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關燈
小
中
大
當然被蒙起來，他拼命抓，硬是逮不到一個女孩子。
她們在他身旁飛奔，敏捷如燕，笑鬧聲愈來愈響。
暮色降臨了，遊戲達到高潮，院子裡突然傳出許多家禽的叫聲。
幼姿卡立即跑過去，發現懷特克在外屋裡，背後藏一樣東西，小古爾巴斯的黃頭發在一具犁田機上方露出來。
懷特克心慌意亂說：&ldquo沒什麼，幼姿卡，沒什麼！&rdquo &ldquo你弄死一隻母雞，我看見好多羽毛！&rdquo &ldquo不，不！我隻是從一隻公雞的尾巴拔了幾根羽毛，要做玩具鳥用的。
不過，幼姿卡，不是我們的公雞！噢，不是！小古爾巴斯抓來這邊給我的。
&rdquo &ldquo給我看！&rdquo她厲聲命令道。
他把一隻羽毛快拔光的公雞放在她跟前，它的樣子好可憐喔。
她說：&ldquo确實不是我們的。
&rdquo其實她無法确定。
&ldquo現在給我看你的妙玩具！&rdquo 于是懷特克拿出一隻剛完成的假公雞，是木頭做的，渾身敷上面糊，插上羽毛，看起來栩栩如生，棍子上有真頭和嘴巴。
公雞安在一塊紅漆闆子上，再以巧妙的手法和一輛小車子相連，懷特克一拉車杠，公雞立即跳舞和鼓翼，小古爾巴斯學公雞喔喔啼，母鹳都格格相應。
幼姿卡蹲下來慈祥着藝術的奇迹。
&ldquo主啊，咦，我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奇巧的東西！&rdquo &ldquo不錯吧！呃，幼姿卡？我做得很棒，呃？&rdquo他充滿自豪地說。
&ldquo完全是你設計出來的？&rdquo 她簡直驚呆了。
&ldquo是的，全是我自己做的，幼姿卡！這位顔德瑞克隻抓隻活公雞給我。
是的，全是我自己做的！&rdquo &ldquo天哪，天哪！它的動作真像活雞！隻是木頭而已。
&mdash&mdash懷特克，拿給各位姑娘看！她們都會驚歎極了！給她們看嘛，懷特克！&rdquo &ldquo噢，不。
我們明天要做&lsquo黛恩格斯遊行&rsquo，到時候她們自然會看到。
我還得在四周架欄杆來保護它。
&rdquo &ldquo那你照料好母牛，到我們大房間來做嘛。
那邊比較亮。
&rdquo &ldquo我會的，不過我得先到村子裡辦一件事情。
&rdquo 她回到屋裡，客人結束遊戲，現在要解散回家了。
天色已黑，民舍和天空亮光點點，晚風由田地吹來。
除了漢卡，每個人都由城裡回來了。
幼姿卡準備了一頓豐富的晚餐：酸味甜菜湯加臘腸片，馬鈴薯加了很多炸鹹肉。
她将餐點端上桌，羅赫已經等着了，小家夥哭哭啼啼，雅歌娜不止一次地進來看。
這時候懷特克不聲不響溜進屋，立即坐在熱騰騰的盤子前面。
他滿面通紅，吃得很少，牙齒喀哒喀哒打戰，雙手直打哆嗦，晚餐沒吃完，他就開溜了。
幼姿卡想不通怎麼回事，後來在豬欄外碰見他，由食槽裡拿出一點渣滓，并厲聲盤問他。
他想隐瞞真相，用謊話敷衍她一段時間，最後還是說了實話。
&ldquo噢，我到神父家把我的鹳鳥搶回來了！&rdquo &ldquo老天！沒人看見你？&rdquo &ldquo沒有。
神父不在家，看門的狗正在吃東西，我的鹳鳥就站在門廊上。
馬西克看見了，跑來通知我。
我用彼德的頭巾外套緊緊裹着它，怕它啄我，把它帶去藏在&hellip&hellip某一個地方！&mdash&mdash不過，我的幼姿卡，我的金姑娘！千萬别洩露半個字。
過幾個禮拜，我再帶它回家，你會看見它在門廊前面大步走來走去，誰也不知道是同一隻。
隻是你千萬别出賣我！&rdquo &ldquo出賣你？我可會做過這種事？&hellip&hellip不過你的勇氣叫我吃驚&mdash&mdash老天爺！&rdquo &ldquo我隻是奪回我自己的财産。
我說過永遠不給他。
看，我又抓回來啦。
我費心訓練，讓别人享受，豈有此理！是的，真的！&rdquo他吹着口哨跑出去。
他馬上回來，陪小家夥坐在爐邊，打算完成他的創作品。
屋裡變得安靜又乏味。
雅歌娜到她那一邊去了，羅赫跟白利特沙老頭坐在外面，老頭好想睡覺。
羅赫對他說：&ldquo回家去吧，亞瑟克先生等着跟你談話。
&rdquo &ldquo亞瑟克先生&hellip&hellip等我？&rdquo他結結巴巴，驚駭得睡意全消。
&ldquo要跟我說話？好，好！&rdquo他匆匆跑開了。
羅赫留在原地，喃喃祈禱，望着深不可測的夜空，天上繁星閃爍，月亮出來了&mdash&mdash尖尖的半圓形嵌在黑暗的天空。
住家的燈火一一熄滅，像熟睡的眼睛緊閉着。
萬籁俱寂，隻有樹葉沙沙響，夾着遠處潺潺的溪聲。
惟有磨坊主家的窗戶燈火輝煌，屋裡的人一直玩到深夜。
波瑞納家也靜悄悄的，人人都去休息，燈火吹滅了，隻有火爐上的鍋子四周有将熄的餘燼，蟋蟀在看不見的地方啾啾叫，羅赫坐在外面等漢卡。
将近午夜時分，馬蹄滴嗒滴嗒走上磨坊邊的橋面，俄式馬車隆隆開進村子。
漢卡很沮喪，悶聲不響，等她吃過晚餐，彼德到馬廄去了，羅赫才大膽問她見過丈夫沒有。
&ldquo探望了一下午。
他身體和精神很不錯，叫我問候你&hellip&hellip我也看到别的小夥子。
他們會被開釋，但是沒有人知道哪一天？我還見了安提克的辯護律師&hellip&hellip&rdquo 不過，有一件事像石頭壓在她心底，她隐瞞不說，一直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最後突然崩潰了，掩面痛哭，淚珠由指縫間流下來。
他說：&ldquo我明天早上來，你需要休息。
你激動過度，對你不好。
&rdquo 她脫口而出：&ldquo噢！我若能死掉，結束這種痛苦就好了！&rdquo 他低頭告退，沒說什麼。
漢卡立即躺在孩子們身邊，雖然很累，卻睡不着。
啊！安提克簡直把她當作糾纏不清的惡犬。
他胃口甚佳，吃下福佑大餐，收下幾盧布，沒問她錢是怎麼來的，甚至沒說他為妻子旅途勞頓而抱歉！ 她一五一十說出她在農場上的作為，他聽了沒贊美半句，苛責倒不止一次。
接着他問起全村的人&mdash&mdash就是忘了他自己的孩子！她懷着忠誠的愛心去看他，熱烈渴望他的愛撫。
她不是他的妻室，他小孩的母親嗎？但是他沒有愛撫她，沒有吻她，甚至不問起她的健康狀态。
他像陌生人，也把她當做陌生人。
最後，她痛心得說不出話來，淚如泉湧，他大叫說：&ldquo你大老遠來，就是為了對我哭哭啼啼嗎？&rdquo噢！那一刻太痛苦了！&hellip&hellip她為他做一切苦工，一切遠超過她力氣的勞務，忍受多少辛酸，居然落得這個結果！什麼都沒得到，沒有一句親熱的話，連旬安慰都沒有！ &ldquo噢，基督啊！對我發發慈悲吧，我實在受不了啦！&rdquo她苦哼着，把臉用力貼在枕頭上，免得吵醒小孩，她躺在那兒傷心，哭泣，滿腔屈辱和不平。
後來她從未在他面前或别人面前吐露心聲，隻是現在她終于發洩滿腹的絕望感，流下世間最辛酸的眼淚。
第二天早晨&mdash&mdash複活節的禮拜一&mdash&mdash天氣更好，鄉村更沐浴着霧水、蔚藍的霧環、陽光和喜氣。
鳥兒的歌聲更洪亮，暖風吹過樹梢，弄得樹葉喃喃作聲，像一篇安詳的祈禱文。
那天大家也起得早一點，敞開門窗，到外面去端詳上帝的世界&mdash&mdash端詳青翠的果園，端詳綠意盎然，鑽石遍野，沐浴在陽光下的浩瀚風光；端詳秋天犁過的田，風中搖擺的茶色嫩葉，像西風逗弄的水波一直綿亘到村舍邊。
男孩子拿着水槍跑來跑去，一面叫&ldquo斯密格斯&rdquo，一面互相噴水，弄得彼此濕淋淋，不然就躲在水塘四周的大樹後面，不但用水噴行人，誰隻要探頭看門外，他們就噴你一身，很多家的屋門濕漉漉的，到處是水坑。
小夥子跑上每條路和圍牆四周，笑笑鬧鬧追趕受害者，目标對準小姑娘，她們跟男孩子一樣喜歡這個遊戲，拿水桶往他們身上倒，在果園問閃避他們，由于其中有不少成年的姑娘，她們很快就占上風，拼命擊退男孩子。
&ldquo颠三倒四&rdquo亞斯葉克用滅火的蛇管來攻擊娜絲特卡，結果被巴爾瑟瑞克家的女孩子追到了，從頭濕到腳，最後還被扔進水塘。
他發火了，咽不下女孩子打敗男人的恥辱，叫波瑞納家的長工彼德來幫忙。
兩個人埋伏專攻娜絲特卡，緊緊抓住她，拖到井邊，用水淋得她哇哇大叫。
&hellip&hellip然後找懷特克、小古爾巴斯和幾位較大的少年幫忙，攻擊巴爾瑟瑞克的女兒瑪麗，弄得她渾身淌水，她母親不得不拿着棍子跑來救她；他們也逮到雅歌娜，噴了她一身；連幼姿卡他們都不放過，她拼命哀求他們，并含淚跑去向漢卡告狀。
他們嚷道：&ldquo她盡管告狀，其實她喜歡玩，看哪，她高興得眼珠子發亮哩！&rdquo 雅固絲坦卡咆哮說：&ldquo瘟生！他們害得我渾身濕透了！&rdquo不過她心裡很高興，走進屋裡。
幼姿卡換上幹衣服，咕哝道：&ldquo這些流氓肯饒過誰！&rdquo但是她忍不住到門廊上看熱鬧。
路面又吵又亂，全村嘈雜得很。
小夥子樂瘋了，一大群一大群亂跑，凡是走進蛇管射程内的人都逃不掉，最後村長看村民被他們鬧得無法外出，隻得制止這場鬧劇，把他們驅散了。
&ldquo昨天駕車出門，你身體沒轉壞吧？&rdquo雅固絲坦卡在漢卡的爐邊烤火，同時問道。
&ldquo有喔。
小孩在肚子裡跳個不停，我差一點昏過去！&rdquo &ldquo拜托躺着，喝一帖熱熱的野百裡香沖服劑。
昨天你太累了。
&rdquo 她很關心，但是一聞到炸豬血糕的香味，立即坐下來跟大家一起吃早餐。
&ldquo太太，你也吃一口嘛，餓肚子沒有好處。
&rdquo &ldquo我現在讨厭肉味兒，我去泡杯茶來喝。
&rdquo &ldquo清清腸子也好，不過你若喝伏特加酒煮豬油和香料，一定馬上就好了。
&rdquo 彼德笑道：&ldquo一定的，這種藥甚至能起死回生哩。
&rdquo他坐在雅歌娜身邊，盯着她的眼神，她剛好注意什麼，他就殷殷勤勤拿給她，想跟她搭讪。
但是她不大理他，于是他轉而向雅固絲坦卡打聽她見過的犯人。
她說：&ldquo我全見到了。
他們不是分開關着，是一起關在大牢房，像貴族領地的官邸，光線好，地闆不錯。
隻是所有窗戶都有鐵絲網，怕他們開溜。
至于夥食嘛，不太壞&hellip&hellip我嘗過他們中午吃的豆粥，活像用舊皮靴煮的，以輪機油當佐料！&hellip&hellip還有炸玉蜀黍。
那個東西嘛，我們的老狗拉帕碰都不會碰一下，不，連聞都不肯聞，可能會有别的舉動！&hellip&hellip他們得自費生活，如果有人缺錢，叫他吃飯時祈禱夥食改善吧。
&rdquo她照例用尖酸的口吻說。
她又說，&ldquo聽說有些人下星期日回來。
&rdquo壓低了嗓門，看一看漢卡。
雅歌娜聽了，跳起來跨出房門。
雅固絲坦卡轉而談到柯齊爾大媽的探險。
&ldquo他們的懇求失敗，很晚才回家，但是他們看見四面八方有好多臘腸，又好好巡遊了貴族領地。
他們說氣味和我們的房子不一樣！不過大地主說他幫不上忙，這是官廳委員和政府當局的事。
就算有辦法，他也不為麗蔔卡村的人出力，他是最大的受害者，全是他們害的！你看，官方不許他賣森林，商人現在為此而控告他。
他氣沖沖地咒罵，還抗議說：他若因農民們而變成乞丐，希望瘟疫害死他們大家！柯齊爾大媽一早上挨家挨戶傳送這個消息，還說要報複呢。
&rdquo &ldquo她真傻。
威吓有什麼用呢？&rdquo &ldquo親親，我們都知道最弱的人也能找出對方的要害！&rdquo說到這兒，她突然住口，跑去扶漢卡，她軟弱地靠在牆邊。
她吓得呢喃道：&ldquo老天！是不是早産
她們在他身旁飛奔，敏捷如燕，笑鬧聲愈來愈響。
暮色降臨了，遊戲達到高潮，院子裡突然傳出許多家禽的叫聲。
幼姿卡立即跑過去，發現懷特克在外屋裡，背後藏一樣東西，小古爾巴斯的黃頭發在一具犁田機上方露出來。
懷特克心慌意亂說：&ldquo沒什麼，幼姿卡，沒什麼！&rdquo &ldquo你弄死一隻母雞，我看見好多羽毛！&rdquo &ldquo不，不！我隻是從一隻公雞的尾巴拔了幾根羽毛，要做玩具鳥用的。
不過，幼姿卡，不是我們的公雞！噢，不是！小古爾巴斯抓來這邊給我的。
&rdquo &ldquo給我看！&rdquo她厲聲命令道。
他把一隻羽毛快拔光的公雞放在她跟前，它的樣子好可憐喔。
她說：&ldquo确實不是我們的。
&rdquo其實她無法确定。
&ldquo現在給我看你的妙玩具！&rdquo 于是懷特克拿出一隻剛完成的假公雞，是木頭做的，渾身敷上面糊，插上羽毛，看起來栩栩如生，棍子上有真頭和嘴巴。
公雞安在一塊紅漆闆子上，再以巧妙的手法和一輛小車子相連，懷特克一拉車杠，公雞立即跳舞和鼓翼，小古爾巴斯學公雞喔喔啼，母鹳都格格相應。
幼姿卡蹲下來慈祥着藝術的奇迹。
&ldquo主啊，咦，我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奇巧的東西！&rdquo &ldquo不錯吧！呃，幼姿卡？我做得很棒，呃？&rdquo他充滿自豪地說。
&ldquo完全是你設計出來的？&rdquo 她簡直驚呆了。
&ldquo是的，全是我自己做的，幼姿卡！這位顔德瑞克隻抓隻活公雞給我。
是的，全是我自己做的！&rdquo &ldquo天哪，天哪！它的動作真像活雞！隻是木頭而已。
&mdash&mdash懷特克，拿給各位姑娘看！她們都會驚歎極了！給她們看嘛，懷特克！&rdquo &ldquo噢，不。
我們明天要做&lsquo黛恩格斯遊行&rsquo，到時候她們自然會看到。
我還得在四周架欄杆來保護它。
&rdquo &ldquo那你照料好母牛，到我們大房間來做嘛。
那邊比較亮。
&rdquo &ldquo我會的，不過我得先到村子裡辦一件事情。
&rdquo 她回到屋裡，客人結束遊戲，現在要解散回家了。
天色已黑，民舍和天空亮光點點，晚風由田地吹來。
除了漢卡，每個人都由城裡回來了。
幼姿卡準備了一頓豐富的晚餐：酸味甜菜湯加臘腸片，馬鈴薯加了很多炸鹹肉。
她将餐點端上桌，羅赫已經等着了，小家夥哭哭啼啼，雅歌娜不止一次地進來看。
這時候懷特克不聲不響溜進屋，立即坐在熱騰騰的盤子前面。
他滿面通紅，吃得很少，牙齒喀哒喀哒打戰，雙手直打哆嗦，晚餐沒吃完，他就開溜了。
幼姿卡想不通怎麼回事，後來在豬欄外碰見他，由食槽裡拿出一點渣滓，并厲聲盤問他。
他想隐瞞真相，用謊話敷衍她一段時間，最後還是說了實話。
&ldquo噢，我到神父家把我的鹳鳥搶回來了！&rdquo &ldquo老天！沒人看見你？&rdquo &ldquo沒有。
神父不在家，看門的狗正在吃東西，我的鹳鳥就站在門廊上。
馬西克看見了，跑來通知我。
我用彼德的頭巾外套緊緊裹着它，怕它啄我，把它帶去藏在&hellip&hellip某一個地方！&mdash&mdash不過，我的幼姿卡，我的金姑娘！千萬别洩露半個字。
過幾個禮拜，我再帶它回家，你會看見它在門廊前面大步走來走去，誰也不知道是同一隻。
隻是你千萬别出賣我！&rdquo &ldquo出賣你？我可會做過這種事？&hellip&hellip不過你的勇氣叫我吃驚&mdash&mdash老天爺！&rdquo &ldquo我隻是奪回我自己的财産。
我說過永遠不給他。
看，我又抓回來啦。
我費心訓練，讓别人享受，豈有此理！是的，真的！&rdquo他吹着口哨跑出去。
他馬上回來，陪小家夥坐在爐邊，打算完成他的創作品。
屋裡變得安靜又乏味。
雅歌娜到她那一邊去了，羅赫跟白利特沙老頭坐在外面，老頭好想睡覺。
羅赫對他說：&ldquo回家去吧，亞瑟克先生等着跟你談話。
&rdquo &ldquo亞瑟克先生&hellip&hellip等我？&rdquo他結結巴巴，驚駭得睡意全消。
&ldquo要跟我說話？好，好！&rdquo他匆匆跑開了。
羅赫留在原地，喃喃祈禱，望着深不可測的夜空，天上繁星閃爍，月亮出來了&mdash&mdash尖尖的半圓形嵌在黑暗的天空。
住家的燈火一一熄滅，像熟睡的眼睛緊閉着。
萬籁俱寂，隻有樹葉沙沙響，夾着遠處潺潺的溪聲。
惟有磨坊主家的窗戶燈火輝煌，屋裡的人一直玩到深夜。
波瑞納家也靜悄悄的，人人都去休息，燈火吹滅了，隻有火爐上的鍋子四周有将熄的餘燼，蟋蟀在看不見的地方啾啾叫，羅赫坐在外面等漢卡。
将近午夜時分，馬蹄滴嗒滴嗒走上磨坊邊的橋面，俄式馬車隆隆開進村子。
漢卡很沮喪，悶聲不響，等她吃過晚餐，彼德到馬廄去了，羅赫才大膽問她見過丈夫沒有。
&ldquo探望了一下午。
他身體和精神很不錯，叫我問候你&hellip&hellip我也看到别的小夥子。
他們會被開釋，但是沒有人知道哪一天？我還見了安提克的辯護律師&hellip&hellip&rdquo 不過，有一件事像石頭壓在她心底，她隐瞞不說，一直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最後突然崩潰了，掩面痛哭，淚珠由指縫間流下來。
他說：&ldquo我明天早上來，你需要休息。
你激動過度，對你不好。
&rdquo 她脫口而出：&ldquo噢！我若能死掉，結束這種痛苦就好了！&rdquo 他低頭告退，沒說什麼。
漢卡立即躺在孩子們身邊，雖然很累，卻睡不着。
啊！安提克簡直把她當作糾纏不清的惡犬。
他胃口甚佳，吃下福佑大餐，收下幾盧布，沒問她錢是怎麼來的，甚至沒說他為妻子旅途勞頓而抱歉！ 她一五一十說出她在農場上的作為，他聽了沒贊美半句，苛責倒不止一次。
接着他問起全村的人&mdash&mdash就是忘了他自己的孩子！她懷着忠誠的愛心去看他，熱烈渴望他的愛撫。
她不是他的妻室，他小孩的母親嗎？但是他沒有愛撫她，沒有吻她，甚至不問起她的健康狀态。
他像陌生人，也把她當做陌生人。
最後，她痛心得說不出話來，淚如泉湧，他大叫說：&ldquo你大老遠來，就是為了對我哭哭啼啼嗎？&rdquo噢！那一刻太痛苦了！&hellip&hellip她為他做一切苦工，一切遠超過她力氣的勞務，忍受多少辛酸，居然落得這個結果！什麼都沒得到，沒有一句親熱的話，連旬安慰都沒有！ &ldquo噢，基督啊！對我發發慈悲吧，我實在受不了啦！&rdquo她苦哼着，把臉用力貼在枕頭上，免得吵醒小孩，她躺在那兒傷心，哭泣，滿腔屈辱和不平。
後來她從未在他面前或别人面前吐露心聲，隻是現在她終于發洩滿腹的絕望感，流下世間最辛酸的眼淚。
第二天早晨&mdash&mdash複活節的禮拜一&mdash&mdash天氣更好，鄉村更沐浴着霧水、蔚藍的霧環、陽光和喜氣。
鳥兒的歌聲更洪亮，暖風吹過樹梢，弄得樹葉喃喃作聲，像一篇安詳的祈禱文。
那天大家也起得早一點，敞開門窗，到外面去端詳上帝的世界&mdash&mdash端詳青翠的果園，端詳綠意盎然，鑽石遍野，沐浴在陽光下的浩瀚風光；端詳秋天犁過的田，風中搖擺的茶色嫩葉，像西風逗弄的水波一直綿亘到村舍邊。
男孩子拿着水槍跑來跑去，一面叫&ldquo斯密格斯&rdquo，一面互相噴水，弄得彼此濕淋淋，不然就躲在水塘四周的大樹後面，不但用水噴行人，誰隻要探頭看門外，他們就噴你一身，很多家的屋門濕漉漉的，到處是水坑。
小夥子跑上每條路和圍牆四周，笑笑鬧鬧追趕受害者，目标對準小姑娘，她們跟男孩子一樣喜歡這個遊戲，拿水桶往他們身上倒，在果園問閃避他們，由于其中有不少成年的姑娘，她們很快就占上風，拼命擊退男孩子。
&ldquo颠三倒四&rdquo亞斯葉克用滅火的蛇管來攻擊娜絲特卡，結果被巴爾瑟瑞克家的女孩子追到了，從頭濕到腳，最後還被扔進水塘。
他發火了，咽不下女孩子打敗男人的恥辱，叫波瑞納家的長工彼德來幫忙。
兩個人埋伏專攻娜絲特卡，緊緊抓住她，拖到井邊，用水淋得她哇哇大叫。
&hellip&hellip然後找懷特克、小古爾巴斯和幾位較大的少年幫忙，攻擊巴爾瑟瑞克的女兒瑪麗，弄得她渾身淌水，她母親不得不拿着棍子跑來救她；他們也逮到雅歌娜，噴了她一身；連幼姿卡他們都不放過，她拼命哀求他們，并含淚跑去向漢卡告狀。
他們嚷道：&ldquo她盡管告狀，其實她喜歡玩，看哪，她高興得眼珠子發亮哩！&rdquo 雅固絲坦卡咆哮說：&ldquo瘟生！他們害得我渾身濕透了！&rdquo不過她心裡很高興，走進屋裡。
幼姿卡換上幹衣服，咕哝道：&ldquo這些流氓肯饒過誰！&rdquo但是她忍不住到門廊上看熱鬧。
路面又吵又亂，全村嘈雜得很。
小夥子樂瘋了，一大群一大群亂跑，凡是走進蛇管射程内的人都逃不掉，最後村長看村民被他們鬧得無法外出，隻得制止這場鬧劇，把他們驅散了。
&ldquo昨天駕車出門，你身體沒轉壞吧？&rdquo雅固絲坦卡在漢卡的爐邊烤火，同時問道。
&ldquo有喔。
小孩在肚子裡跳個不停，我差一點昏過去！&rdquo &ldquo拜托躺着，喝一帖熱熱的野百裡香沖服劑。
昨天你太累了。
&rdquo 她很關心，但是一聞到炸豬血糕的香味，立即坐下來跟大家一起吃早餐。
&ldquo太太，你也吃一口嘛，餓肚子沒有好處。
&rdquo &ldquo我現在讨厭肉味兒，我去泡杯茶來喝。
&rdquo &ldquo清清腸子也好，不過你若喝伏特加酒煮豬油和香料，一定馬上就好了。
&rdquo 彼德笑道：&ldquo一定的，這種藥甚至能起死回生哩。
&rdquo他坐在雅歌娜身邊，盯着她的眼神，她剛好注意什麼，他就殷殷勤勤拿給她，想跟她搭讪。
但是她不大理他，于是他轉而向雅固絲坦卡打聽她見過的犯人。
她說：&ldquo我全見到了。
他們不是分開關着，是一起關在大牢房，像貴族領地的官邸，光線好，地闆不錯。
隻是所有窗戶都有鐵絲網，怕他們開溜。
至于夥食嘛，不太壞&hellip&hellip我嘗過他們中午吃的豆粥，活像用舊皮靴煮的，以輪機油當佐料！&hellip&hellip還有炸玉蜀黍。
那個東西嘛，我們的老狗拉帕碰都不會碰一下，不，連聞都不肯聞，可能會有别的舉動！&hellip&hellip他們得自費生活，如果有人缺錢，叫他吃飯時祈禱夥食改善吧。
&rdquo她照例用尖酸的口吻說。
她又說，&ldquo聽說有些人下星期日回來。
&rdquo壓低了嗓門，看一看漢卡。
雅歌娜聽了，跳起來跨出房門。
雅固絲坦卡轉而談到柯齊爾大媽的探險。
&ldquo他們的懇求失敗，很晚才回家，但是他們看見四面八方有好多臘腸，又好好巡遊了貴族領地。
他們說氣味和我們的房子不一樣！不過大地主說他幫不上忙，這是官廳委員和政府當局的事。
就算有辦法，他也不為麗蔔卡村的人出力，他是最大的受害者，全是他們害的！你看，官方不許他賣森林，商人現在為此而控告他。
他氣沖沖地咒罵，還抗議說：他若因農民們而變成乞丐，希望瘟疫害死他們大家！柯齊爾大媽一早上挨家挨戶傳送這個消息，還說要報複呢。
&rdquo &ldquo她真傻。
威吓有什麼用呢？&rdquo &ldquo親親，我們都知道最弱的人也能找出對方的要害！&rdquo說到這兒，她突然住口，跑去扶漢卡，她軟弱地靠在牆邊。
她吓得呢喃道：&ldquo老天！是不是早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