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鹿為馬破靴充完璧 李代桃纨绔失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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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已降臨了大地，室中已罩了一層薄暮。
關老太看梳妝台上的座鐘當當地已敲六點了，阿芸把飯也開上來了，但丁香還沒有回家，心裡未免有些焦急，暗想：買物件買了一下午，也該回來了，怎麼天黑了還沒回來呢？關老太獨個兒正在思忖，關天池銜着雪茄煙走上樓來吃飯了，他的臉上是含了一種得意的笑容，顯然他是感到十分的快樂。
關老太瞅他一眼，說道： &ldquo丁香買東西去，這麼許多時候卻還沒回來呢！&rdquo 關天池拿下嘴裡銜着的雪茄煙，用手彈了一下灰，說道： &ldquo那你愁什麼？難道她會逃了不成？我想她買好了東西，一定又在瞧影戲了，因為她近來對于影戲似乎感到相當的興趣。
&rdquo 他說着話，已在桌旁坐了下來。
關老太道： &ldquo那麼我們再等她一會兒，和她一塊兒吃吧。
&rdquo 關天池把手擡上去，将他頭上西瓜皮帽子向後推了推，笑道： &ldquo你沒有餓就等她一會兒，我要喝一些酒。
阿芸，你把五加皮拿來，剛才我已吩咐下面炸兩塊豬排，此刻你給我去拿上來吧。
&rdquo 阿芸一面把五加皮瓶拿給他，一面答應着走下去。
關天池把衣袖卷了一卷，拿了酒瓶倒了一玻璃杯，然後伸手在衣袋内又摸出一包花生米，放在桌上，用兩指先取了一粒，塞到口裡去，回眸向關老太望了一眼，笑道： &ldquo你要不喝一杯？&rdquo 關老太搖了搖頭，瞅他一眼，很不樂意似的說道： &ldquo你不要喝酒了，我就怕你喝酒，喝醉了，回頭嗓子又大啦。
&rdquo 關天池握着酒杯，喝了一口，聽她這樣說，先打了一個哈哈，笑道： &ldquo你不知道，我喝酒有兩種原因，一種是心裡煩悶，所以喝醉了，喉嚨就響起來，不過我響也響在别人的身上，可從來沒有得罪過你。
一種是心裡喜歡，你想，今天這樣喜歡的事情，我是愈喝愈高興，哪裡還會發什麼脾氣嗎？我的好太太，來來，你也喝上半杯，陪着我助助興緻吧。
&rdquo 說着，拿過酒瓶又倒了一小杯，向關老太太招了招手。
關老太因為丈夫既然這樣高興，倒也不能過分地拂他意思，于是移步到桌旁，在天池的對面坐下來。
這時，阿芸把炸好的牛排和豬排拿上，關天池是客氣得了不得，立刻鉗一塊到關老太面前的碟子上，笑道： &ldquo你吃！既有兒子，又有金錢，這真是意外的喜事。
明天這個時候，我們是有兒子、媳婦了，明年這個時候，也許可以抱孫子官兒了。
雖然麒俊不是我的親生子，但丁香究竟是你嫡親的内侄女兒，不是也很親近嗎？&rdquo 說到這裡，又呵呵地笑了一陣。
關老太被他說得心花也開了，那張癟嘴這就笑得合不攏來，兩老夫婦愈談愈歡喜，關天池的酒也喝了一杯又一杯。
關老太見他差不多喝了十多杯，臉上是紅得像塗了胭脂，便勸阻他說道： &ldquo好了，不要再喝了，這五加皮可比不了黃酒，性子要厲害得多，回頭真的醉了，那是有傷身子的。
&rdquo 關天池不敢違拗，手指着杯中，笑道： &ldquo那麼這半杯總要喝完了。
&rdquo 關老太點頭答應了，偶然回眸望見時鐘已八點了，這就&ldquo啊喲&rdquo了一聲，說道： &ldquo我和你談談說說，怎麼有兩個鐘點了嗎？那丁香為什麼卻還沒有回來呢？不知道路上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嗎？&rdquo 天池毫不介意地說道： &ldquo今天你怎麼這樣膽小？丁香也可算是個老上海了，會發生什麼意外嗎？前天她不是也十點多回家嗎？那又有什麼稀奇？你放心吧，她總在十二點之前回來的。
&rdquo 關老太皺了眉頭，說道： &ldquo因為我今天眼睛跳了一天，所以心裡有些不自在，也不知是禍是福呢。
&rdquo 關天池笑道： &ldquo照事實上說，明明是個喜事，那你又何必疑神疑鬼呢？&rdquo 關老太聽他一味地譬解着，也就放下了心。
吃好了晚餐，已經是九點了。
關老太喝杯茶，天池吸了一會兒煙，看看時候已近十點了，關老太心裡憂慮着，所以口中又咕噜起來。
關天池一面望着嘴裡噴出來的一圈圈兒煙霧，心裡也未免有些焦急了，暗想：前天她竭力地反對，後來忽然又柔順地答應了，莫非她存心出走，故作緩兵之計嗎？若是真的話，那麼這妮子從此是不會回來了。
但從前丁香是并不出外，上海又并沒一家親戚朋友，那麼她出走，到什麼地方去安身呢？這事情就透見得有些奇怪，難道她外面已有情人，實行同居去了嗎？這不要臉的妮子，她不是明明地和我作對嗎？關天池這樣一想，滿肚的歡喜立刻化為烏有，心中一陣煩躁，那酒氣便向上湧，猛可伸手在桌上一拍，大聲地說道： &ldquo渾蛋，真豈有此理！這樣晚還不回來！&rdquo 關老太低了頭也正在沉思，冷不防被天池這麼一來，心中倒大吃一驚，一時也惱怒起來，鼓着兩腮，瞪他一眼，喝道： &ldquo你又發酒瘋了嗎？你不是說她十二點之前總會回來嗎？現在十二點還沒有到呢，你發這斷命脾氣給誰瞧呀？&rdquo 關天池被她這一喝，把滿腔的怒火立刻又壓制下來，賠了笑臉，說道： &ldquo我不是發脾氣，因為我想着已經十點鐘了，實在是應該回來了。
&rdquo 關老太聽他這樣說，心中暗想：剛才我焦急，他還勸慰着我，現在他自己也焦急起來，顯然事情是很糟糕的了。
遂很憂愁地說道： &ldquo當初我們卻沒有想到，這孩子因為不願意這頭婚姻，心中一氣，不知會存心出走了嗎？&rdquo 關天池心裡是早有了這個念頭，隻不過不敢說出口來，今聽關老太先說出來了，便望着她呆住了一會兒，說道： &ldquo照理是不會的，但這樣晚還不回來，那就叫人疑心到這一層。
&rdquo 關老太聽他也這樣說，
關老太看梳妝台上的座鐘當當地已敲六點了，阿芸把飯也開上來了，但丁香還沒有回家，心裡未免有些焦急，暗想：買物件買了一下午，也該回來了，怎麼天黑了還沒回來呢？關老太獨個兒正在思忖，關天池銜着雪茄煙走上樓來吃飯了，他的臉上是含了一種得意的笑容，顯然他是感到十分的快樂。
關老太瞅他一眼，說道： &ldquo丁香買東西去，這麼許多時候卻還沒回來呢！&rdquo 關天池拿下嘴裡銜着的雪茄煙，用手彈了一下灰，說道： &ldquo那你愁什麼？難道她會逃了不成？我想她買好了東西，一定又在瞧影戲了，因為她近來對于影戲似乎感到相當的興趣。
&rdquo 他說着話，已在桌旁坐了下來。
關老太道： &ldquo那麼我們再等她一會兒，和她一塊兒吃吧。
&rdquo 關天池把手擡上去，将他頭上西瓜皮帽子向後推了推，笑道： &ldquo你沒有餓就等她一會兒，我要喝一些酒。
阿芸，你把五加皮拿來，剛才我已吩咐下面炸兩塊豬排，此刻你給我去拿上來吧。
&rdquo 阿芸一面把五加皮瓶拿給他，一面答應着走下去。
關天池把衣袖卷了一卷，拿了酒瓶倒了一玻璃杯，然後伸手在衣袋内又摸出一包花生米，放在桌上，用兩指先取了一粒，塞到口裡去，回眸向關老太望了一眼，笑道： &ldquo你要不喝一杯？&rdquo 關老太搖了搖頭，瞅他一眼，很不樂意似的說道： &ldquo你不要喝酒了，我就怕你喝酒，喝醉了，回頭嗓子又大啦。
&rdquo 關天池握着酒杯，喝了一口，聽她這樣說，先打了一個哈哈，笑道： &ldquo你不知道，我喝酒有兩種原因，一種是心裡煩悶，所以喝醉了，喉嚨就響起來，不過我響也響在别人的身上，可從來沒有得罪過你。
一種是心裡喜歡，你想，今天這樣喜歡的事情，我是愈喝愈高興，哪裡還會發什麼脾氣嗎？我的好太太，來來，你也喝上半杯，陪着我助助興緻吧。
&rdquo 說着，拿過酒瓶又倒了一小杯，向關老太太招了招手。
關老太因為丈夫既然這樣高興，倒也不能過分地拂他意思，于是移步到桌旁，在天池的對面坐下來。
這時，阿芸把炸好的牛排和豬排拿上，關天池是客氣得了不得，立刻鉗一塊到關老太面前的碟子上，笑道： &ldquo你吃！既有兒子，又有金錢，這真是意外的喜事。
明天這個時候，我們是有兒子、媳婦了，明年這個時候，也許可以抱孫子官兒了。
雖然麒俊不是我的親生子，但丁香究竟是你嫡親的内侄女兒，不是也很親近嗎？&rdquo 說到這裡，又呵呵地笑了一陣。
關老太被他說得心花也開了，那張癟嘴這就笑得合不攏來，兩老夫婦愈談愈歡喜，關天池的酒也喝了一杯又一杯。
關老太見他差不多喝了十多杯，臉上是紅得像塗了胭脂，便勸阻他說道： &ldquo好了，不要再喝了，這五加皮可比不了黃酒，性子要厲害得多，回頭真的醉了，那是有傷身子的。
&rdquo 關天池不敢違拗，手指着杯中，笑道： &ldquo那麼這半杯總要喝完了。
&rdquo 關老太點頭答應了，偶然回眸望見時鐘已八點了，這就&ldquo啊喲&rdquo了一聲，說道： &ldquo我和你談談說說，怎麼有兩個鐘點了嗎？那丁香為什麼卻還沒有回來呢？不知道路上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嗎？&rdquo 天池毫不介意地說道： &ldquo今天你怎麼這樣膽小？丁香也可算是個老上海了，會發生什麼意外嗎？前天她不是也十點多回家嗎？那又有什麼稀奇？你放心吧，她總在十二點之前回來的。
&rdquo 關老太皺了眉頭，說道： &ldquo因為我今天眼睛跳了一天，所以心裡有些不自在，也不知是禍是福呢。
&rdquo 關天池笑道： &ldquo照事實上說，明明是個喜事，那你又何必疑神疑鬼呢？&rdquo 關老太聽他一味地譬解着，也就放下了心。
吃好了晚餐，已經是九點了。
關老太喝杯茶，天池吸了一會兒煙，看看時候已近十點了，關老太心裡憂慮着，所以口中又咕噜起來。
關天池一面望着嘴裡噴出來的一圈圈兒煙霧，心裡也未免有些焦急了，暗想：前天她竭力地反對，後來忽然又柔順地答應了，莫非她存心出走，故作緩兵之計嗎？若是真的話，那麼這妮子從此是不會回來了。
但從前丁香是并不出外，上海又并沒一家親戚朋友，那麼她出走，到什麼地方去安身呢？這事情就透見得有些奇怪，難道她外面已有情人，實行同居去了嗎？這不要臉的妮子，她不是明明地和我作對嗎？關天池這樣一想，滿肚的歡喜立刻化為烏有，心中一陣煩躁，那酒氣便向上湧，猛可伸手在桌上一拍，大聲地說道： &ldquo渾蛋，真豈有此理！這樣晚還不回來！&rdquo 關老太低了頭也正在沉思，冷不防被天池這麼一來，心中倒大吃一驚，一時也惱怒起來，鼓着兩腮，瞪他一眼，喝道： &ldquo你又發酒瘋了嗎？你不是說她十二點之前總會回來嗎？現在十二點還沒有到呢，你發這斷命脾氣給誰瞧呀？&rdquo 關天池被她這一喝，把滿腔的怒火立刻又壓制下來，賠了笑臉，說道： &ldquo我不是發脾氣，因為我想着已經十點鐘了，實在是應該回來了。
&rdquo 關老太聽他這樣說，心中暗想：剛才我焦急，他還勸慰着我，現在他自己也焦急起來，顯然事情是很糟糕的了。
遂很憂愁地說道： &ldquo當初我們卻沒有想到，這孩子因為不願意這頭婚姻，心中一氣，不知會存心出走了嗎？&rdquo 關天池心裡是早有了這個念頭，隻不過不敢說出口來，今聽關老太先說出來了，便望着她呆住了一會兒，說道： &ldquo照理是不會的，但這樣晚還不回來，那就叫人疑心到這一層。
&rdquo 關老太聽他也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