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論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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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即使美名遠揚,也會徒有虛名。

     事實上,撒謊是一種應該詛咒的惡習。

    我們全靠語言來維持相互間的關系。

    如果我們對撒謊的危害和醜惡有足夠的認識,對它就會比對其他罪惡更不留情。

    我發現,人們通常會因為孩子們無辜而不合時宜的過錯而懲罰他們,會因為他們冒失的,但不會造成任何印象和後果的行為而折磨他們。

    我認為,惟有撒謊和稍為次要的固執,才是我們時刻要防止萌芽和滋長的缺點。

    這兩種缺點随孩子們的成長而發展。

    令人吃驚的是,一旦撒了謊,要想擺脫就不可能了。

    因此,我們常常看見,一些其實是很誠實的人,一旦撒了謊,就會一撒到底,再也擺脫不了。

    我有一位很稱職的裁縫夥計,我從沒聽到過他說實話,即使說實話對他有利的時候也不說。

     假如謊言和真理一樣,隻有一副面孔,我們還可以同它相處得好一些;因為那樣我們可以毫不猶豫地從反面理解撒謊者的話。

    可是,謊言卻有千百副面孔,無法确定其範圍。

     畢達哥拉斯派[1]的善惡觀認為,善是有限的和可定的,惡是無限的和不定的。

    千條路都背離目标,隻有一條通往那裡。

    當然,如果用無恥的一本正經的謊言來避開一個明顯的極其嚴重的危險,我無法保證自己能堅持到底。

     有一位神父說過,甯願同熟悉的狗相伴,也不要與操不同語言的人為伍。

    &ldquo因此,陌生人經常不被人當人相待[2]。

    &rdquo在社交中,謊言比沉默更難令人接受。

     &ldquo弗朗索瓦一世抱着臨終前的達芬奇&rdquo&mdash&mdash讓·奧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爾 弗朗索瓦一世[3]可以誇耀自己曾把米蘭公爵的使者,能言善辯的弗朗西斯克·塔韋納駁得張口結舌,走投無路。

    塔韋納是受其主子米蘭公爵的派遣,因一件後果嚴重的事來向法國國王道歉的。

    事情是這樣的:弗朗索瓦一世不久前被逐出意大利,但他想同意大利,甚至同米蘭公爵領地繼續保持和睦關系,因此,決定派一紳士,實質上的使節到公爵身邊,但表面上裝作不是因公,而是有私事要處理。

    米蘭公爵弗朗索瓦·斯福紮和查理五世皇帝[4]的侄女,丹麥國王的女兒,享有亡夫遺産的洛林寡婦簽了婚約,因此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依賴查理五世;為了不使自己的利益受到損害,他不能讓皇帝覺察到他跟法國人有任何接觸和來往。

    法國國王把這一使命交給了王家馬廄總管,米蘭人梅維伊。

    此人帶着秘密國書以及作掩護用的給公爵的引薦信來到了米蘭。

    可是,他在公爵身邊呆的時間太久,查理五世有所察覺,結果自然可想而知:公爵制造謀殺的假象,深夜派人砍了使者的頭,并在兩天内了結此案。

    法國國王向所有基督徒國王和米蘭公爵本人發函詢問緣由,為此,弗朗西斯克·塔韋納閣下早已準備好了一份與事實相反的長篇推理。

    他在國王早朝時叙述了很多似乎令人信服的理由,來作為使者被殺的根據。

    他說,他的主人從來隻把我們這位使者當作來米蘭辦理私事的紳士,那人也從未以其他身份出現過;米蘭公爵甚至不承認知道那人是否為國王效勞,是否認識國王,因此,談不上把他當作使節看待。

    弗朗索瓦一世向他提出很多疑問和異議,步步緊逼,最後逼他回答是不是在晚上偷偷将法國使節處死的。

    這時,弗朗西斯克狼狽不堪,隻好如實回答說,出于對國王陛下的尊敬,公爵不敢讓這樣的極刑在白天進行。

    大家可以想象,他在法國國王鼻子底下不能自圓其說,是如何被駁得體無完膚的。

     尤裡烏斯二世教皇為了煽動英國國王反對弗朗索瓦一世[5],給他派去了一名特使。

    當使者陳述完使命後,英王在答辭中提到,要同如此強大的國王作戰,準備工作是很難做的,他還提出了幾條理由。

    使者回答英王說,他自己也考慮過這些困難,并對教皇說過。

    這一失當的回答,與他促使英王立即對法作戰的使命是背道而馳的。

    這一來,倒讓英王找到了一條重要的理由,那就是使者本人傾向法國。

    他将此事通告教皇,于是使者的财産全部充公,差一點喪失性命。

     [1]畢達哥拉斯派為古希臘哲學家畢達哥拉斯所創立的學派。

    産生于公元前六世紀,其影響直到文藝複興時代仍未消失。

     [2]原文為拉丁語。

    普林尼語。

     [3]弗朗索瓦一世(1494-1547),法國瓦羅亞王朝國王(1515-1547),曾與查理一世争奪神聖羅馬帝國皇位,慘遭失敗。

    後又為争奪意大利領土,與查理一世進行四次戰争,均以失敗告終。

     [4]查理五世(1500-1558),神聖羅馬帝國皇帝(1520-1556)。

     [5]應為路易十二。

    作者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