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孫的字典

關燈
骨”的定義顯然是錯誤的,有一位夫人問他何以要下這樣的定義,他回答說,“無知,夫人,由于純粹的無知。

    ” 最後要談到約翰孫與柴斯菲德的一段關系。

    在約翰孫的時代,教育尚不普及,讀衆因之很少,以寫作為職業的人無法以出賣作品的方法得到充分的經濟報酬,所以保護人制度一直繼續存在。

    富有的貴族,是最适當的保護人,把一部份作品奉獻給他,使他得到名譽,他對作家予以經濟上的照拂,這可以說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下之一種交易行為。

    約翰孫是一個貧窮而高傲的人,從來不曾有過保護人,他年輕的時候,他的鞋子破得露出了腳趾頭,有人悄悄的放一雙新鞋在他門前,他發現之後一腳踢開。

    他受不了人家的恩惠。

    他編這部字典,受了生意人的慫恿,把字典的“計劃書”獻給了柴斯菲德伯爵。

    柴斯菲德伯爵是當時政界顯要,曾出使海牙,作過愛爾蘭總督,并且是一個有才學的人,他的最著名的著作是寫給他的一個私生子的書翰集。

    約翰孫,像其他窮文人一樣,奔走于柴斯菲德門下,受到他的接待,并且獲得小小數目的資助,但是沒有得到熱烈的歡迎。

    哪一個貴族家庭願意看到他們的地毯被一隻髒腳給污損呢?約翰孫去拜谒伯爵的時候,門人告訴他伯爵不在家。

    他惱了。

    據近代學者研究,柴斯菲德有點冤枉,他很忙,把他疏忽了是可能的,但并無意侮辱他。

    字典将近出版的時候,柴斯菲德從書商道茲雷得到了消息,立刻寫了兩篇文章稱贊約翰孫的勤勞,登在一七五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及十二月五日的兩期《世界報》上。

    可能這完全是出于善意,不料竟惹起了約翰孫的憤怒,使得約翰孫于一七五五年二月七日寫給柴斯菲德那封著名的信: 伯爵大人閣下: 近承世界報社長見告,介紹拙編字典之兩篇文字乃出自閣下之手筆。

    愚過去從無受名公巨卿垂青之經驗,今遇此殊榮,誠不知如何接受,何辭以謝也。

     憶昔在輕微鼓勵之下,初趨崇階,餘與世人無異,竊為閣下之風度所傾倒,不禁沾沾自喜,自以為“世界之征服者之征服者”亦不過如是矣;舉世竟求之恩寵,餘從此可以獲得矣;但餘之趨候似不受歡迎,自尊與謙遜之心均不許我繼續造次。

    昔曾公開緻書閣下,竭布衣之士所能有之一切伎倆以相奉承。

    餘已盡餘之所能為;縱微屑不足道,但任何人皆不願見其奉承之遭人輕蔑也。

     閣下乎,自餘在尊府外室聽候召見,或嘗受閉門羹之滋味以來,已七年于茲矣!在此期間,餘備嘗艱苦,努力推進餘之工作,終于将近殺青,曾無一臂之助,無一言溫勉,無一笑之寵。

    此種遭遇非餘始料所及。

    因餘以前從無保護人也。

     魏吉爾詩中之牧羊人終于認識愛情之真面目,發現愛情乃如山居野人一般之殘酷。

     所謂保護人者,閣下乎,豈見人溺水作生命掙紮而無動于衷,方其抵岸,乃援以手耶?今謬承關注餘之艱苦工作,設能早日來到,則餘受惠不淺矣。

    但遲遲不來,今則餘已不複加以重視,無從享受;餘已喪偶,無人分享;餘已略有聲名,不再需要。

    對于不曾從中受益之事不表感激,關于上天助我獨力完成之事不願世人誤為得力于保護人,此種态度似不能視為狂傲無禮也。

     餘既已進行工作至此階役,曾無任何學術聞人眷顧,則于完成工作之際如遭受更少之眷顧,假使其為可能,餘亦将不覺失望;因餘已自大夢初醒,不複懷有希望,如 往昔之懷抱滿腔熱望,自命為 閣下之最低微最忠順之門下士 約翰孫 這一篇文情并茂的文字一直被後人視為近代文人的“獨立宣言”。

    因為這是最富有戲劇性的對于保護人制度的反抗。

    此後保護人制度即逐漸被社會的廣大讀衆所代替。

    作家不必再看保護人的顔色,但是要看讀者大衆的顔色!這一封著名的信直到一七九〇年包斯威爾才把它正式發表,售價半基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