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 孫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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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為其他的史料中所未見。

    我們因此也不能完全把這《江表傳》丢在一邊,也不可以在引用它所記載的事情的時候,不說明這是《江表傳》上的記載。

     例如,《江表傳》說過,曹操在建安二年派了一位議郎,姓王名誧,來到江東,以一封所謂“戊辰诏書”頒給孫策(這戊辰二字大概是從诏書上的“某月戊辰日”而來)。

    诏書的内容,是任命孫策為“騎都尉領會稽太守”,準許孫策襲承孫堅的烏程侯之爵位。

     诏書又說:“故左将軍袁術,不顧朝恩,坐創兇逆,造合虛僞,欲因兵亂,詭詐百姓。

    &hellip&hellip使持節,平東将軍、領徐州牧、溫侯(呂)布,上術所造惑衆妖妄。

    知術&hellip&hellip修治王宮,署置公卿,郊天祀地。

    &hellip&hellip是策輸力竭命之秋也。

    &hellip&hellip其亟與布,及行吳郡太守、安東将軍陳瑀,勠力一心,同時赴讨。

    ” 《江表傳》的這一篇诏書,很令我們迷惘。

    曹操是呂布的死對頭,怎麼會叫孫策去和呂布合作呢? 《江表傳》的這一段,又說:孫策兼騎都尉的軍階太小,叫人向王誧示意。

    王誧就“承制”拜孫策為假(讀去聲)“明漢将軍”。

    王誧是一個區區議郎而已,如何敢“承制”封拜? 另一種史料《吳錄》,卻抄下了孫策所上的一個表,這個表似乎證明了在許縣的獻帝朝廷,的确有過诏書給孫策,說袁術“造合虛僞”。

    孫策的表上說:“興平二年十二月二十日&hellip&hellip得袁術所表,以臣&lsquo行殄寇将軍&rsquo。

    至被诏書,乃知詐擅。

    &hellip&hellip臣年十七,喪失所怙。

    &hellip&hellip” 裴松之認為《吳錄》所載的這一件孫策的表,也有問題。

    孫堅死時,孫策年十八歲,不是十七歲。

    我不覺得它有問題,因為孫策可能隻是虛歲十八,而實歲是十七。

     《江表傳》又談到了孫策讨伐劉表,對黃祖交戰的經過:獻帝又有诏書給他,叫他和“司空曹公”及“衛将軍董承、益州牧劉璋”合作,同時打袁術與劉表。

    孫策正在準備出發,袁術已死。

    袁術的堂弟袁胤與女婿黃猗,怕留在壽春守不住,便扶了棺柩,到皖城(安慶)依附廬江太守劉勳。

    孫策騙劉勳去上缭縣打“宗帥”(據寨自保的宗族領袖們)。

    劉勳去了上缭,孫策就偕同周瑜,帶兩萬兵襲占了皖城,俘獲劉勳的兵兩千人,船一千艘。

     他随即溯江而上,到了江夏(武漢一帶)。

    下面是《江表傳》所“保存”的一件孫策所上的表: “臣讨黃祖,以十二月八日到祖所,屯沙羨縣。

    劉表遣将助祖,并來趣臣。

    臣以十一日平旦,部所&lsquo領江夏太守,行建威中郎将周瑜,領桂陽太守,行征虜中郎将呂範,領零陵太守,行蕩寇中郎将程普,行奉業校尉孫權,行先登校尉韓當,行武鋒校尉黃蓋&rsquo等,同時俱進。

     身跨馬?陳(陣),手擊急鼓,以齊戰勢。

    吏士奮激,踴躍百倍,心精意果,各競用命。

    越渡重塹,迅疾若飛,火放上風,兵激煙下。

    弓弩并發,流矢雨集。

     日加辰時,祖乃潰爛。

    &lsquo鋒刃所截,猋火所焚,前無生寇,惟祖迸走。

    &rsquo 獲其妻息男女七人,斬&lsquo虎狼&rsquo韓晞以下二萬餘級,其赴水溺者一萬餘口。

    船六千餘艘,财物山積。

    &hellip&hellip” 《吳錄》這一篇孫策的文章,寫得太好(可能不是他自己寫的,卻也未必一定不是他所寫)。

    由于它太好,太能印證《江表傳》所說的關于孫策打黃祖的事,我們乍看有點不肯相信。

     我的第一印象,也以為怎麼周瑜、程普、呂範,都官居太守了呢?而且,他們都當上了“中郎将”!孫權、韓當、黃蓋,也一齊出了籠。

    這就熱鬧到像《三國演義》所常常描寫的場面:每逢發生了什麼事,不論大小,這些孫家衆将官都“傾巢而出”。

     我尤其懷疑的是,孫權在當時的年紀很小,何以也出馬,而且官居“奉業校尉”?我查了一查,《三國志》吳的部分(原被陳壽稱為《吳書》,被抄書、刻書的人改稱為《吳志》)卷二,孫權的傳,竟然明明白白記載着:“建安四年,(孫權)從(孫策)征廬江太守劉勳;勳破,進讨黃祖于沙羨。

    ”沙羨是漢朝的一個縣,在今天湖北武昌的西南。

    《三國志·吳書·吳主傳》所不同于《吳錄》所引的孫策的文件之處是:孫權當時的官銜是“奉義校尉”,而不是“奉業校尉”。

     再查《周瑜傳》與《程普傳》。

    這兩人果然也的确是參加了孫策讨伐黃祖之役的。

    所不同的是:《吳錄》上說周瑜是“建威中郎将”,而《三國志》的“本傳”,說周瑜已經當過了建威中郎将,讨伐黃祖之時,是以“中護軍,領江夏太守”的官銜,進行作戰。

    程普呢,一點沒有錯,完全如《吳錄》所記,在當時是“蕩寇中郎将、領零陵太守”。

     呂範呢?《三國志》的《呂範傳》也記載了此人曾經以“征虜中郎将”的官階,參加“征江夏”的戰役,卻不曾說他“領桂陽太守”。

    這可能是傳抄之時的遺漏;好比孫權的官階,把奉義校尉抄錯成“奉業校尉”一樣。

     周瑜、程普、呂範,這三個所謂太守都是“遙領”的,而不是真已到任就職了的。

    當時孫策的希望,是打平黃祖,為父報仇,取得江夏郡,交給周瑜坐鎮;再叫程普、呂範二人去湖南,占領長沙、零陵、武陵、桂陽四郡。

    倘若有可能,就把住在襄陽的劉表也解決,吃掉荊州全部。

     他的心胸很大,所以就提前任命周瑜等三人分領江夏、零陵、桂陽三個郡的太守。

    比起那袁術來,作風迥不相同。

    袁術在事前答應了孫策這一郡與那一郡的太守;到了事後,他并不兌現。

    孫策呢,事前就先發表了周瑜等三人為三個指定了的郡的太守。

     可惜,讨伐黃祖的事,由于隻打了一個勝仗而未能将黃祖消滅,孫策未能奪得江夏的地盤,更談不到攻取長沙與零陵、桂陽等郡。

    所以周瑜等人一時也不曾當到太守;他們對孫策絕沒有絕望的牢騷,因為這是他們自己不曾能夠消滅黃祖,不是孫策于事成以後,食言失信。

     我又查了韓當、黃蓋的傳。

    這兩人也正如《吳錄》所記,與周瑜及孫權等人參加了西征江夏之役。

    韓當确是參加了的,官階也正是“先登校尉”。

    黃蓋呢,《三國志》本傳裡不曾提到西征江夏的事,也沒有說他當過“武鋒校尉”;隻說他以軍人而做過九任縣長,于赤壁之役以前當到丹陽郡都尉,于赤壁之役以後因功被拜為“武鋒中郎将”。

    這“武鋒”二字,可能是由于他曾經做“武鋒校尉”而來。

     另一位名将周泰,《吳錄》所引的孫策文件中未曾列入;但本傳裡說他當了春谷縣縣長,其後“從攻皖及讨江夏,還過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