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經症自負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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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

    如果他們對自己的評價降低一厘米,就會覺得好像喪失了&ldquo個性&rdquo一樣。

    想象不管應用于何處,其本身都可能具有極高的價值,因為在想象中,想象者可以藐視那些關注真實情況的既無聊又平凡的人。

    當然,患者不會說起&ldquo真實情況&rdquo,他隻會含糊地談到&ldquo現實&rdquo。

    例如,有一位患者要求非常高,竟然希望全世界都為他服務。

    一開始,他對這種要求有一個明确的立場,說這種要求很荒唐,甚至是卑鄙的。

    但到了第二天,他又找回了他的自負:現在,這些要求成了一種&ldquo偉大的智力創造産物&rdquo。

    這樣一來,不合理要求的真正含義就沉沒了,想象中的自負獲得勝利。

     更為常見的是,自負并非僅與想象相關聯,而是與所有的心理過程都相關:智力、推理、意志力等。

    畢竟,神經症患者認為自己所擁有的無限力量,都隻是心理的力量。

    因此,他為此癡迷、以此為傲也就不足為奇了。

    理想化意象是他想象的結果。

    但是,它不是一夜之間創造出來的。

    智力和想象不停地工作(其中,大多數工作是無意識的),通過合理化、辯解、外化來維持虛構的個人世界,并調和一些看似不可調和的矛盾&mdash&mdash簡而言之,就是通過找到各種方法來使得事物看起來不同于其實際的樣子。

    一個人越遠離自己,他的心理就越會成為至高無上的現實。

    (&ldquo一個人離開我的思想就不存在;離開我的思想,我也就不存在。

    &rdquo)就像夏洛特夫人(theLadyofShalott)一樣,她不能直接看到現實,而隻能透過鏡子來看。

    更确切地說:她在鏡子之中看到的隻是她關于世界及自身的想法。

    這就是對智力的自負(或者更确切地說92,對于心智至上的自負)并非僅局限于那些從事智力工作的人,而是經常會發生在所有神經症患者身上的原因。

     自負也會投注在神經症患者覺得自己有權利擁有的能力和特權上。

    因此,他或許會為一種幻想出來的無堅不摧(invulnerability)而感到自豪。

    在生理方面,這種無堅不摧意味着永遠不會生病或永遠不會受傷;而在心理方面,這種無堅不摧意味着永遠不會感覺受傷。

    另一個神經症患者或許會為自己運氣好,或者自己是&ldquo衆神的寵兒&rdquo而感到自豪。

    因此,身處瘧疾流行地區而未染上疾病、賭博赢錢,或者遠足時天氣很好,都成了值得自負的事情。

     事實上,對于所有神經症患者來說,能夠有效地堅持自己的要求都是一件值得自負的事情。

    那些覺得自己有權利不勞而獲的人,如果能夠慫恿他人借錢給他們、替他們跑腿、免費給他們治病,就會覺得非常自豪。

    而另一些認為自己有權利支配他人生活的人,如果他們保護的對象沒有立刻聽從他們的建議,或者如果他們保護的對象沒有先征求他們的意見就自作主張行事,他們就會覺得自己的自負受到了打擊。

    還有一些人覺得,隻要他們表明自己處于某種困境之中,那麼,他們就有權利免受罪責。

    因此,如果他們能夠引起他人同情和得到他人寬恕,他們就會感到自豪;而如果他人一直對他們吹毛求疵,他們就會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神經症患者常常會因為達到了其内心指令的要求而感到自負,這種自負表面上看起來基礎比較堅實,但事實上,它與其他種類的自負一樣不牢靠,因為它不可避免地與各種裝腔作勢(pretenses)交織在了一起。

    一個自認為是一個完美媽媽并因此而感到自豪的母親,通常隻有在想象中她才是完美的。

    一個為自己所獨有的誠實而感到自豪的人,也許不會明顯撒謊,但他的無意識或半意識之中卻常常彌漫着不誠實的想法。

    那些為自己的無私感到自豪的人,可能不會公然提什麼要求,但他們會把自己在正常的自作主張方面的禁忌誤認為是謙遜的美德,除此之外,他們還會通過表現出自己的無助、痛苦,從而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他人身上。

    此外,&ldquo應該&rdquo本身可能僅僅具有一種主觀的價值,因為它們服務于神經症的目的,而并不具有客觀的價值。

    因此,舉例來說,神經症患者可能會因為不求任何人幫助、不接受任何幫助(盡管求人幫助、接受他人幫助是更為明智的選擇)而感到自豪&mdash&mdash這是社會工作中衆所周知的一個問題。

    有些人可能會為自己很會讨價還價而感到自豪,而另一些人則可能會為自己從不93讨價還價而感到自豪&mdash&mdash這取決于他們必須總是讓自己成為赢家,還是從不考慮他們自己的利益。

     最後,它或許是唯一被投注了自負的高尚且嚴肅的強制性标準。

    能辨&ldquo善&rdquo與&ldquo惡&rdquo讓他們覺得自己就像上帝一樣,就像蛇向亞當和夏娃許諾将要發生的一樣。

    一個神經症患者的标準如果很高,就會讓他覺得自己是道德上的一個奇迹,并引以為豪,而不管他真實的狀态和行為表現是什麼樣子。

    在分析的過程中,他或許會認識到自己極度渴望獲得聲望,缺乏真實感,而且報複心很強;但所有這些都不能讓他表現得更為謙遜一點,也不能使他自認為是一個優秀道德人物的感覺減弱一些。

    在他看來,這些實際存在的缺點并不重要。

    他之所以自負,不是因為他是一個有道德的人,而是因為他知道了自己應該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即使他暫時可能認識到了自責并沒有什麼用,或者有時候他甚至會因為這些自責的害處而感到恐懼,他對自己的要求依然并不寬容。

    畢竟,如果他受苦,那又有什麼關系呢?他的痛苦不就是證明他具有良好道德感的另一項證據嗎?因此,為維持這種自負而付出代價,看起來是值得的。

     當我們從這些帶有普遍性的觀點出發,進一步探讨單個神經症患者的特性時,乍看之下,情況有些混亂。

    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投注了自負。

    一個人眼裡的閃光點,在另一個人看來卻是可恥的缺點。

    一個人以粗暴待人為傲;另一個人卻以粗暴無禮為恥,而以在意他人為傲。

    一個人以蒙混過日子為傲,也有人對于任何故弄玄虛的迹象都感到羞恥。

    有人以信任他人為傲,同樣,也有人以不信任他人為傲&mdash&mdash如此等等。

     但是,隻要我們脫離整個人格的背景來看待這些特定種類的自負,這種多樣性就會讓我們感到困惑。

    一旦我們從個體整個性格結構的視角來看待每一種自負,就會出現一條定序原則(orderingprinciple):他需要以己為傲,這種需要非常迫切,以至于隻要一想到被一些不太重要的需要所控制,他就無法忍受。

    于是,他用自己的想象把這些需要變成了優勢,94即把它們轉變成了他引以為傲的優點。

    不過,隻有那些有助于他實現理想化自我的強迫性需要,才會經曆這種轉變。

    反之,他就會壓制、否認、鄙視那些阻礙其實現理想化自我的需要。

     他能夠在無意識之中進行價值觀的颠倒,這樣一種能力令人非常吃驚。

    最能表現這種能力的媒介物是動畫片。

    動畫片可以非常形象生動地讓我們看到一個因為某種不受歡迎的特征而苦惱的人是怎樣拿起一把刷子,給那種特征刷上漂亮的顔色,然後,無比驕傲地把這種美化過的特征展示給别人看的。

    這樣一來,前後的不一緻就變成了無限的自由,盲目反抗現存道德規範變成了超越世俗的偏見,禁止為自己做任何事情的禁忌變成了聖人般的無私,一種姑息他人的需要變成了純粹的善,依賴變成了愛,剝削利用他人變成了精明有謀略的表現。

    一種能夠堅持以自我為中心之要求的能力看起來好像成了一種力量,強烈的報複心變成了正義感,挫敗他人的技巧變成了一種最為聰明的武器,厭惡工作變成了&ldquo成功地抵制僵化的工作習慣&rdquo,如此等等。

     這些無意識過程常常會讓我想起易蔔生的《培爾·金特》(PeerGynt)中的山妖們(Trolls),在他們看來,&ldquo黑就是白,醜就是美,大就是小,肮髒就是幹淨&rdquo。

    最有趣的是,易蔔生用一種與我們相似的方式,解釋了這種颠倒價值觀的現象。

    易蔔生說,隻要你像培爾·金特一樣生活在一個自給自足的夢幻世界裡,你就不能做真實的自己。

    夢幻與真實之間沒有橋梁。

    從原則上說,夢幻與真實完全不同,不可能找到任何折中的辦法。

    如果你不能做真實的自己,而是生活在一個自己想象出來的宏偉壯觀的以自我為中心的世界裡,那麼,你的價值觀也将會打水漂。

    而你的價值尺度也将會像那些山妖一樣颠三倒四。

    事實上,這正是我們在這一章讨論的要旨。

    一旦我們開始走上追求榮譽的道路,我們就不再關注真實自我。

    神經症自負,無論以什麼樣的形式表現出來,都是錯誤的自負。

     分析學家一旦掌握這樣一條原理,即隻有那些被投注了自負的傾向才有助于實現理想化自我,他就會保持警惕,找出那種在某個地方隐藏着的自負。

    一種特質所具有的主觀價值與隐藏于其中的神經症自負之間的關聯看起來很有規律。

    95分析學家隻要認出了這兩種因素中的任何一種,便可以很有把握地推斷出另一種十之八九也存在于此處。

    分析學家先注意到的有時候是這種因素,有時候是那種因素。

    因此,在分析工作剛開始時,患者可能會通過他玩世不恭的态度或者挫敗他人的能力來表現他的自負。

    雖然分析學家此時往往并不清楚這一特定因素對于患者而言的意義,但他完全可以确定,這種因素在該患者所患的特定神經症的發展過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治療過程中,分析學家有必要逐漸弄清楚,在每一個患者身上那種特定的自負是怎樣起作用的。

    當然,隻要患者無意識或有意識地為某種驅力、态度或反應而感到自豪,他就不可能将之視為需要解決的問題。

    例如,一名患者或許已經意識到,他有一種想要憑機智勝過他人的需要。

    分析學家可能會覺得,不言而喻,這是一種有問題的傾向,需要加以解決,并最終将其克服,因為他考慮的是患者的真實自我的利益。

    他認識到了這種傾向所具有的強迫性特征、它所導緻的人際關系障礙,以及能量的浪費(這些能量本可以用于建設性的目的)。

    與此同時,患者如果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可能就會認為,正是這種憑機智勝過他人的能力使他成了一個優秀的人;而且,他暗自為此而感到驕傲。

    因此,患者對于分析這種想要憑機智勝過他人的傾向并不感興趣,他所感興趣的是那些使得他不能完美地憑機智勝過他人的因素。

    隻要分析學家和患者沒有意識到這種評價上的差異,他們就會在不同的層面上努力,分析的目的也會不一樣。

     神經症自負所依賴的基礎就像紙牌屋一樣不結實,輕輕的一陣風就會把它吹倒。

    就主觀體驗而言,神經症自負會讓人脆弱不堪。

    當患者癡迷于獲得自負時,情況尤其如此。

    無論是内在還是外在,它都極易受到傷害。

    自負受傷後,個體通常會有兩種典型的反應:羞愧(shame)和恥辱(humiliation)。

    如果我們所做、所思考或者所感覺到的事情違背了我們的自負,我們就會覺得羞愧。

    而如果他人做了一些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