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經症自負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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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我們自負的事情,或者沒有做到我們的自負要求他們做到的事情,我們就會覺得恥辱。

    如果出現任何不得其所或者與實際情況不成比例的羞愧或恥辱的反應,96我們就必須回答下面兩個問題:在某一特定的情境中,是什麼引起了這種反應?它所傷害的是哪種潛藏的特定自負?這兩個問題緊密相關,哪一個都不能快速地給出答案。

    例如,分析學家或許知道,一個人雖然對手淫問題持理性、明智的态度,且并不反對他人手淫,但如果他自己手淫,便會覺得極其羞恥。

    至少,在這裡,引發羞恥的因素似乎很清楚。

    但真的是這樣嗎?手淫的意義對不同的人而言是不同的,分析學家不可能馬上知道在有可能與手淫相關的諸多因素中,是哪種因素引發了羞恥感。

    因為手淫與愛情無關,所以在某個特定的患者看來,它是否就意味着是一種堕落的性行為呢?因為從手淫中所獲得的滿足比從性交中所得到的滿足還要大,因此,它是否會因此而破壞這樣一種觀念,即性滿足隻能因為愛情而獲得?它是一個伴随幻想而産生的問題嗎?它是否意味着承認自己有需要?對于一個恬淡寡欲的人來說,它是否太過自我放縱了?它是否意味着失去了自控能力?分析學家隻有掌握了這些與患者相關的因素,他才能提出第二個問題,即哪一種自負因為手淫而受到了傷害。

     我還有一個例子可以用來說明精确了解引起羞愧和恥辱之因素的必要性。

    許多未婚女性常常因為有了戀人而深感羞愧,盡管在其有意識的思維中,她們并不是十分因循守舊的人。

    如果遇到這樣一名女性患者,首先要弄清楚她的自負是否曾被某個戀人傷害過,這一點非常重要。

    如果是,那麼,她的羞愧感是否與他魅力不夠或者用情不專有關?是否與她允許他待她不好有關?是否與她依賴于他有關?或者,她的羞愧感是不是隻與她有戀人這一事實有關,而不管他的地位和個性如何?如果真是這樣,那麼,結婚對她來說是不是成了一件關乎聲望的事情?有戀人但卻不結婚這樣一種情形是不是就證明了自己不配結婚、沒有魅力?或者,她是否覺得自己應該超越性方面的欲望,就像貞潔的處女一樣? 通常情況下,同樣的事件可能會引起兩種不同的反應&mdash&mdash一種是羞愧,一種是恥辱&mdash&mdash要麼是羞愧處于主導地位,要麼是恥辱處于優勢地位。

    例如,當一個男人遭到一個女孩子拒絕時,他可能會覺得很恥辱,并做出這樣的反應:&ldquo她以為她是誰?&rdquo或者,他也97可能會因為自己的魅力或男子氣概似乎不足以讓她動心而感到羞愧。

    在讨論中,如果他的評論沒有産生預期的效果,他可能會感到恥辱,因為&ldquo那些該死的笨蛋根本聽不懂我說的是什麼意思&rdquo,或者,他也可能會因為自己所面臨的尴尬處境而感到羞愧。

    如果有人利用他,他可能會因為被人利用而感到恥辱,也可能會因為自己沒有維護自己的利益而感到羞愧。

    一個人如果他的孩子不聰明或者不招人喜歡,他可能會因此而感到恥辱,并拿孩子們出氣,或者他也可能會因為自己在這個或那個方面辜負了他們而感到羞愧。

     我們所觀察到的現象表明,我們有必要重新調整思考的方向。

    我們往往過于強調現實的情況,認為是現實情況決定了我們的反應。

    例如,如果一個人說謊被發現了,那我們往往就會認為這個人因此而感到很羞愧是很&ldquo自然的&rdquo事情。

    但是,也有的人一點都不覺得羞愧;相反,他往往會因為有人發現了他說謊并反對他而覺得恥辱。

    因此,我們的反應不僅僅由現實情況決定,而更常見的是由我們自身的神經症需要決定。

     更确切地說,羞愧或恥辱反應産生的原理與價值觀轉變的原理相同。

    在富有攻擊性的擴張型患者身上,我們極少看到羞愧的反應。

    在分析工作剛開始時,即使是細緻的排查可能也難以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迹。

    這種人要麼過分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以至于他在内心中認為自己十分完美,沒有任何的瑕疵,要麼用好鬥的正當性(rightness)作為保護層,在很大程度上将自己隐藏起來,以至于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本來(eoipso)就是對的。

    任何對其自負的傷害都隻能來自外界。

    任何人對他們的動機提出任何的質疑,暴露他們的任何不足,都會被他們視為侮辱。

    他們懷疑,任何質疑其動機、暴露其不足的人都心存惡意。

     在自謙型患者身上,恥辱反應遠遠不如羞愧感那麼明顯。

    從表面上看,他們總是沉溺、專注于焦慮地擔心着是否能達到他們的&ldquo應該&rdquo的要求。

    但是,因為一些後面将要讨論到的原因,所以更确切地說,他們關注的焦點主要在于自己未能達到至善至美的方面,從而很容易感到羞愧。

    因此,分析學家能夠根據是這種反應還是那種反應占優勢,98從而就患者基本結構中的相關傾向得出暫時的結論。

     到目前為止,自負與自負受傷後所引起的反應這二者之間的聯系簡單又直接。

    而且,由于這些聯系比較典型,因此,分析學家或者對自己進行分析的人很容易就可以從這二者中的一個推斷出另一個。

    辨認出神經症自負的特定類型後,他就可以警惕那些容易引起羞愧或恥辱的刺激因素。

    反之亦然,這些反應的出現也會促使他去發現潛在的自負,并考察其特有的性質。

    但事實上,這些反應可能會因為某些因素的存在而變得模糊不清,從而使事情變得複雜起來。

    一個人的自負或許極其容易受到傷害,但他通常不會有意識地表現出任何受傷的感覺。

    正如我們在前面提到過的那樣,自以為是(self-righteousness)能夠阻止羞愧感的出現。

    而且,一種脆弱的自負也可能會阻止他承認自己感覺受到了傷害。

    上帝也可能會對人類的不完美表現出憤怒,但他不會受到某個老闆或出租車司機的傷害。

    他應該大到足以忽視這種傷害,強到足以從容應對一切事情。

    因此,&ldquo侮辱&rdquo往往會對他造成雙重的傷害:一是因為被他人侮辱而産生了恥辱感,二是因為自己受到了傷害這一事實而感到羞愧。

    這種人幾乎總是處于進退兩難的困境之中:他脆弱得有些荒唐,但他的自負卻完全不容許他脆弱。

    這種矛盾的内在狀況在很大程度上導緻他經常脾氣暴躁。

     由于自負受傷而引發的直接反應能自動轉化為羞愧或恥辱以外的其他感覺,因此,這個問題也會變得模糊不清。

    如果丈夫或戀人對另一個女人産生了興趣、忘記了我們希望去做的事情,或者一心想着他的工作或業餘愛好,那麼,從本質上說,就會傷害我們的自負。

    但是,我們在意識層面所感覺到的卻可能是因為付出了愛而沒有得到回應,所以感到悲傷。

    她可能會将被輕視的感覺僅僅體驗為是一種失望。

    在我們的意識中,羞愧感或許會表現為一種莫名的不安、尴尬,或者更确切地說,表現為一種内疚感。

    最後這種轉化尤其重要,因為它讓我們能夠很快了解某些内疚感。

    例如,如果一個無意識之中充滿各種托詞謊言的人,因為一個相對無害而又不重要的謊言而感到内疚,且煩躁不安,99那我們便可以相當有把握地斷定,他更關注的是外表的誠實,而非内心的誠實。

    他的自負之所以受到傷害,是因為他沒能維持住那種絕對誠實的假象。

    或者,如果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因為某次沒有顧及他人而深感内疚,那麼,我們必須問清楚他之所以産生這種内疚感,是因為玷污了善良的光環而感到羞愧,還是因為他沒能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樣關心體貼他人而真誠地表現出後悔。

     而且,意識層面所感覺到的也可能不是這些反應中的任何一種(無論是直接的反應,還是轉化過的反應),我們或許僅僅隻是意識到了我們對這些反應的反應。

    在這些&ldquo二級&rdquo反應中,最為突出的是憤怒和恐懼。

    衆所周知,任何對我們自負的傷害都可能會激起報複性的敵意。

    這種報複性敵意有程度不一的表現形式:從不喜歡到憎恨,從易怒到憤怒,再到盲目的暴怒。

    憤怒與自負之間的關聯有時候很容易确定&mdash&mdash在觀察者看來是這樣。

    例如,一個人因為覺得老闆對待他的态度很傲慢而感到非常憤怒,或者因為出租車司機欺騙了他而感到憤怒&mdash&mdash而這些充其量隻不過是會讓人煩惱的小事而已。

    這個人自己隻能意識到一種對他人不良行為的合理的憤怒。

    而觀察者(比如分析學家)卻可以看到,他的自負因為這些事件而受到了傷害,他感覺到了恥辱,并做出了憤怒的反應。

    患者或許會承認,這種解釋最有可能說明他會反應過度的原因,或者,他也可能會堅持認為自己的反應一點也不過分,他的憤怒是對他人的邪惡或愚蠢的合理反應。

     當然,并非所有不合理的敵意反應都是因為自負受傷而引起的,但受傷的自負在其中所起的作用确實比人們一般認為的還要大一些。

    分析學家應該一直都要警惕這樣一種可能性,尤其是要關注患者對他(即分析學家)、對解釋以及對整個分析情境的反應。

    如果敵意中有诋毀貶損、輕視污蔑或故意羞辱的成分,那麼,分析學家就能更容易看出它與受傷的自負之間的關聯。

    在這裡,起作用的是直接的複仇法則(lawofretaliation)。

    患者由于不了解這一法則,往往就會覺得受到了羞辱,從而以牙還牙。

    在這些事件發生之後,再去談論患者的敵意純粹就是浪費時間。

    分析學家必須直奔主題,直截了當地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在患者的内心深處,有哪些東西被他視為恥辱?100有時候,在分析剛剛開始,分析學家還沒有觸及患者的痛處之時,患者想要讓分析學家丢臉的沖動,或者認為分析不會有任何效果的想法看起來好像是對的。

    在這種情況下,患者在無意識之中可能會因為接受分析這一事實而感到恥辱,而分析學家的任務就是要讓患者清楚地意識到敵意與受傷的自負之間的聯系。

     當然,分析過程中所發生的事情也會發生在分析過程之外。

    如果更常想到的是這樣一種可能性,即無禮的行為可能是因為自負受到了傷害而産生,那我們就能省去很多的痛苦,甚至是讓人心碎的麻煩。

    因此,當我們慷慨大方地幫助了一個朋友或親戚,而對方卻表現出令人厭惡的行為舉止時,我們不應該因為他的忘恩負義而難過,而應考慮到他的自負因為接受我們的幫助而受到了多麼大的傷害。

    根據當時的具體情況,我們要麼同他談一談這件事情,要麼盡量以顧全其面子的方式給予他幫助。

    同樣,如果有一個人總是用輕蔑的态度對待他人,那我們光對他的傲慢自大表示不滿是不夠的,我們還必須把他看成一個因為自負而相當脆弱以緻在生活中渾身傷痕累累的人。

     還有一點不太為人所知,那就是:如果我們覺得自己冒犯了自己的自負,那麼,這種敵意、憎恨或蔑視也同樣會針對我們自己。

    強烈的自責并不是這種針對自我的憤怒所能表現的唯一形式。

    事實上,報複性的自我憎恨(self-hatred)具有許多深遠的意義,如果我們現在把它放到衆多因自負受傷而産生的反應中一起談論,就會找不到頭緒。

    因此,我們把它放到下一章來讨論。

     預期會出現的恥辱和已經發生的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