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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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了,晚上熱得炙人。

    有些水井和小溪已幹涸,谷物變黃,植物慢慢枯萎。

    無數昆蟲攻擊樹林,未熟的果子開始落地。

    母牛由凋零的牧草地餓着肚子回來,不再出奶,大地主不準人到他的開墾地去放牲口,要去就得一頭交五盧布。

     很多人交不出那麼多現金。

     除了這些特别的痛苦,收獲季之前通常有一段艱苦的時光,今年比往年更難熬。

     他們指望六月下雨,農作物因此而受惠,不,他們甚至為此而花錢做彌撒。

    現在有人真的沒東西下鍋哩! 最嚴重的是,連老居民都想不起什麼時候有過這麼多訟案:大森林案還沒解決,村民仍為社區長的事情而吵架,加上多明尼克大媽母子的糾紛,村民與德國人的糾紛,許多鄰居争吵的事件。

    實在大多了,由于不斷口角,他們幾乎忘了更實際的苦難。

     當然啦,制幹草的時節到了,人人的呼吸都順暢一點,窮人趕快到貴族領地的農場去找工作,較有錢的地主農夫不理會别的事情,立刻去割他們的草料。

     不過,他們并沒有忘記德國佬,每天總會派個人去看看他們在幹什麼。

     德國人還在,但是已不再掘井,搬石頭造屋,有一天鐵匠宣布說,他們為債務控告大地主,又告麗蔔卡村民&ldquo威吓和謀反&rdquo。

     農民聽了,笑得很用心。

     那天午餐時刻,草地上談的就是這個話題。

     中午熱得要命,太陽高挂在頭頂,天空白灼灼的,四通熱得像火爐,一點風都沒有。

    樹葉萎縮,鳥兒悶聲不叫,短短薄薄的樹陰根本遮不住什麼,熱草發出強烈的氣味,谷物、果園和房屋宛如蒙着白火焰,萬物似乎融在空氣中,空氣像火上的滾水一直顫動。

    連河水的流速都減慢了,流泉亮得像熔化的玻璃,透明到極點,水面下的每一條白楊魚、沙底的每一粒石頭、岸邊亮影間纏鬥的每條鳌蚱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股寂靜織出了酣眠的巨網,籠罩着增光下的地球,除了嗡嗡叫的蒼蠅,沒有一點噪音。

     割草人坐在河岸高高的赤楊樹下,用專人送來的大粥碗吃午餐,馬修由娜赫特卡送,其他的人即由漢卡和雅固絲坦卡代送。

    她們坐在草地上面對烈日,以大圍巾遮住頭顱,專心聽人說話。

     馬修一面刮空粥碗一面說:&ldquo我始終認為德國人這幾天會走。

    &rdquo &ldquo神父也這麼想。

    &rdquo漢卡說。

     柯伯斯吼道:&ldquo大地主若要他們走,他們會的。

    &rdquo他性喜争辯,正躺在一棵樹下休息。

     雅固絲坦卡照舊冷笑說:&ldquo什麼?他們沒被你們的噪音吓跑?&rdquo 沒有人理會她的嘲笑,某人說: &ldquo昨天鐵匠說大地主會對我們讓步。

    &rdquo &ldquo奇怪,麥克如今站在我們這一邊了!&rdquo 老太婆噓道:&ldquo他發現這樣比較有利。

    &rdquo &ldquo聽說磨坊主也在貴族領地的官邸為村民求情。

    &rdquo 馬修說:&ldquo這些好人!他們現在都靠我們這一邊了!為什麼?我告訴你們。

    大地主答應給鐵匠一筆豐厚的協調賞金。

    磨坊主怕德國人在波德萊西高地設一座風車磨坊。

    酒店老闆跟村民做朋友,是為自己擔心。

    他知道德國人定居的地方,猶太人賺不到面包來糊口。

    &rdquo &ldquo大地主希望談和,那麼,他是怕我們農民啰?&rdquo &ldquo你說對了,大媽,這些人之中,就數他最害怕。

    &rdquo 馬修突然住口,懷特克由村舍問全速跑來。

     他遠遠叫道:&ldquo女主人,馬上來!&rdquo &ldquo什麼,家裡着火啦?&rdquo她結結巴巴,非常害怕。

     &ldquo是老爺,他正在叫,不知道要找什麼。

    &rdquo 她立即跑開。

     原來:打從早上開始,馬西亞斯就有點奇怪,一直拉被單,似乎在找什麼。

    漢卡出門來草地之前,曾吩咐幼姿卡特别照顧他,幼姿卡去看了很多次,但是他靜靜躺到午餐時分,突然大聲叫嚷。

     漢卡回到家,他坐起來大叫說: &ldquo我的皮靴&mdash&mdash在什麼地方?給我,快!&rdquo 為了安撫他,她說:&ldquo我馬上到儲藏室去拿!&rdquo他似乎很懂事,以銳利的眼光環顧四周。

     &ldquo母狗!我睡過了頭!&rdquo他張大嘴巴打呵欠。

     他吩咐說:&ldquo大白天你們在睡覺,你們大家!&mdash&mdash叫庫巴準備好耙子,我們要出去播種。

    &rdquo 他們站在面前,猶豫不決,他身體突然一軟,整個摔在地上。

     &ldquo别怕,漢卡,我頭昏了一下。

    安提克下田沒有,呃&mdash&mdash下田沒有?&rdquo他們扶他回床上,他反複說。

     她結結巴巴說:&ldquo是的,天亮就去了。

    &rdquo她不敢違逆他的意思。

     他用伶俐的目光東張西望,而且很健談,但是十旬隻有一句清醒,其他的都是糊塗話。

    他又想起身出門,叫人拿靴子&mdash&mdash然後用手摸頭,哀哀苦哼。

    漢卡知道大限快來了,于是她叫人擡他進屋,下午去請神父。

     神父立刻帶聖餐來看他,但是隻能給他行&ldquo臨終塗油禮&rdquo。

     神父說:&ldquo他的狀況不需要别的,再過幾個鐘頭他就會跟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