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情天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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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簾的這一面,繡着一片雪山冰峰,氣魄雄奇。

     房中異香氤氲,地上甚是柔軟,原來鋪了一層腥紅色的地氈。

     史思溫初入房時,曾因房中奇異香味,熏得頭腦微昏,故此閉住呼吸,但後來一動手,便忘了閉氣。

    此刻鼻中乍然嗅到更濃的香味,心中一動,忙又閉住呼吸,并且運起少林失傳已久的正宗達摩心法内功,仗着尚是童子之身,元陽極旺,刹那間便将體内不适之感除掉。

     放目一瞥,房中珠絡纓垂,桌椅繡床均另行鋪着繡工精美的墊褥。

     靠近後窗邊,擺着一張太師椅,一個白衣女人端坐椅上,面上垂遮着一層薄紗,隐隐約約可以見到眼睛鼻子嘴唇,卻蒙蒙隴隴,不甚真切。

    故此沒法估測出她的年紀來。

     在她的膝上,蜷伏着一隻渾身雪白、毛茸茸的肥貓。

    他一進房,這隻白貓眼睛一開即閉,碧光微閃便隐。

     太師椅的兩旁,分站着四人,都是穿着白衣裳,身材一般高矮,也一樣肥瘦。

    面上均蒙着輕紗,容貌如藏在霧中,飄渺朦胧。

     除了這五個白衣女人和一隻白貓之外,房中再沒有别的人。

    但雖然都是女性,卻浮動着一片冰冷的氣氛。

    連桌上那隻半尺高的金鼎内,袅袅升起的白煙,氤氲房中,也令人覺得一片寒冷。

     她們一聲不響,十隻烏溜溜的眼睛,從面紗後面凝視着這個外貌老實的儒生。

     史思溫好生訝異,暗想這些白衣女人不知是什麼來曆?這當中的一個如不是在高髻上插着一支碧玉雕成形如鳳鳥,口中銜着明珠的珠鳳玉钗,就和侍立旁邊的四個白衣女毫無分别。

     他忽然發覺當中的白衣女那對眼睛越來越顯露得清楚,最後好像已把輕紗撥開似的,修眉鳳目完全可以瞧得十分清楚。

     他怔了一下,想道:“這個白衣女子有點古怪,我必須十分留神……”這一刹那間,他已完全忘掉身在客店之中,鄰房躺着好友金瑞,與及強敵環伺之事。

     隔了片刻,那白衣女的修眉鳳日漸漸隐去,恢複當初隔着一層煙霧的光景。

     她輕輕道:“你的定力極佳,必是名門高手,怪不得金嬷、銀嬷收拾不了……” 史思溫聽她的話竟是誇贊自己,本待謙遜兩句,但同時又因對方柔媚話聲中透出的冰冷味道,弄得一切都變得不調和,因此沒有做聲。

     “不過……”她沉吟一下,聲調陡然變得極為寒冷,接着道,“氤氲在我房中的香氣,乃是一種世上罕見的奇香,名為‘鳳腦香’,再過片刻,你心中便完全失去主宰!” 史思溫本來就覺得這種香味透着古怪,要知以他目下精修過達摩所傳正宗内功心法的功力,即使是深山大澤中奇毒的瘴氣,也難令他受害。

    但這房中的香氣,隻吸了幾口,便覺得頭腦昏沉,一似酒意半醺時光景。

     這白衣女又鄭重說出來,他可就不能不信,心想如是這樣被人所制,辱及師門聲譽,當真萬分不值,目光掃過旁邊侍立的四名白衣女,便冷笑譏嘲道:“原來如此,這些人恭謹聽命于你,大概便因這鳳腦香之故了……” 白衣女冷哼一聲,道:“你想錯了,當今宇内尚有兩人不會受制于我的鳳腦香,可是他們……哼……” 史思溫心中極想說下去,但又知道出口問她,反而不行,便模棱地微曬。

     白衣女見到對方微曬,在他的老實淳樸的面上,露出這麼一個表情,委實猜不出是什麼意思。

    忍不住惱聲道:“你可知那兩人是誰?一個是武當掌門金府真人,一個是少林方丈白雲大師!” 史思溫露出訝色,道:“但他們在真實武功方面,鬥不過你?” 白衣女不屑地哼了一聲,膝上的白貓忽然蠕動一下,她立刻低頭注視,并且伸手輕輕撫摸那貓背上極長的白毛,柔聲道:“小乖乖,你被我們驚擾得不能安寝麼?” 史思溫留意她的舉動,卻與常人無異,那隻纖美皓白的左掌,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當中不知鑲着一塊什麼寶貝,發出青蒙蒙一團光華。

     他好幾次想問她的姓名來曆,後來一想,男女有别,不便啟齒。

    加上對方形迹詭異,必定問不出結果。

    索性不問。

     右邊第一個白衣女忽然低聲道:“雪姑真病了!” 當中的白衣女修眉一皺,擡目望着史思溫,冷冷道:“你的運氣不錯,我的小乖乖忽然不舒服,要不然你已被它撕裂” 說時,把左掌中指那枚戒指轉動一下,露在外面那塊不知名的鑲物轉到掌心,青光隐沒不見。

     史思溫登時又觸動了俠義心腸,同時也看出她手上的戒指,定是發号施令,命令白貓傷人的信物。

    心想這些白衣女一個個詭邪奇異,心狠手毒,哪有什麼的路數,和她們講究規矩,簡直多餘。

     當下緩步走去,逼近到那白衣女椅前,面上不露喜怒之色,問道:“姑娘是說這一頭小小的畜生麼?憑它就能傷得了我?” 說時,伸出右手,向那頭白貓身上摸去。

    出手時看不出絲毫惡意,其實掌上已運足内家真力,隻須摸在貓身,便可把那貓内髒震傷。

     那白衣女被他的舉動弄得愣了一下,方想這個老實儒生舉動何以這般奇特。

     旁邊侍立的兩個白衣女齊齊一揚素袖,輕飄飄地分向史思溫左右腰間拂到,史思溫心中一凜,認出她們這一下的家數。

     他不但認出她們的家數,而且自己也極熟悉,先搶占機先,摹然雙掌一分,恰到好處地拍在她們揚起來的素袖上,那兩個白衣女子嬌軀一晃,各各被震開半步。

     她們五個白衣女子都是用輕紗罩面,隐藏住面上表情,史思溫查察不出對方心意,便向左右顧盼一眼,微微笑道:“兩位姑娘把玄陰十三勢已練得人了化境,令人佩服……” 說時,又緩緩伸手,向當中那白衣女膝上肥貓摸去。

     那白衣女的長眉和眼睛,突然又在輕紗之後顯現出來,鳳目中射出極為寒冷的光芒。

    都凝注在史思溫面上,不看他的手勢,但皓白纖掌卻也同時緩緩地摩挲膝上之貓。

     旁邊侍立的四個白衣女子,一齊瞧着兩人的手,隻見史思溫手掌欲落未落,五指極快地變換位置。

    那簪钗抱貓的白衣女摩挲貓身時,纖掌忽前忽後,竟是随着他的手指而進退,然而兩個人的眼睛都不瞧看敵我手掌。

     房中六個人都屏息靜氣,史思溫面上仍然帶着笑容,忽然間笑容一斂,忽然退了尋丈。

    低頭一看,掌背上脈穴外面的皮膚上,有一道指甲尖戳過的痕迹。

     那白衣女冷冷一笑,道:“你雖深谙玄陰門手法,但昔年木靈子非是純陰之質,尚且能夠稱雄天下,可知玄陰門的武功,深不可測。

    你若不是見機得快,此刻早就橫屍我椅前!不過縱然你能躲過‘鬼爪拘魂’之厄,但已中了我的鳳腦香,最多再過兩個時辰,鳳腦香威力發作,那時須嘗遍人間所有的痛苦滋味,然後……” “住口”史思溫摹然喝道,“世間上盡多貪生怕死之輩,但我卻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況且你數次提及鳳腦香如何厲害,可是直到如今,尚未有絲毫證據。

    不過我也不必相瞞,你的武功的确是我出道以來所遇過的最強之人,目下我尚有要事,差點忘了去辦……” 白衣女冷哼一聲,側顧旁立女子道:“他說還有事辦呢”其中一個白衣女子譏嘲地冷笑一聲。

    史思溫見她不聽自己的話,自然不能自說自話地繼續說下去,隻好閉口,那簪钗抱貓的白衣女又道:“白梅,過去瞧瞧他是哪一派的人?” 史思溫此時已想起金瑞之事,厲聲喝道:“且慢,我本來就看不慣你們的行徑,此時有事暫别,終必要再找你們。

    若是出手攔阻,莫怪我出手無情!” 他一副老老實實的淳樸相貌,突然發威,反而令人驚心動魄。

     那個名叫白梅的白衣女子,本來已上前兩步,見他發威喝止,不覺停步。

     簪钗抱貓的白衣女道:“你有什麼事?” 史思溫本來不會說出來,但因對方口氣生似疑他借故遁走似的,故此忍不住道:“告你也無妨,我的事就在此院中。

    ” “嗯,是院子最末那間上房中之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