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藕斷絲連移花接木 蛇心佛口借刀殺人

關燈
這幾天學校裡放着春假,李茜珠閑着無事,興沖沖地到狄秋航家裡來,原意是想和秋航同去瞧一場電影,不料秋航既不在家,連狄老太都走出去了。

    你想,李茜珠的心中是多麼懊惱啊!兩條彎彎的柳眉便微微地蹙在一起,玉潔可愛的牙齒咬着她殷紅的嘴唇皮子,做個沉思的模樣。

    一會兒,方才堆了滿面的笑容,向房東太太又溫和地問道: &ldquo那麼狄老太是和狄先生一塊兒出去的嗎?&rdquo 房東太太被茜珠這樣一問,倒是愕住了一會子,這意态顯然她是沒有知道。

    還是她八歲的女兒倒瞧見的,站在門口奔過來告訴道: &ldquo媽,我瞧見的,狄先生出去,狄老太和一個年輕很美麗的姑娘一塊兒走的。

    我問她們到哪裡去,狄老太笑着說瞧戲去的。

    &rdquo 房東太太這才又笑道: &ldquo阿囡瞧見的嗎?這就是了,狄老太瞧戲去了,李小姐來得不巧,明天再來吧。

    &rdquo 李茜珠意欲再問一聲那年輕姑娘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但恐怕人家心裡讨厭,所以點頭道了一聲謝,便匆匆地回身走出去了。

    從十八号大門走出弄口那一段路是走得相當快,待走出弄口的時候,那兩腳會懶洋洋起來,同時在她口中又會吐出一口郁勃的氣來,心頭有些感到了失望的悲哀。

    天氣雖然是很晴朗,雲淡天青,風和日暖,人行道上那幾株街樹綠綠的葉兒長得非常茂盛,但眼瞧着旁邊一對一對年輕的男女,這在李茜珠的心中更會感到了一陣煩惱。

    低了頭,暗自細細地思忖:這個年輕美麗的姑娘是誰呢?莫非就是那天維納斯咖啡館裡遇見的這個陸丁香嗎?這真奇怪了,丁香是她家什麼人呢?難道本來有親戚關系嗎?否則,哪裡會和狄老太這樣熟悉親熱嗎?想到這裡,茜珠的腦海裡立刻又浮映出丁香的容貌,覺得剪水秋波盈盈欲活,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芙蓉其頰,楊柳其腰,模樣兒的豔麗确實是勝過我一倍,尤其那頰上掀起的笑窩兒,更是我所及不到的地方。

    假使我是狄秋航的話,當然也要舍茜珠而納丁香了。

    雖然我和秋航是有過去悠久曆史的認識,在這五年來,我是絕對沒有更變我愛的方針,瞧了目前我對待秋航那一片真摯情誼,他當然也未始不明白我是那麼地癡情,照良心問題而說,秋航實在不應該不愛我,但男子的心到底是狠的,他見了丁香笑,怎麼還會想到茜珠的哭呢?李茜珠這樣一想,也不知打哪兒來的一股子辛酸,眼淚便會撲簌簌地淌下來。

    一會兒,忽然又想起這個陸丁香我哥哥不是也認識她的嗎?據哥哥說,和她是非常地要好,不過照陸丁香的态度看來,顯然她和哥哥是十分冷淡。

    這在丁香的立場上說,正如狄秋航一樣,她難道不去愛秋航,倒反而去愛我哥哥嗎?當然丁香一個聰敏的姑娘是絕不會那樣傻,哥哥有妻子的人,他的失敗是理所應該。

    但我呢?十三歲的時候,小心靈中就隻有狄秋航那一個人,這五年來的相思,結果還被丁香硬生生地奪了去,這叫我如何能夠甘心呢?茜珠心裡當然是非常痛恨丁香,丁香簡直是我的仇敵,仇敵的地位本來是勢不兩立的,有了你就沒有了我,有了我就沒有了你。

    不過茜珠姑娘她不是個潑辣成性的女子,而且她還是個胸中雪亮的人,她覺得愛情這樣東西是不能勉強的,即使用盡了種種方法把秋航和丁香硬生生地離開,秋航的心中還是不會來愛上我的,況且這種小人的行為,亦非我輩所幹的事情。

    因此,茜珠隻怨自己的命苦,一路上盡管地淌眼淚,但聰敏的人她就會想明白過來,覺得自己未免是太喜歡傷心了。

    一切的事情,根本還隻不過自己一個人猜想而已,怎麼就肯定是确實了嗎?房東女兒所說的這個美麗的姑娘,究竟是否是陸丁香,那還是一個問題呢。

    憑我一片真摯的情誼,是真心愛上了秋航。

    秋航能夠接受我的愛,固然是我的幸福,就是他另有所愛,我也隻好各有姻緣莫羨人了。

    茜珠既然徹底地一想,她就收束淚痕,一個人自到國泰戲院裡去瞧一場《戰地鴛鴦》的影片,這部影片叙述了一對青年情侶在戰場上浴血奮鬥的情形,悲壯激昂,令人熱血直贲。

    最後戰事結束,少年不幸陣亡,臨死與彼情人永訣一幕,纏綿悱恻,又令人黯然魂銷,聲淚俱墜。

    因為對白動人、表情逼真的緣故,所以大半婦女都為之失聲啜泣,劇未終均掩面匆匆離去。

     茜珠是個多情女,同時又是個失意人,豈能不一揮同情之淚?因此便悶悶坐車回家。

    茜珠回到家裡,先匆匆地走進上房,隻見母親悄悄地和保镖王昶說着話,王昶連聲地說知道,一見茜珠進來,王昶便匆匆地退出去了。

    茜珠問母親什麼事情,李太太鎮靜了态度,說道: &ldquo沒有什麼,我聽說近來各處盜匪衆多,吩咐他們随時要小心一些。

    &rdquo 茜珠點頭道: &ldquo這是因為窮人太多了的緣故,唉!有錢人不肯救濟救濟貧民,還要投機操縱,害得民不聊生,怎不要盜匪天天增加起來呢?&rdquo 李太太道: &ldquo你爸爸倒是很慈善的,前天不是捐助三萬元錢給上海慈善救濟會嗎?&rdquo 李茜珠道: &ldquo這是理應如此,金錢太多了又有什麼作用呢?假使富人個個肯慷慨解囊的話,窮人也就都有事做,有了事做,也就都有了飯吃,個個都有飯吃,還會發生搶劫的事情嗎?所以有錢人雇用保镖,絕不是根本的辦法。

    &rdquo 李太太聽女兒這話,仿佛忘記了她本身是個富家的女兒,這就忍不住笑道: &ldquo那麼照你這樣說起來,不是把所有的錢都應該分給窮人嗎?但是中國窮人太多了,假使你把所有家産都捐完了,恐怕社會上反而要增加一個窮人。

    因為杯水車薪,那是無濟于事的,而你本身不是卻反變成一個窮光蛋了嗎?&rdquo 茜珠聽母親這個論調,不禁失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