rdquo 白利特沙老頭吸一大撮鼻煙,然後低頭打噴嚏說:&ldquo不,不,我的精神很正常,我知道自己說什麼。

    昨天開始,亞瑟克先生成了我的房客!&rdquo &ldquo你昕到了吧?他簡直發瘋!&hellip&hellip請看看他們回來沒有,我的新生兒一定餓壞了!&rdquo 老太婆繼續打掃房間,撒上沙粒。

     漢卡的父親猛打噴嚏,身子仰跌在闆凳上。

     &ldquo你的聲音大得像市場報時的喇叭。

    &rdquo &ldquo啊!這是強烈的鼻煙,亞瑟克先生給了我一整包哩!&rdquo 天色還早。

    陽光射進屋内,明亮又暖和,果樹搖曳着,半開的房門外出現幾根直挺挺的鵝頸和珊瑚色的尖喙;一整窩嘎嘎吵鬧的小鵝想爬過高高的門檻。

    有條狗低聲咆哮,鵝聲叽叽嘎嘎,走廊上孵蛋的母雞吓得格格叫,在窩裡拍翅膀。

     &ldquo拜托把它們趕到果園去,至少有青草可拔。

    &rdquo &ldquo我會的,漢卡,我會的,而且留心不讓老鷹飛近它們。

    &rdquo &ldquo長工們在幹什麼?&rdquo過了一會兒,她問道。

     &ldquo噢,彼德在山邊犁馬鈴薯田,懷特克正在耙我們的亞麻田。

    &rdquo &ldquo那塊地還濕濕的吧!&rdquo &ldquo是的,木屐都陷在裡面,不過耙好以後幹得快。

    &rdquo &ldquo田地還沒播種,說不定我就下床了。

    &rdquo &ldquo噢,當心身體。

    别怕人家搶你的工作!&rdquo &ldquo母牛的奶擠過沒有?&rdquo &ldquo我擠的!雅歌娜把桶子放在牛舍外,自顧走開了。

    &rdquo &ldquo她像一條狗,在麗蔔卡村亂逛,沒用的女人,什麼都不能指望她。

    告訴柯伯斯大媽我讓她耕卷心菜圃。

    彼德會拿肥料給她,并把地犁好,但是她每周得工作四天來換一塊地。

    一半在我們種馬鈴薯的時候做,一半留到收獲時節。

    &rdquo &ldquo柯齊爾大媽樂于用同樣的條件接下亞麻田。

    &rdquo &ldquo她不行,太懶了。

    叫她到别的地方去找吧,去年她在全村說爹的壞話,說他待她不公平。

    &rdquo &ldquo随你的便,土地是你的,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

    啊!昨天你分娩的時候,菲利普卡來拿馬鈴薯。

    &rdquo &ldquo以後付現金?&rdquo &ldquo不,用工作來抵債。

    那家人沒有錢,他們正在挨餓呢。

    &rdquo &ldquo現在給她一蒲式耳。

    她若還要,得等我們種完再說。

    我不知道我們有多少可剩。

    幼姿卡會量一蒲式耳給她。

    雖然菲利普卡幹活兒實在很差勁。

    &rdquo &ldquo她哪來的力氣?吃得少,睡得少,又年年生小孩!&rdquo &ldquo時局艱難!收成在山的那一邊和遠處,饑荒卻在我們的門檻上!&rdquo &ldquo你說門檻?不,在室内,掐死我們每一個人!&rdquo &ldquo你有沒有放開母豬?&rdquo &ldquo它躺在牆邊。

    好棒的一胎豬仔,每一隻都圓滾滾的。

    &rdquo 這時候白利特沙老頭出現在門口。

     他說:&ldquo我把鵝群留在醋栗叢裡。

    噢,複活節亞瑟克先生居然來找我說,&lsquo白利特沙,我跟你住,當你的房客,付你高租金,如何?&rsquo我以為他蔑視我,高尚人物是習慣侮蔑農民的,所以我回答說,&lsquo噢,我不反對收一點小錢,我有房間空着。

    &rsquo他笑了,給我一包鼻煙(最棒的彼德堡貨),看看我的破房說,&lsquo你能住這兒,我也能住,我替你修房子,馬上就像一般的住宅了!&rsquo&rdquo 老太婆稱奇道:&ldquo怪了!這麼偉大的人&mdash&mdash大地主的親兄弟!&rdquo &ldquo于是他在我的草薦邊搭了一個茅草床鋪&mdash&mdash喏,我出門的時候,他在門階上抽煙,扔谷子喂麻雀。

    &rdquo &ldquo但是他吃什麼?&rdquo &ldquo他随身帶了鍋罐,經常泡茶和喝茶。

    &rdquo &ldquo這裡面一定有文章。

    身份這麼高的人,行事不會沒有理由。

    &rdquo &ldquo理由是他發瘋了!人人都想辦法出頭,他這樣的人為什麼一心想降級呢?隻因為他的神經不正常。

    &rdquo漢卡說着擡起頭來,圍牆内有人聲。

     他們帶嬰兒受洗回來了。

    幼姿卡抱嬰兒打頭陣,嬰兒用枕頭包着,外罩一條大圍巾,多明尼克大媽在後面護着他,接着是教父社區長和教母普洛什卡大媽,最後安布羅斯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

     多明尼克大媽進屋以前,先接過嬰兒、在胸前畫個十字,抱着他繞屋一圈,依照遠古的儀式,在每個角落停下來說: &ldquo風自東來兮, 寒意自北來, 夜自西來兮, 暑氣自南來, 噢,人類的靈魂啊,當心四面八方的惡靈,隻信任上帝!&rdquo 社區長笑着說:&ldquo哼!多明尼克大媽看來好虔誠,她卻是有名的魔術師。

    &rdquo 普洛什卡大媽回答說:&ldquo真的,祈禱有好處;不過人人都知道來點魔咒不妨事。

    &rdquo 他們一起進屋。

    多明尼克大媽為嬰兒換衣服,赤裸裸交到他母親懷裡,渾身紅得像龍蝦。

     &ldquo噢,母親,我們為你帶回一個真正的基督徒,他在受洗式中命名為羅赫。

    願他長得好,給你帶來安慰!&rdquo &ldquo願他生出十二個小羅赫!他真是大嗓門的小夥子!施洗的時候用不着捏他,他把鹽份都吐出來了!&rdquo 小家夥在羽毛被上哭号,兩腿亂踢亂蹬。

    多明尼克大媽用幾滴伏特加酒去擦他的眼睛、嘴巴和額頭,然後才準漢卡喂奶。

    他立即轉向母親的乳房,緊黏着不放,止住哭聲。

     于是漢卡誠心誠意謝謝教父和教母,吻他們和在場的來賓,辯解說這場施洗儀式不符合波瑞納家兒子的身份。

     社區長開玩笑道:&ldquo那明年再來一個嘛。

    &rdquo他捋捋胡須,因為伏特加酒杯傳過來了,&ldquo可以補償這次的缺憾。

    &rdquo 安布羅斯冒冒失失脫口說:&ldquo施洗不見父親,等于犯罪不忏悔受赦!&rdquo 這一來漢卡淚如泉湧,女客連忙敬酒安慰她,萬般同情地将她摟在懷裡。

    過了一會兒,她平靜多了,懇求大家原諒,請他們吃點東西。

    真的,一大盤炒蛋和碎臘腸熏得滿室香噴噴的。

     雅固絲坦卡端東西待客,幼姿卡對着新生的嬰兒輕輕唱歌,搖他入睡,舊搖籃的搖闆掉了,他睡在揉面缽裡。

     湯匙一次又一次叮叮當當挖盤中的餐點,他們吃了很久,沒有人說話。

     小孩子擠在外面的走廊上,愈來愈多小腦袋伸進來偷看屋裡的情形,于是社區長扔了一把糖到院子裡給他們吃,他們為此大吵和大打一場。

     &ldquo咦,連安布羅斯都說不出話來。

    &rdquo雅固絲坦卡先開口。

     &ldquo啊,他正為我們的男孩盤算一個可以經營的農場和一位可以追求的姑娘!&rdquo 教父說:&ldquo找田地是父親的事,找對象是我們的事。

    &rdquo &ldquo女孩子多着呢。

    她們都對你有意,你選中誰,還有一份嫁奁!&rdquo &ldquo我猜社區長太太想再生一個小孩,前幾天我看她在樹籬上曬夭折寶寶的衣裳。

    &rdquo &ldquo社區長大概答應她秋天來個施洗禮。

    &rdquo &ldquo他是能幹的官員,一定不忘記實踐諾言吧。

    &rdquo 他正色說:&ldquo噢,是的,一棟房子必須有小孩吵嚷才熱鬧!&rdquo &ldquo他們的确惹來不少麻煩,卻是希望和安慰的保證。

    &rdquo &ldquo非常精美!&rdquo雅固絲坦卡吼道,&ldquo可惜連黃金都會買貴了!&rdquo &ldquo對,有些小孩很壞,而且會違抗父母。

    不過有一條定律,&lsquo公羊如何,小羊就如何&rsquo,&lsquo種瓜得瓜,種豆得豆&rsquo。

    &rdquo多明尼克大媽說。

     雅固絲坦卡覺得這些話是針對她,非常生氣。

     &ldquo你盡可以嘲笑别人,你養了這麼斯文的男孩子,紡紗、擠牛奶、洗鍋子比得上訓練有素的姑娘。

    &rdquo &ldquo因為他們教養得當&mdash&mdash從小習慣服從。

    &rdquo &ldquo他們跟父親一模一樣&mdash&mdash人家打他們,他們還獻上臉頰!是的,&lsquo公羊如何,小羊就如何’你說得對。

    我記得你年輕時跟小夥子的韻事;難怪雅歌娜學你的作風,模仿得這麼好。

    &rdquo她在對方耳邊噓道,&ldquo就算一根木杆&mdash&mdash戴上男人的禮帽&mdash&mdash要求她,她也不忍心拒絕!&rdquo多明尼克大媽聽了這些話,臉色白得像死人,低頭不語。

     雅歌娜正好穿過走廊。

    漢卡叫她進來喝一杯。

    她嘴裡答應,卻不看任何人一眼,徑自走入她自己的房間。

     社區長等她出來,等了半天沒結果,顯得很失望。

     他沒什麼話要對别人說,她再度出門到院子去,他的眼光偷偷跟着她打轉。

     話題漸漸松散。

    兩位長者坐着相瞪眼,普洛什卡大媽在漢卡耳邊說悄悄話。

    隻有安布羅斯一個人抱着酒瓶,雖然沒人理他,他卻說了好些不可思議的故事。

     社區長立即告退,假意要回家,其實由果園溜到院子裡,雅歌娜坐在牛舍的門階上,把手指伸給一頭花斑母牛吸吮。

     他小心看四周,塞幾粒糖在她懷裡。

     他說:&ldquo拿着,雅歌娜,今天晚上到私用酒吧來,你會吃到更好的東西。

    &rdquo 他不等她回答,就匆匆回到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