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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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王月英,二世為《樓台會》之梁山伯、祝英台,今罰滿矣,得歸其原職雲。

     此故事與蘇秦、盜跖所述差合,藍橋一名則衍自李直夫劇。

    以約會于橋,故韋居河東,女居河西,至河名則不必問也。

    尾生本死橋下,今乃移至橋上,當以橋上、下并有柱,水既渰橋,雖立橋上亦可緻命。

    其口渴求飲,與裴航事絕同,疑直夫劇即如是牽系者。

    至三世不圓滿之結局,降韋生于傳說中晉代人梁山伯之後,則與《盜跖篇》之作者升尾生于孔子之前同一逞臆之談矣。

     此詞之後附《藍橋二世姻緣團圓記》一篇,為别一人作。

    起句雲: 閑來無事翻書篇,觀見藍橋事一番; 總有上冊無下卷,我今要把下本添。

     按《藍橋會》文足事完,此乃雲“有上冊,無下卷”者,一般人怯于承受悲劇,常思化為團圓,茲篇雖已同歸天班而終未諧花燭,故必欲為之增出一下卷,猶作《續紅樓夢》者之心也。

    其大意雲:韋郎保轉世為李官保,學名奎元,生于南京王家灘,十七歲至順天趕考。

    中途遇賊,劫其行李,大哭覓死。

    土地神憐之,風送至京;身無一錢,賣文為活。

    一日,過一園門,百花盛放,樓前立一女子,花容月貌,為之流連不忍去;婢仆見而疑之,執以見主人。

    李生自陳父、祖官階,主人劉吏部大喜,蓋其婦乃李生之姑也。

    劉隻一女,即所見之麗姝,名瑞蓮,年十七,遂與生締婚姻。

    其後李生赴試,禦點狀元。

    夫、妻壽至六十,上天歸班。

    此所雲雲,皆作者躊躇滿志之想象,無書本與傳說為根據者。

    末雲“二人若得再相會,至五雲觀景再團圓。

    那個住在蘇州府,這個山東有家園。

    明公若問後來事,《五雲傳》上說周全”,則又牽合《五雲傳》為一事。

    先民每好将若幹相類之故事串于一線,若僧侶之轉世者,此本之《五雲》與前本之三世,皆其類也。

     三十年前,予方勤研民俗,時以文字發表,一時各地寄稿者頗多。

    頃檢得一紙,題為《藍橋會》,述某地之傳說,惜時久竟忘其贈主,因亦無從審識此傳說之地點。

    其略雲:周家村之周員外生子絕醜,背駝,足跛,妄想娶一美女,日夜與父母吵鬧。

    二老愛子心切,允之。

    離周家村五裡為藍家村,村中一老人以教讀為業,妻亡,遺一女,極妍麗,年已二八。

    周員外知之,命媒婆前去說合。

    經媒婆之誇飾,此醜公子居然成一溫文爾雅之美少年。

    藍老心動,請相其人。

    媒婆設計,将華山魏公子诓出,果英俊,婚事遂諧。

    至期,洞房中燈火盡滅,女複受绐。

    次日發覺,徒自怨泣而已。

    某晚,女夢與一美少年幽會,并約明日至藍橋相見。

    醒後,夢中事曆曆在目,即以擔水為名,步至橋下,與魏公子遇,蓋公子亦于昨夜得夢,正下山探訪之也。

    兩人于井邊互訴身世,約于三更相會。

    當晚大雨,公子至橋,山洪暴發,直沖橋上,知生命難保,便将衣服系于橋欄,示不失信,其身遂被水沖去。

    藍女至,不見公子,四方尋覓,乃于欄上發現其衣,知其已死,亦投河殉焉。

    後玉堂春為藍女轉世,王三公子則魏公子也。

    此故事言及華山,或為流行于陝西東部之傳說,實際之藍橋去華山本不遠。

    尾生姓氏,此又作“魏”,要是小變。

    (作《花月痕》之魏秀仁,影射己身于小說中,名“韋癡珠”,正與此同。

    )以藍橋故,女遂姓藍。

    其嫁周公子及因夢識魏,魏以衣系橋欄以死等,均與鼓詞所述不同。

    其以魏代周相親,有類于《醒世恒言》中之《錢秀才錯占鳳凰俦》。

    又覽1952年9月27日上海《新聞日報》,知淮劇中亦有《藍橋會》,其故事略雲:魏景元與蘭瑞蓮幼小相識,久蘊深情,然婚姻不克自主,蘭終嫁一猥瑣丈夫。

    一日汲水,于井邊遇魏,約夜間會于藍橋,同逃他地。

    不幸魏至橋時,适值漲潮,至死不離,殉焉;蘭至亦投水死。

    “蘭”,即“藍”之同音字。

    此女之姓,在傳說中有賈、藍、蘭之不同;而其人之事,後二者皆謂其失身匪人,欲自擇佳偶而事之。

    長江以南各地所以不傳此故事者,殆以無洪水漫橋之背景欤? 尾生故事雖無大發展,而綿延兩千餘年未絕,可謂故事中之黃耇。

    此中當有無數婦女之血淚在,蓋欲突破婚姻不自由之羅網而不得,遂寄其遐想于藍橋之并命。

    予故叙次其始末若此,以見人民生活之一片段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