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恨悠悠疑團終莫釋 情切切病榻話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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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天空中照射進到卧房裡來,整個房中的空氣會增加不少的暖和。

    床上是躺着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頭皮是光秃秃的,臉上似乎帶了些憔悴的病容。

    這就是華東銀行總裁樊寶之,他是現時代的一個社會聞人,也是和李家瑞角逐情場的一員老當益壯的健将,但是這幾天他正在病中,所以對于白豆蔻的被狙,他是躺在床上隻有幹着急,隻有空表示無限的同情。

    此刻他倚在病床的欄杆旁,眼望着強烈光線中的灰塵無數無數地飛舞着,他心裡想着,白豆蔻這次的被狙擊,既不像盜劫,又不像綁匪,卻仿佛存心來暗殺她的,這也真奇怪了,一個柔弱的歌女,對她下這麼毒辣的手段,未免是太忍心了一些。

    想着,忍不住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一會兒,又想白豆蔻所以被狙的主要原因,那不用細想,當然是桃色糾紛的一種。

    但是平日和白豆蔻的接近人,除了李家瑞外,也隻有我一個人,那麼我既不曾吃這個醋,難道是李家瑞吃醋起的恨心嗎?這倒也說不定,因為白豆蔻喊我幹爹幹爹地十分親熱,李家瑞以為我倆已有了暗昧的事情了嗎?若果然這樣,那真冤枉死人了。

    照理一個歌女,要近她的身子,花上一萬八千那實在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歌女隻不過是歌女而已,到底有什麼身份呢?不過白豆蔻她與别的歌女不可同日而語,她所令人敬佩的地方,她就是不愛錢。

    世界上能有幾個人不愛錢?那我絕對地可以說一句,除了白豆蔻外,就找不出第二個人。

    當初在紅棉酒家認幹爹的時候,我和李家瑞竭力捧她的場,所以她是收入了許多的鑽戒和金表,不料第二天報上就發表白豆蔻獻金的新聞。

    可笑我們還沒有理會到她是個何等有思想的女子,以為她欲在社會上博得一個良好的名譽,在她本身地位可以更加地紅起來。

    但是從她把我和李家瑞那六萬五千元錢捐給慈善救濟會裡看來,方才使我明白白豆蔻絕對是個不愛錢的人,同時還是個有思想、有理智的熱心愛國的不平凡女子。

    她是不慕榮利,不求富貴,她忍痛犧牲着色相來替國家社會盡一部分的義務。

    唉!豆蔻,你這孩子可敬又令人可憐。

    樊寶之暗自說了這一句話,他感到自己的可恥,他覺得我們這班有錢人的良心是仿佛黑夜中的天空一樣,憑良心說一句話,我從來不曾向慈善會裡捐過錢,白豆蔻是給我造福無窮,我覺得坐汽車、住洋房的所謂高貴人,他心裡的卑鄙實在及不來一個歌女那般清高。

    過去種種對待豆蔻的存心,這是增加我目前的慚愧和罪惡,我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唉!我還在轉一個僅二十歲姑娘的念頭,那我的人格真比狗彘都不如了。

    樊寶之心中既然這樣忏悔着,他的眼角旁就會湧上一點兒淚來,于是他恨暗殺白豆蔻的人,他覺得指使暗殺白豆蔻的人簡直是全無心肝、殺不可赦。

    可憐這孩子的傷不知有生命的危險嗎?偏我又生着病,否則我情願終日地伴在她身邊,來給她做一個看護。

    他想着白豆蔻孤苦伶仃的可憐,他又想着自己這次病中的孤獨,我雖然是個兒孫滿堂的人,但又何嘗不如白豆蔻孤零得那麼可憐呢?要兒孫來服侍我,這當然是夢想,在他們的心中,也許還在祈禱着這個老頭子早死一日好一日吧。

    唉!那麼我自己掙下的這許多家産,難道就給兒孫坐享其成嗎?這固然是害了他們的終身,而且也太對不住自己的良心,怎麼可以算為中華民國國民的一分子呢?在我臨死之前,至少我要替國家社會盡一部分的責任。

     樊寶之這時候他是完全醒覺了,他心裡感到了一陣痛快,精神立刻也就好起了許多。

    就在這個當兒,忽見仆婦朱媽匆匆地走來,手裡拿了一封信,叫道: &ldquo老爺,你的信來了。

    &rdquo 樊寶之遂伸手接來,見是一隻西式信封,并沒有具名,字甚潦草,當然猜不出是誰的來信。

    于是拆開信封,抽出信箋,展開來瞧,隻見寥寥數語,遂念着道: 寶之先生大鑒: 豆蔻乃一身世可憐之女郎,其所以獻身于舞台為歌女者,實為環境所迫不得已也。

     彼應酬友好,乃社會上之交際,亦彼之自由也。

    今汝年已花甲,風前殘燭,垂死之人,尚欲癡心夢想,借幹爹之名,求外室之好,彼因不願,汝竟下此毒手,置一弱女子于死地,其心何酷? 茲來函警告,從此速與豆蔻分手,姑且饒之,不然,今日汝之對付豆蔻,亦猶明日我之對付汝手段時也。

     特此布達,敬希醒悟! 鳴不平者手啟 即日 樊寶之瞧完了這一封匿名信,兩手是瑟瑟地顫抖着,一顆心的跳躍幾乎要從口腔裡跳出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地叫道: &ldquo啊喲!這是打哪兒說起?&rdquo 說了這一句話,他木然無知般地竟是呆住了。

    朱媽在旁邊瞧老爺這個模樣,倒是吃了一驚,慌忙說道: &ldquo老爺,這信是誰寫來的?他說些什麼話呀?&rdquo 樊寶之呆了好一會兒,方才如夢初覺般地向朱媽說道: &ldquo你快給我打個電話到李公館去,請李老爺立刻到我這兒來一次。

    &rdquo 朱媽聽了,遂答應下去。

    樊寶之又把那封信念了一遍,心中連喊奇怪,這是哪個寫給我的?誤會也不能誤會到我的身上來。

    剛才我的猜想,還以為是李家瑞喝的醋,現在猜測起來,又是哪一回事呢?我把這一封信倒不能瞞起,一定要給李家瑞大家看看,這件事情實在不關我的,如何有人竟寫這一種信給我呢?這時,朱媽又走來說道: &ldquo李老爺問我有什麼事情,我說老爺已病了三四天,心裡記挂你,所以請李老爺來談談。

    他說一會兒立刻就來的。

    &rdquo 樊寶之聽了,點頭連聲地贊道: &ldquo你回答得好,你回答得好。

    &rdquo 朱媽對于自己這兩句話會博得老爺這樣的贊美,自然是出乎意料之外,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