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擴張型解決方法:掌控一切的吸引力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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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的神經症發展中,與自我的疏離都是核心問題;而且在所有神經症的發展中,我們都發現了對榮譽的追求、應該、要求、自我憎恨以及各種用以緩解緊張的方法。

    但是,我們還不太清楚這些因素在特定的神經症結構中究竟是怎樣起作用的。

    要想清楚了解這一點,有賴于個體找了哪種方法來解決他的内心沖突。

    不過,在對這些解決方法進行恰當描述之前,我們必須先弄清自負系統所産生的内在群體以及内在群體所引起的各種沖突。

    我們知道,自負系統與真實自我之間往往存在一種沖突。

    但就像我在前面所指出的,自負系統本身内部也會出現一種主要的沖突。

    自我美化與自我輕視并不會構成沖突。

    事實上,隻要我們僅僅根據這兩個關于我們自身的大相徑庭的形象來思考問題,我們就會認識到這兩種自我評價雖然彼此矛盾,但也相互補充&mdash&mdash但我們并沒有意識到沖突的驅力。

    如果從不同的視角出發,并将關注的焦點放在這樣一個問題上&mdash&mdash我們是怎樣體驗自己的&mdash&mdash那麼,我們所了解到的情況就會發生改變。

     内在群體常常會導緻一種對于同一性的基本的不确定感。

    188我是誰?我是驕傲的超人&mdash&mdash還是卑微、有罪且極其卑劣的東西?個體通常不會有意識地提出這樣的問題,除非他是一位詩人或哲學家。

    但這種困惑、迷惘依然會出現在他的夢境之中。

    這種身份的喪失在夢中可能會直接簡明地以多種方式表現出來。

    做夢者可能會夢到自己丢了護照,或者當有人要求他證明自己的身份時,他卻無法證明自己是誰。

    或者,他可能會夢到一位老朋友,但對方的形象卻與他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同。

    或者,他可能會夢到自己在看一幅畫像,但畫框裡裝着的卻隻是一張空白的油畫布。

     更常見的情況是,做夢者不會明确地對自己的身份問題感到困惑,相反,他會用各種不同的象征來表示自己:不同的人、動物、植物或者無生命的物體。

    在同一個夢中,他可能既是加拉哈德騎士(SirGalahad),又是危險的怪獸;既是被綁架的受害者,又是綁匪歹徒;既是罪犯,又是獄警;既是法官,又是被告;既是拷問者,又是被拷問者;既是受驚吓的孩子,又是響尾蛇。

    這種自我戲劇化(self-dramatization)表明,在一個人身上往往有多種不同的力量在起作用,在認識這些力量的過程中,解釋(interpretation)可能非常重要。

    例如,如果做夢者有順從的傾向,那麼,這種傾向可能就會通過夢中出現的一個順從者的角色表現出來;如果他有自我輕視的傾向,那麼,在夢中可能就會通過廚房地闆上的蟑螂表現出來。

    但是,這并非自我戲劇化的全部意義所在。

    自我戲劇化會發生(在此提及的原因)這一事實也表明,我們有能力體驗自己的不同自我。

    一個人在白天的生活中以這種方式體驗自己,在夢裡又以那樣的方式體驗自己,在這兩種體驗自己的方式間所存在的明顯差異中,我們也可以看到這種能力的表現。

    在清醒的時候,他可能是智多星,是人類的拯救者,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但在夢裡,他又可能是變态的怪物、唾沫飛濺的白癡,或者是一個躺在陰溝裡的被遺棄者。

    最後,即使一名神經症患者能以一種有意識的方式體驗自己,他也可能會一下子覺得自己擁有傲慢的全能感,一下子又會覺得自己是社會的渣滓。

    在酗酒者身上(但絕非僅限于酗酒者),這種情況尤為明顯:他們一會兒覺得自己身處雲端、189指點江山、大許其諾,但過一會兒又會覺得自己是卑賤潦倒、畏縮不前之人。

     這些體驗自己的多種方式通常與既存的内在形态相一緻。

    神經症患者一般不考慮更為複雜的可能性,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美化過的自我、受鄙視的自我,有時候還可以感覺到自己真正的自我(盡管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感覺不到自己的真正自我)。

    因此,他事實上必定會對自己的身份感到不确定。

    隻要内在群體存在,&ldquo我是誰&rdquo這一問題便确實無法回答。

    而在這個節點上,讓我們更感興趣的是這樣一個事實,即這些不同的自我體驗必定會産生沖突。

    更确切地說,由于神經症患者完全将自己等同于優越、驕傲的自我和受人蔑視的自我,因此,不可避免會産生沖突。

    如果他将自己體驗為一個優人一等的存在,那麼,他往往就會擴大自己的努力,過分相信自己所能取得的成就;他往往或多或少地公開表現他的驕傲自大、勃勃雄心、争強好鬥和苛刻要求;他會自大自滿,蔑視他人;而且還會要求他人對他表示崇拜或盲目服從。

    相反,如果他在内心之中把自己視為順從的自我,那麼,他往往就會覺得無助,順從他人,取悅他人,依賴于他人,并且渴望得到他人的喜愛。

    換句話說,完全認同于一種或另一種自我,不僅會帶來兩種截然相反的自我評價,而且還會導緻兩種截然相反的對待他人的态度、相反的行為方式、相反的價值标準、相反的驅力以及相反的滿足種類。

     如果這兩種體驗自己的方式同時起作用,那麼,個體必定會覺得好像有兩個人正朝兩個相反的方向用力拉他。

    而這正是完全認同于兩個既存自我的意義所在。

    這不僅隻是一種沖突,而且是一種具有足夠的力量能夠将他撕裂的沖突。

    如果他沒有成功地緩解因此而産生的緊張,那麼,焦慮必定會産生。

    之後,他可能就會借酒精來緩解焦慮(如果他在遇到其他問題時也是這樣處理的話)。

     但通常來講,就像遇到任何劇烈沖突的情況一樣,尋求解決問題之方法的嘗試也會自動産生。

    解決這種問題的方法主要有三種。

    其中一種是《化身博士》的故事中所提出的。

    傑基爾博士(Dr.Jekyll)認識到,自己有正反兩面190(大緻可将其描述為具有罪惡的一面和聖潔的一面,而這兩面都不是他本人),而且這兩面永無休止地不停交戰。

    &ldquo我告訴自己,如果雙方能各居其所,那麼,生活中便再也沒有那些讓人難以忍受的麻煩了。

    &rdquo于是,他合成了一種藥物,服下這種藥物,他便可以将這兩個自我分離開來。

    如果脫掉這個故事讓人覺得荒誕的外衣,那麼,它所表明的就是一種企圖用區隔化(compartmentalizing)來解決沖突的嘗試。

    許多患者在這個地方都會轉向。

    他們一會兒将自己體驗為極其自謙,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極其偉大,極具擴張性,但他們不會因為此種矛盾而感到困擾,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兩種自我是分離的。

     但就像史蒂文森的故事所表明的,這種嘗試不可能成功。

    就像我們在上一章指出的,它隻是極小部分的解決方法。

    一種更為激進的方法來源于流線(streamlining)模式,這是許多神經症患者都會采用的方法。

    這種方法是堅決、永久地壓抑其中一個自我,而僅表現另一個自我。

    第三種解決沖突的方法是不再對内心激戰感興趣,并退出積極的精神生活。

     因此,概括說來,自負系統會産生兩大内心沖突:主要的内心沖突,以及驕傲自我與受鄙視自我之間的沖突。

    不過,在接受過分析的人和剛開始接受分析的患者身上,它們通常并不表現為兩種分離的沖突。

    究其原因,部分在于真實自我是一種潛在的力量,而并非一種現實的力量。

    不過,還有部分原因在于患者往往簡單化地輕視自己身上未被自負投注的一切&mdash&mdash包括他的真實自我。

    由于這些原因,這兩種沖突似乎合二為一,變成了擴張傾向與自謙傾向之間的沖突。

    隻有經過大量的分析工作,主要的内心沖突才會表現為一種分離的沖突。

     就目前所掌握的知識而言,解決内心沖突的主要神經症方法似乎是确定神經症類型最為适當的基礎。

    但我們必須牢記,我們想做出齊整的分類,是為了更好地滿足我們對于規則和指導的需要,而不是為了展示人類生活的百态。

    談論人的類型&mdash&mdash或者就像我們在這裡所說的神經症類型&mdash&mdash191畢竟隻不過是一種從某些特定視角來觀察人格的方法而已。

    而我們所使用的标準,将是某一特定心理學體系框架中的關鍵因素。

    從這一嚴格的意義上說,任何試圖建立類型的努力都必定有利有弊。

    在我的心理學理論框架中,神經症患者的性格結構是核心。

    因此,我的&ldquo分類&rdquo标準并非這種或那種症狀,也不是這種或那種個體傾向。

    我的分類标準隻能是整個神經症結構所具有的各種特征。

    而這些特征反過來在很大程度上又取決于一個人為緩解其内心沖突所找到的主要解決方法。

     雖然這一标準比分類學中所使用的其他許多标準都更為綜合全面,但它的效用也很有限&mdash&mdash因為我們必須做出許多的保留和限定。

    首先,盡管那些傾向于采用同一主要解決方法的人具有許多獨特的相似之處,但他們在人品、天賦以及所取得的成就上卻存在很大的差别。

    而且,我們所認為的&ldquo類型&rdquo實際上隻是個性的橫切面,其中,神經症過程及其鮮明的特征獲得了相當極端的發展。

    但是,總有一些中間結構所構成的不确定範疇無法進行任何精确的分類。

    而且,由于精神分裂過程的存在,有時候在一些極端情況下甚至不止一種主要解決方法,這一事實使得情況變得更為複雜了。

    &ldquo大多數病例是混合的,&rdquo[1]威廉·詹姆斯說,&ldquo我們不應該過分局限于自己的分類。

    &rdquo因此,隻說發展的方向而不說發展的類型,可能更加準确。

     記住這些限制之後,我們就可以從本書所闡述的問題中,區分出三種主要的解決方法:擴張型解決方法、自謙型解決方法和放棄型解決方法。

    在采用擴張型解決方法(expansivesolutions)時,個體主要是将他自己等同于美化過的自我。

    當他談及&ldquo他自己&rdquo時,他所指的其實是他美化過的自我。

    或者,就像一名患者所說的那樣:&ldquo我僅作為一個優越者而存在。

    &rdquo伴随這種解決方法而産生的優越感并不一定是有意識的,但是192&mdash&mdash不論是否有意識&mdash&mdash它們通常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個體的行為、努力以及對生活的态度。

    它主要會給予個體克服一切障礙(既包括他内在的障礙,也包括外在的障礙)的決心(這種決心可能是有意識的,也可能是無意識的),并讓他相信他應該能夠,并且事實上也确實能夠做到這一點。

    他應該能夠戰勝命運帶給他的各種逆境、某一處境的艱難、錯綜複雜的智力問題、他人的阻力以及自己内心的種種沖突等。

    &ldquo想要掌控一切&rdquo這種需要的反面是:他對一切意味着無助的事物都感到恐懼。

    這是他最為深切的恐懼。

     當我們從表面上看擴張型解決方法時,我們看到的情形往往是這樣的:這些人以一種流線的方式,緻力于自我美化、野心勃勃的追求和報複性的勝利,他們把智力和意志力作為實現其理想化自我的手段,并以此來掌控生活。

    而且,除去前提、個别概念和術語的差異,這就是弗洛伊德和阿德勒看待這些人的方式(在他們看來,這些人受到了自戀式自我誇大或想淩駕于他人之上的需要的驅使)。

    不過,當我們對這些患者進行更為深入的分析之後,我們就會發現,他們所有人身上都存在自謙的傾向&mdash&mdash這些自謙的傾向不僅受到了他們的壓制,而且還遭到了他們的憎恨和厭惡。

    我們先看到的情形隻是他們的一個方面,他們為了創造出一種主觀的統一感,便假裝這就是他們的整個存在。

    他們之所以如此固執地堅持擴張傾向,不僅因為這些傾向具有強迫性[2],而且還因為他們覺得必須除去意識中一切自謙傾向的痕迹,以及所有自我譴責、自我懷疑、自我輕視的痕迹。

    隻有這樣,他們才能維持主觀的優越感和控制感。

     這方面的危險在于對那些&ldquo無法實現之應該&rdquo的認識,因為這會引起内疚感和無價值感。

    事實上,沒有哪個人能夠完全實現自己的各種&ldquo應該&rdquo,因此,這種人不可避免會運用一切可能的方式對自己否認自己的&ldquo失敗&rdquo。

    193不論是憑借想象、突出&ldquo優點&rdquo、掩飾短處,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