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安本紀卷之一

關燈
甲申年、毅宗烈皇帝崇祯十七年夏四月戊午朔,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等誓師勤王。

     是時,有傳京師失陷者,衆猶疑信相半。

    兵部尚書史可法同南京右都禦史張慎言、戶部尚書高弘圖、工部尚書程注、兵部右侍郎呂大器、署翰林院少詹事姜曰廣、太常寺卿何應瑞、應天府尹劉士祯、鴻胪寺卿朱之臣、太仆寺丞姚思孝、給事中李沾、羅萬象、禦史郭維經、陳良弼、周元泰、米壽圖、王孫蕃、朱國昌等誓告天地,号召天下臣民起義勤王。

     發明 書曰「誓師勤王」何?緩辭也,陪京向稱重地,兵馬整饬有素,一聞賊逼京師之信,即當星馳赴援,奮不返顧:今先帝大行旬餘日矣,至是始議勤王,于被發纓冠之義何居?齊桓公救邢至于聶北,「春秋」譏之,譏救邢之不速也;況君父之難乎!律以「春秋」之法,所謂不待貶而罪自見者乎! 附錄 時各鎮逃兵南下,江北震恐;漕撫路振飛即分兵防堵,令副将金聲桓守徐州、周士鳳守泗州、周原敬守清口。

    至是,振飛會淮安七十二坊各集義兵,每坊舉生員二人,一為坊長、一為副、躬自操演;日則團練、夜則魚貫巡邏,以備非常。

     淮陽巡按禦史王幞執僞官鞏克順,誅之。

     賊選淮安知府鞏克順至清口,坊兵執之以獻;幞即斬以徇衆。

    時幞自任守河、漕撫路振飛守淮,士民恃以無恐。

    是月二十七日,振飛集義兵大閱,舉人湯調鼎等鹹易戎服從事。

     發明 書「執僞官」何?執其所當執也。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王幞此舉,不愧其職矣;故書以予之。

     剿賊總兵高傑、劉澤清率兵南下。

     時傑屯兵徐州、澤清屯兵宿遷,各聲言南侵;淮民大懼。

    巡按王幞自謂與澤清有舊,輕身詣之,勸其回轅北上;澤清不允,大聲雲:『即不擾淮安,請假道赴揚州』!幞不可曰:『萬不得已,迂道從天長、六合行,則非我所知也』。

    淮安得免塗炭。

     其書「南下」何?不當下也。

    傑寺受讨賊之責,既不能剿而垂涎楊州,公行無忌,可惡甚矣!故書其官,以着其罪。

     十五日(壬申),總漕巡撫戶部侍朗路振飛、巡按禦史王幞執僞官呂弼周,誅之。

     僞防禦官呂弼周以僞咨緻王幞,欲赴任;遊擊駱舉佯迎之于中途,執以解。

    幞叱曰:『跪』!弼周曰:『人也不認』!幞曰:『亂臣賊子,我認得誰;今但知有國法耳』!幞,弼周門生也。

    幞細鞫其事賊及聖上、東宮所在,弼周一字不答。

    解至軍門,路振飛縛弼周于柱,舉觞勞駱舉,簪花旁立;集諸善射者立二十步外,五人為耦發一枝,不中者退,中者報名賞銀牌一。

    射者盡,乃命剮之;衆情大悅。

    時鹽城守備王某亦獲賊将董學禮及從者十三人解于軍門,悉斬之。

     發明 亂臣賊子,凡民罔不憝,所謂「不待教而誅」者也。

    二臣此舉,深得誅讨之義矣。

    恃書其日,以見誅亂臣賊子,僅此一日也;蓋美之辭。

     二十八日(己酉),剿賊總兵高傑圍揚州。

     揚州繁華素着,傑輩垂涎久矣。

    至是,屯兵城外,城外廬舍焚掠無遺。

    揚人厚犒之,不聽;江南北大震。

     發明 高傑受先帝之顯擢,膺建節之重任,不能力讨逆賊以抒不共戴天之仇,而汲汲焉揚州是圍,肆行暴虐,惡之極矣!詳書其官,蓋深罪之也。

    前誅僞官,書日以為美辭;此書日,則以着其惡者。

    「春秋」之法,一美一惡,無嫌于同。

     附錄 是時各藩俱南奔,淮撫路振飛親駐河幹,以令箭約諸藩舟魚貫而來;周王出行資,給賞各坊義士。

     鳳慶總督馬士英标兵抄掠淮安,其部将莊朝陽行卻單縣,為民所殺。

     時先希大行之信既确,南京文武諸大臣連日會議,潞主倫次稍疏、惠王道遠難緻、福王有在不類事,莫之敢決。

    鳳督馬士英念福王奇貨可居,内結操江誠意伯劉孔昭、外結總兵劉澤清等同心擁戴;且移書諸大僚,謂以序、以賢無如福王,兼責史可法當王其議。

    二十二日,可法治兵于浦口。

    二十三日,諸臣谒孝陵定議,劉孔昭面詈呂大器不得出言搖惑;遂定議福王,先修武英殿。

    二十七日,南京禮部司務集齊百官,公啟迎主于儀真;福王得啟,即行。

    二十九日,福王舟至觀音們;三十日,百官谒見福王于舟次。

    王角巾葛衣坐寝床上,枕舊衾敝,帳亦不能具;随從田成諸奄布袍草履,不勝其困。

     五月戊子朔,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等迎福王入京,以内守備府為行宮居之。

     是日,福王自三山門登陸至孝陵,從西門入飨殿祭告。

    詣懿文太子寝園展祀畢,從朝陽門進東華門,恭谒奉先殿。

    出西華門,暫居内守備府為行宮。

    文武百官進見,王色赧然欲避;史可法言:『殿下宜正受』!劉孔昭諸勳臣,人人皆有德色。

    群臣退,議先上監國玺绶而後勸進,乃即範金鑄「監國之寶」。

    次日,百官朝王于行宮,魏國公徐弘基先緻辭。

    靈璧侯湯國祚即讦戶部措饷不時,其辭憤絮;太監韓贊周叱之起。

    呂大器曰:『此非對君體』!群臣退,議登極;張慎言謂:『國虛無人,可遂即大位』。

    可法密曰:『太子存亡未蔔,倘北将挾以來,奈何』?劉孔昭曰:『今日既定,誰敢更移』!可法曰:『徐俟數日,似亦無妨』。

    諸臣乃散。

     發明 無事則倫序、有事則擇賢,古今之通義也。

    福王在藩失德甚着,自無擁立之理;士英連結内外,以示不容不立之勢。

    嗚乎!明之天下非亡于他人,實亡于土英一人耳!漢鼎移于并牧、唐祚絕于豳岐,非其炯鑒耶!然不責士英而責可法者,則又「春秋」責鄭祭仲之意也。

    可法膺南樞之重任,值大變之猝臨,當獨立主持,選立賢藩,宗社為重、倫序為輕。

    澶淵十日不捷,王旦請立太子;土木北狩不返,于謙竟立景帝:何至牽制于群奸,立其所不當立乎!故特目可法以責之,亦「春秋」之義也。

     附錄 初三日(庚寅),群臣進「監國寶」于福王,王行告天禮。

    劉孔昭複請登天位;禦史祁彪佳曰:『監國名甚正』。

    徐弘基等皆然之,乃止。

     改史可法、高弘圖為禮部尚書,升馬士英兵部尚書,姜曰廣、王铎禮部左恃郎,俱兼東閣大學士;可法仍掌兵部事,張慎言仍為吏部尚書。

     時議蔔相,群情推毂可法及弘圖、曰廣。

    劉孔昭攘臂欲入;可法曰:『本朝無勳臣入閣例』。

    孔昭曰:『即我不可,馬士英有何不可』!諸臣默然。

    又議起廢,衆共推鄭三俊、劉宗周。

    孔昭特舉阮大铖等;可法曰:『此先帝欽定「逆案」,勿庸再言』!是時士英率高傑、劉澤清等擁兵十萬,臨江以挾制廷臣,使不敢不相雲。

     發明 斯時先帝大行,普天同痛;可法等俱當戴罪供職,不得援登極推恩常例,希正揆席。

    至閣中票拟,遴選曰廣等數人,皆以原官兼閣員辦事,不用進秩;誓必寸磔逆闖、禮葬先帝,然後論功行賞。

    「春秋」之法:賊不讨、仇不複,則君不葬、服不除;寝苫枕弋,無時而終事也。

    當時若能宣昭此義,士英雖奸,何名而入;孔昭邪說,何由而起!惜乎!可法諸臣見不及此。

    直書于冊,交譏之也。

     江西湖廣總督袁繼鹹疏請入觐,止之;鳳慶總督馬士英自請入朝。

     繼鹹請入觐,特谕止之。

     士英請入朝,拜疏即行。

     發明 新君嗣位,請入朝行賀,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