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然、生命和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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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也可以導緻自相矛盾或外在的不相幹性。

    意義本身顯然是不會有錯誤的,但是當它們被用來達到某一個目的或作出某一個結論時,千千萬萬的事物都可以産生謬誤。

    自相矛盾肯定會發生,但它是物質性的、主動性的,而不是屬于形式方面和非存在方面的。

    我們自相矛盾,正和我們和别人發生矛盾一樣,而且大部分是由于相同的理由。

     因此,意義或心靈是屬于自然所有的,意義乃是屬于什麼東西的意義。

    事實上,一切的意義都内在地涉及自然的事情。

    錯誤的存在并非對這一事實的否證而是對它的證明。

    唯心主義者利用錯誤以及對錯誤的發現和可能的糾正來證明存在一個先驗的真理,而錯誤以它們全部的關系而論是包括在這個真理之内的,所以它們并不是錯誤而隻是真理的一些組成部分。

    我們認為,唯心主義者是正确的,因為他堅持說,錯誤也須涉及客觀世界。

    但是同樣地,有消化就必須有食料,然而這并不證明預先存在着一個完美的消化過程,而食物在這個消化過程中十分完美地被吸收進去了。

    錯誤包含發現和糾正的可能性,這是因為它涉及事物;但是,這個可能性乃是涉及某一個未來的後果而不是回頭追溯過去的原因。

    它是指有采取各種動作的可能性而言的。

    有人認為有一種完善的判斷,而在這種判斷中,錯誤乃是一個完善的真理中的一個組成部分;這種完善的判斷的概念,好像一台機器的完善效能的标準一樣,乃是從事試驗和發明的技藝的一部分。

    作用和反作用是相等的,而且是百分之百地相等的,但是,這個&ldquo形式上&rdquo的規律并不保證在任何一個特殊的作用和反作用的體系中都包括最完善的效能在内。

    同樣,意義是完全涉及客觀世界的,這是一件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但是在這個百分之百中,既包含有真理,也包含有錯誤,正好像在作用和反作用的完全相等的狀态中,既包含有效能,也包含有耗費。

     我們把意義的某些用法标畫為幻想,以便更好地為其他的意義提供認識上的參照(cognitivereference)。

    同樣,我們也把某些意義當作純理性的或觀念的,當作屬于思辨方面而不是屬于存在方面的,以便更好地駕馭事件性的存在指涉。

    意義可以變成是純美感的,它可以在直接享有中被占有和被享受。

    這裡也包括控制在内,它是為了暫時懸擱在認識上的指稱意義。

    [1]這種懸擱乃是一種習得的技藝。

    能鑒賞詩歌而不把它當作一個曆史、教訓和預測,這需要長時期的訓練。

    有人以為意義原來是流動的、美感的,而後來通過一些幸運的偶然事情的結合而變成了理智的或實用的或屬于認識方面的,這個看法可以說将先後順序搞颠倒了。

    其中,它正确的地方在于看到了享有一個意義和使用一個意義之間有着确切的區别,而其錯誤的地方是假定意義、觀念是先被享有,然後才被使用的。

    要認識到這個區别,需要有長期的經驗,因為任何被享有的意義原來總是在使用它的過程中或為了使用它才被享有的。

    在靜觀中、在美感中享有一個觀念,這在人類的文明中是一個比較晚近的成就。

     有機的或精神-物理的活動以及它們的性質,是心靈(呈現、操作意義和觀念)得以可能的前提條件。

    它們使心靈在自然中站穩腳跟、建立聯系,它們為意義提供原料。

    但是當意義、觀念發生時,它們又是事物間一個新的交相作用所具有的特征;當這些特征和感覺結合在一起時,它們就使有機的行為發生變化,使之具有了新的特性。

    每一個思想和意義都奠基在某種有機的動作中,如吸收或排洩、尋求或逃避、破壞或護養、發出信号或作出反應。

    它植根在生物行為之中,我們用物理方面的名稱來稱呼心理的動作,如看見(明白)、掌握、尋思、承認、默從、不理睬、理解、感情、情緒等,這不僅僅是&ldquo比喻&rdquo。

    [2]一個被火燙到的孩子可以從火焰邊退縮回來,正如一隻狗因看見一根棍子而畏縮一樣,但同時,在有關的條件已經成為可以言談的事物、成為觀念時,這個孩子除了見火光畏縮以外,還會在遊戲的、試探的、好奇的和探詢的方式之下對這個火光作出反應。

    他用一根棍子去撥火,或把一張紙放到火裡去。

    他面對着火光以及它的那種使人痛苦的和燙傷的後果,不僅想要逃避它,而且想要利用它來滿足自己的需要,而又不至于被火燒着。

    生物性的動作繼續保持着,但是它們既有了感情和情調,也有了感知和意義。

    突然的退縮原來僅是消極的、保護性的後果,現在變成了有意義的、有結果的進取和操縱。

    人類把許多的意義如火、近、遠、溫暖、安适、美好、痛苦、擴張、柔和等聯合起來,因而使火進入了新的交相作用之中而産生了新的後果。

    人類把動物的一些對自然事情所作的片面反應,以及把自己在交際和互相溝通中所習得的對其他反應所進行的反應在有機體内部從事演習,在有機體還沒有無可回避地陷入物理的後果之前,就把手段和後果間的關系試驗了一下。

    換言之,思維、深思熟慮、在客觀上有所指向的想象乃是為自然的事情增添了新的效能,所以它也會産生新的後果。

    因為影像并不是由心理的原料制造出來的,它們是片面的有機行為所具有的一些性質,而這些有機的行為乃是它們的&ldquo原料&rdquo。

    這些有機的行為是片面的,因為它們還沒有完全與外部感受器和肌肉活動搭配起來,所以是不完全的,還沒有外顯出來。

     有些思想家由于受到空間觀念的支配,會追問:心靈在何處?我們準備把意識行為留到下一章再去讨論,并且暫時接受這個追問者的觀點(它忽視了語言、制度和社會技藝的作用),而把這個問題僅限于有機的個體,于是我們可以說:心靈的&ldquo位置&rdquo或場所&mdash&mdash其靜止的狀态&mdash&mdash就是有機行動的性質;不過,這些性質乃是為語言及其後果所制約的。

    有些人在被人問到&ldquo心靈在何處&rdquo而又不願答複說心靈在一個非空間的獨立的存在領域之中時,一般會退而乞援于神經系統,特别是乞援于大腦或它的皮層,把它當作心靈的&ldquo位置&rdquo。

    但是,有機體不僅是一個結構,而且是一種獨特的交相作用的方式,這種交相作用的行動并不是同時發生的,而是構成一個系列。

    如果它的機制中缺乏結構,它就不可能成為一種活動方式,但是它不同于結構,正好像走路不同于腿,或呼吸不同于肺一樣。

    在互相溝通之先,這種行動所具有的這些性質就是我們所謂精神-物理的東西,它們還不是&ldquo心理的&rdquo。

    參與在互相溝通中的後果,使有機的動作方式發生了改變,而後者便獲得了新的性質。

     當我們想到&ldquo朋友&rdquo和&ldquo敵人&rdquo等這類意義時,我們指向的是外在的、事件性的後果。

    但是,這樣的名稱并不包括什麼神奇的&ldquo遠距離作用&rdquo。

    有機的行動就足以代表所意味着的那些相隔較遠的事物。

    這些字眼既可引起直接的感知,同時又具有意義。

    這種在有機行動中就有的東西,并不僅是喉部和發音器官的活動。

    當語言這個捷徑僅限于發音器官時,文字就僅是自動使用着的棋子而已,語言便消逝了。

    所謂&ldquo朋友&rdquo和&ldquo敵人&rdquo這些觀念,乃是有機結構的各個部分&mdash&mdash大概是指中感受器和器官感受器以及一切與它們有聯系的腺液方面和肌肉方面的各種機構&mdash&mdash在有關的實際情境中,跟機體外部的朋友們和敵人們發生各種錯綜複雜關系時所獲得的各種性質。

    這些性質使語言器官的活動具有了内容和原料。

    發音器官的這些性質,再通過神經機構與其他方面事情的性質結合起來所構成的這個完整統一的系統,便構成了對友誼和仇敵的直接感知。

    發音活動與對于&ldquo朋友&rdquo和&ldquo敵人&rdquo的全部有機的性向愈是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對于這些字眼的直接感知就愈是強烈。

    神經系統并不是這個觀念的&ldquo位置&rdquo。

    它是聯系或統一動作的機構。

     &ldquo蘇格拉底是會死的&rdquo,這隻是邏輯課本中的一個記号,用&ldquoS是M&rdquo也是一樣的&mdash&mdash或許會更好一些。

    但是,對于那些聽見宣判蘇格拉底死刑的蘇格拉底的弟子們看來,情況卻并不是如此的。

    在那時候,這個聽覺動作與全部機體的反應所發生的聯系是完全的。

    在某些語言的情境中,出現了對當下的感知呈現的強調,于是語言便具有詩意了。

    為了另一些目的,我們盡量減少這種當下感知的作用。

    這種态度是具有散文意味的,數學的符号對于這種态度最有幫助。

    數學的符号并不意味着某些已經形成的東西,而隻是一些工具;心靈便利用它們,嚴格地從事一些與具有工具性的對象有關的工作,把直接的和具有圓滿終結的性質人為地抑制下去,因為後者會使我們分心而不去注意正在進行的活動。

    然而,這個最後圓滿終結的階段是不能被抑壓下去或被減除的&mdash&mdash從門口扔出去的自然性質又從窗子回來了。

    而今天,它回來的通常形式乃是人們以一種崇拜或懼恐的心情拜倒在&ldquo數學-機械學&rdquo的對象之前。

     總之,我們可以說,當&ldquo靈魂&rdquo一詞避免了傳統的唯物主義泛靈論的一切痕迹時,它就是指那些已經組織成一個統一整體的精神-物理活動的性質而言的。

    有些物體明顯地具有靈魂,正如有些物體顯然具有香味、顔色和堅固性一樣。

    我們作這樣的陳述,并不是要引入一種神秘的、非自然的實體或力量,而隻是使大家注意到這些物體所特有的特性而已。

    如果在實際存在中沒有有生命的物體所特有的可感受性及其包羅萬象和錯綜複雜的共同參與的反應,那麼也就絕不會産生這些關于靈魂本質的神秘概念。

    神話已經完全失去了它們所曾經有過的那種詩意的性質,當人們把它們呈現給科學的時候,它們就成為迷信和障礙了。

    但是對于&ldquo靈魂&rdquo一詞在俗語上的非學理式用法,仍然還保持有一種對某種東西的實在感。

    關于某一個特殊的人物,如果我們強調說他是有靈魂的或者說是一個偉大的靈魂,這裡說的并不是一句可以同樣應用到一切人類身上的陳詞濫調。

    它表達這樣一個信念,即這個有關的人物明顯具有敏感地、豐富地、和諧地參加一切生活情境的性質。

    因此,藝術、音樂、詩歌、繪畫、建築等方面的作品是有靈魂的,而其他的東西則是死闆的、機械的。

     當這個稱為靈魂的組織有了自由,移動着,活動着,有了開始,也有了終點的時候,它就是精神。

    它的性質既是靜止的、實體性的,也是變動的。

    精神起着鼓舞作用,精神不僅本身是活的,而且還給予事物以生命。

    動物是由精神推動着的,而人則是一個有生命的精神。

    他生活在他的工作中,而他的工作總是跟在他後面的。

    靈魂是形式,而精神則呈現這種形式。

    它是以靈魂為實體的東西所具有的活動功能。

    靈魂和精神這類字眼,也許太富于傳統神話和複雜教條的意味而必須予以廢棄。

    在科學和哲學中恢複它們在俗語中所具有的實在性是不可能的。

    但是不管它們被稱為什麼,這些實在情況總是在那兒的。

     當這些與它們顯然聯系着的信念業已消逝時,舊的觀念并未死去,而通常隻是更換了它們的外衣。

    目前關于有機體的一些看法,大部分是一些關于靈魂和身體的舊觀念的遺物,不過所用的詞彙已經改變了。

    過去靈魂被理解為寓在身體内的。

    現在用神經系統來代替靈魂一詞,把它理解為寓居在身體以内的神秘之物。

    但是,因為靈魂是&ldquo單一的&rdquo,因而不會彌散在身體中;同樣,神經系統既是心理事情的所在地,它便被局限于大腦之中,乃至局限于大腦的皮層上。

    而且,如果把大腦皮層的某一特殊部分确定為意識的唯一位置,那麼,許多生理學家無疑會感覺到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對于有機體談得最多的人們,即生理學家們和心理學家們,卻往往正是那些對一切有機的結構和過程彼此間所具有的這種緊密的、複雜的和微妙的互相依賴的情況表現得最無知的人們。

    這個世界似乎瘋狂地迷戀于醫學、政治、科學、工業、教育中那些特别的、特殊的和分散的東西。

    為了對包容一切的整體加以自覺的控制,尋求那些占據關鍵地位、産生關鍵影響的聯系就是不可缺少的。

    但是,如果要恢複理性的常态,我們還必須把這些特殊的事物視為在一個過程中發揮作用的具有重要意義的環節。

    在自然中去看有機體,在有機體中去看神經系統,在神經系統中去看大腦,在大腦中去看大腦皮層,這就是對于那些經常困擾哲學的問題的回答。

    而且,當我們把它們視為是&ldquo在××之中&rdquo時,我們不是把它們當作好像石彈在盒子裡一樣,而是當作事情在曆史中,在一個流動着的、永不終結地生長着的過程中。

    除非我們在具體實踐中有了一個證明這種連續性的辦法,否則,将繼續乞援于某些其他的特殊事物、某些其他分裂的事情,去恢複聯系和統一&mdash&mdash乞援于特殊的宗教或改革或任何特殊的東西,是這個時代最風行的醫治方法。

    因此,我們由于所運用的治病的方法反而加重了這個病症。

    [3] 在物理的因素占主導地位的事情中,我們知道,一切控制都有賴于有意識的知覺在事物間所獲得的關系,否則就不可能利用一個事物去影響另一個事物。

    在發明和建造外部機械方面,我們曾經有過驚人的成功,因為關于這類的東西,我們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樣的成功是在意識層面取得的&mdash&mdash對事物之間的關系形成自覺的認知。

    我們知道,機車、飛機、電話和發電站并不是從本能或下意識中産生的,而是由于對各種聯系以及聯系的秩序進行了審慎周詳的認知而産生的。

    在一個時期中,在這些方面的進展,曾被人們很得意地認為是進步的證明和尺度,而現在,我們又已被迫采取悲觀的态度,而懷疑這個進步到最後是否會使人類敗壞堕落,是否會破壞文明。

     很清楚,我們在自覺控制以及通過認識聯系來指導行為方面,發展得還不夠充分。

    我們在把有機的生命和心靈同自然界分隔開來的時候也就必然會将自然界同生命和心靈分隔開來。

    這種分隔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即有智慧的人們正在懷疑其結局是否會給人類帶來災難,是否會使人類臣服于他們所創造出來的工業和軍事機器。

    這種情境使人們尤其深刻地感覺到下面的這個事實,即在有生命的精神-物理的活動中,事物間的聯系和互相依賴的情況最為繁多、緊密而廣泛的地方,卻是我們最為忽視事物的統一和聯系的地方,而在我們的正式信仰中卻毫無保留地信賴孤立的、特殊的東西&mdash&mdash這意味着說,在行動中我們使自己完全受無意識的以及下意識的東西的支配,受一些在各種各樣好聽的名稱僞裝和解說之下的盲目本能、沖動和習慣的支配。

    因此,我們就要進一步讨論意識的問題。

     *** [1]這句話并不意味着把兩種不同含義的對象混淆不清。

    一種是把對象當作産生意義的原因條件,而另一種是指在認識上所意指的對象。

    這是一個重要的區别,不容輕視。

    前者的聯系是先在條件,而後者則是後來的結果。

    但是,意義或心靈同時都有這兩類的聯系。

    例如希臘的神話在存在方面是被适當地制約着的,但是它們也有一種診斷的作用。

    當它們不被當作神靈行為的意義時,它們就被當作希臘生活的意義,正如一個幻想的靈魂,當不被當作精靈出現時就被指為另一件事情的意義,即是一種在神經上受到的震驚。

    具有一個意義并不有所涉及,但是每一個所享有的意義既被享有,也被利用。

    &ldquo思辨&rdquo是指在一定的方式之下利用意義。

     [2]seeing(明白)又作看見解;grasping(掌握)又作抓住解;searching(尋思)又作探索解;affirming(承認)又作肯定解;acquiescing(默從)又作靜默解;spurning(不理睬)又作一腳踢出解;comprehending(理解)又作包羅解;affection(感情)又作障礙解;emotion(情緒)又作感動解。

    這些字眼既可用以指物理方面的狀态,也可用以指心理方面的狀态。

    &mdash&mdash譯者 [3]見亞力山大(F.MatthiasAlexander):《人的崇高遺産》(Man'sSupremeInheritance)和《有意識的建設性的控制》(ConsciousConstructiveControl)兩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