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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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得看你們船上的那個人了,”那人說道。

    “務必叫他帶一個攜帶式冷凍裝置上船。

    ” “這我來負責。

    ”陶吉森說道。

     “我們再看一下出價……” “這筆買賣仍和商定過的内容一樣。

    ”陶吉森說道。

    “每隻胚胎送到之後拿五萬美元。

    如果它們能存活,那麼每隻再拿五萬美元。

    ” “很好,務必叫那艘船在島的東碼頭等着。

    星期五晚上。

    不是北碼頭,那是個大供應船停靠的碼頭。

    是東碼頭,一個小碼頭。

    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陶吉森說道。

    “你什麼時候回聖荷西?” “也許要到星期天。

    ”他說着用手推了一下櫃台使身體離開它。

     陶吉森有點擔心地問道:“你确定你已經知道如何使用這||” “我知道,”那人說道。

    “相信我吧,我知道的。

    ” “還有,”陶吉森說道,“我知道島上一直跟加州遺傳技術公司總部保持無線電通訊,所以||” “你聽我說,我已經找到掩護的辦法了,”那人說道。

    “你就安心地把錢準備好。

    星期天早晨在聖荷西機場岸清,我要現金。

    ” “錢會準備好等着你的,”陶吉森說道。

    “不必擔心。

    ” 馬康姆 将近午夜,他在達拉斯機場上了飛機。

    他才三十五歲就已經開始秃頭了,身材又高又瘦,穿了一身黑:黑襯衫、黑褲、黑襪子、黑色運動鞋。

     “啊,馬康姆博士!”哈蒙德先打招呼,臉上假惺惺地堆起親切的微笑。

     馬康姆咧嘴笑道:“你好啊,約翰。

    沒錯,恐怕你又遇到老對手啦!” 馬康姆與衆人一一握手,同時很快地作了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邁克爾·克萊頓,是搞數學的。

    ” 這次旅行中,葛蘭對他比其他人還要感興趣。

     當然,葛蘭已經久聞其名了。

    邁克爾·克萊頓是新一代數學家中最有名氣的一位。

    這些數學家曾公開對“真實世界如何運轉”這個問題表示高度興趣。

    這批學者在幾個重要方面和傳統派數學家決裂。

    首先,他們随時随地都使用電腦,這是傳統派數學家們所不齒的。

    第二,在新興的所謂渾沌理論領域中,他們毫無例外地運用非線性方程式。

    第三,他們似乎非常關注這樣一個問題:他們的數學描述了真實世界中實際存在的東西。

    第四,他們的衣着和言談似乎都為了表明他們正從學術王國走進真實世界,一位資深的數學家因此稱他們的行為是“可悲的個性過分表露”。

    事實上,他們的舉止經常很像搖賓歌星。

     馬康姆在一張皮椅上坐下。

    空姐問他是否要點什麼飲料。

    他回答道:“來點健怡可樂吧,搖一搖,不必攪。

    ” 達拉斯的潮空氣從開着的機門飄進來。

    愛莉說道:“這種天氣穿黑色的不嫌熱了點嗎?” “你真漂亮,塞特勒博士,”馬康姆說道。

    “我整天看你那雙腿都還看不夠,哪有心情管他熱不熱呢?不過,事實上,黑色具有最佳的抗熱性。

    如果你還記得宋體輻射的話,在熱性能上最好的是黑色。

    輻射效率很高。

    不管怎麼說,反正我隻穿兩種顔色,黑色和灰色。

    ” 愛莉張口結舌地瞪着他。

     “這兩種顔色在任何場合穿都很合适,”馬康姆滔滔不絕地繼續往下說着。

    “而且它們也配得起來,萬一我穿黑褲時穿了雙灰襪也沒關系。

    ” “可是你老是穿這兩種顔色難道不覺得厭煩嗎?” “一點也不。

    我覺得這使我得到了解放。

    我相信自己的生活是有價值的,因此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考慮如何穿衣服,”馬康姆答道。

    “我不願意去想今天早上我要穿什麼。

    說實在的,你還能想得出有什麼比時裝更令人厭煩的東西嗎?也許是職業體育運動。

    那麼多的人拼命去搶一個小球,而其他人還花錢去為他們鼓掌。

    不過,從總體上來看,我覺得時裝比體育運動更無聊。

    ” “馬康姆博士,”哈蒙德解釋說,“你是個極有見解的人。

    ” “而且近乎瘋狂,”馬康姆風趣地說道。

    “不過,你必須承認,這些都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我們生活在一個有許多可怕限制的世界之中限制你必須這樣表現,限制你必須重視那樣事情,可是卻沒有人去思考這些限制及束縛。

    難道這還不夠令人驚訝嗎?在訊息發達的社會裡,根本沒有人在思考問題。

    我們原先希望能摒棄文件,但是事實上我們卻把思想摒棄了。

    ” 哈蒙德轉過身對着金拿羅舉起他的手。

    “是你請他來的。

    ” “這也是件走運的事,”馬康姆說道。

    “因為你們似乎遇到嚴重的麻煩事。

    ” “我們沒有什麼麻煩事。

    ”哈蒙德立刻把他頂回去。

     “我一直認為在這個島上是搞不出什麼名堂的,”馬康姆說道。

    “我從一開始就這樣預言了。

    ”他把手伸進一個軟皮公事包裡。

    “現在我深信大家都知道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你們将不得不把這個東西關閉。

    ” “将它關閉!”哈蒙德怒氣沖沖地站起來。

    “無稽之談!” 馬康姆聳聳肩,對哈蒙德的發火無動于衷。

    “我把我原先那份文件的副本帶來給你們看,”他說道。

    “這是我為遺傳技術公司最初進行谘詢的文件。

    數字這東西有點不太好懂,不過我可以慢慢解釋給你們聽。

    你要走了?” “我要去打幾通電話。

    ”哈蒙德說罷便走進隔壁的一個座艙。

     “呃,這是一次長途飛行,”馬康姆對其他幾位說道。

    “至少我的文件可以給你們一點事做做。

    ” 飛機在夜空中飛行。

     葛蘭知道有許多人都不喜歡邁克爾·克萊頓,而且他也能理解為什麼有人覺得他太咄咄逼人,談到渾沌理論的時候也太油腔滑調了。

    葛蘭翻着文件,看着那些方程式。

     金拿羅問道:“你在文件上得出的結論是,哈蒙德在這個島上做的事注定會失敗?” “沒錯。

    ” “是因為渾沌理論嗎?” “對。

    說得更确切些,是因為這個系統在相空間中的表現。

    ” 金拿羅把那文件甩在一邊,問道:“你能用英語來解釋一下嗎?” “當然羅,”馬康姆說道。

    “我們來看看從什麼地方開始。

    你知道什麼叫非線性方程式嗎?” “不懂。

    ” “奇異吸引子呢?” “也不懂。

    ” “好吧,”馬康姆說道。

    “那我們從頭說起好了。

    ”他停了一下,仰起頭看了看上面。

    “物理學在描述某些問題的表現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軌道上運轉的行星、向月球飛行的飛船、鐘擺、彈簧、滾動着的球之類的東西。

    這都是物體的有規則運動。

    這些東西用所謂線性方程式來描述,而數學家想解這些力程式是輕而易舉的事。

    幾百年來他們幹的就是這個。

    ” “明白了。

    ”金拿羅說道。

     “可是還存在着另一類表現,是物理學所難以描述的。

    例如與紊流有關的問題:從噴嘴裡噴出的水、在機翼上方流動的空氣、天氣、流過心髒的血液。

    紊流就要用非線性方程式來描述。

    這種方程式很難解||事實上通常是無法解的。

    所以物理學從來沒有弄通這一類的事情。

    直到大約十年前,出現了描述這些東西的新理論||即所謂的渾沌理論。

     “這種理論最早起源一九六○年代對天氣進行電腦模拟的嘗試。

    天氣是一個龐大而又複雜的體系,也就是地球的大氣層對地球和太陽所作出的反應。

    這個龐大複雜的體系總是令人難以理解,所以我們無法預測天氣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從事這項早期研究的人從電腦模型中明白了一點:即使你能理解它,也無法預測它。

    預測天氣是絕對不可能的。

    其原因是,這一體系的表現對初始條件的變化十分敏感。

    ” “你把我弄糊塗了。

    ”金拿羅說道。

     “如果我用一門大炮來發射一枚炮彈,這炮彈的發射有一定的重量、一定的速度,還有一定的傾斜角度||如果我再發射第二枚炮彈,其重量、速度和角度都不變||那麼會發生什麼情況?” “兩枚炮彈幾乎會落在同一個地方。

    ” “沒錯,”馬康姆說道。

    “這就是線性動力學。

    ” “明白了。

    ” “可是如果我有一個天氣系統,我讓它在開始時具右一定的溫度,一定的風速和一定的極度||然後我再以幾乎同樣的溫度、風速和極度重複它一次||第二次這個系統的表現就不會完全相同。

    它将會毫無規則地發生變化,很快就變得跟第一次毫無共同之處。

    第一次還是陽光普照,第二次則可能是傾盆大雷雨。

    這就是非線性動力學。

    它們對初始條件都十分敏感:很微小的區别都會造成失之毫、差之千裡的結果。

    ” “我想我明白了。

    ”金拿羅說道。

     “簡稱即所謂的『蝴蝶效應』。

    一隻蝴蝶在北京城外打着翅膀,紐約的天氣就會起變化。

    ” “所以說渾沌狀态是随機的?不可預測的?”金拿羅問道。

    “是不是這樣?” “不,”馬康姆說道。

    “事實上我們從一個系統複雜多變的表現之中發現了其潛在的規律性。

    所以渾沌才變成一種涉及面極廣泛的理論,這種理論可以用來研究從股市到暴亂的人群、到癫痫患者的腦電波等許許多多問題,并可以研究具有混亂狀态和不可預測的任何複雜系統。

    我們可以發現其中潛在的規律。

    明白吧?” “明白,”金拿羅說道。

    “可是這種潛在的規律是什麼呢?” “它基本上反映了這個系統在相空間中的運動現象。

    ”馬康姆答道。

     “我的天哪,”金拿羅說道,“我現在隻想知道你為什麼認為哈蒙德的那個島搞不出名堂來。

    ” “我明白你的意思,”馬康姆說道。

    “我待會兒會談到的。

    渾沌理論談了兩個問題。

    第一,像天氣這樣的複雜系統都具有潛在的規律性。

    第二,它的對立面||簡單系統也可能出現複雜表現。

    譬如說撞球吧。

    你打它一下,它就開始從桌邊上不斷反彈。

    從理論上來說,撞球是個很簡單的系統,幾乎可以說是牛頓系統。

    由于你知道加在球上的力、球的質量,因此你可以計算出球撞擊桌邊的角度,因而可以預測這顆球的未來表現。

    從理論上來說,這顆球會從一邊彈向另一邊,并不斷地持續下去,你可以預測這顆球未來多次反彈的情況。

    從理論上來說,你可以預測它二小時之後将處于哪個位置。

    ” “嗯。

    ”金拿羅說道。

     “可是事實上,”馬康姆說道,“你最多隻能預測到未來幾秒鐘之内的情況。

    因為有些非常小的影響||桌面不平、桌子木頭上有小凹陷之類的問題||都會直接使情況發生變化。

    過不了多久,你那些精确的計算就會不靈了。

    結果便證明了像在桌上玩撞球這種簡單系統也具有不少預測的表現。

    ” “往下說吧。

    ” “哈蒙德的工程,”馬康姆說道,“看起來也是一個簡單系統||處于動物園環境中的動物||它最終的表現也是無法預測的。

    ” “你知道這是因為……” “理論。

    ”馬康姆接着說道。

     “但是你最好看看那個島,看看他實際做了些什麼,這難道不好嗎?” “不,這完全沒有必要。

    細節問題無足輕重。

    理論告訴我,這個島上的情況會很快就會變得無法預測。

    ” “你對你的理論堅信無疑。

    ” “哦,是的,”馬康姆說道。

    “堅信無疑。

    ”他向後靠在椅子上。

    “那個島上有個問題,那裡即将發生一場大災難。

    ” 島 直升機的旋翼發出兩聲長鳴便開始轉起來了,陰影投射在聖荷西機場的跑道上,當機長正與塔台通話時,葛蘭正在傾聽耳機裡的卡卡聲。

     他們在聖荷西又接了一個人。

    這人叫丹尼斯·乃德瑞,是專程飛來接他們的。

    他的身材胖胖的,有幾分不修邊幅,嘴裡還含着一根棒棒糖,手指上黏糊糊的全是巧克力,襯衫上還沾了一些碎鋁箔。

    他叽哩咕噜地說他在島上管電腦之類的話,但沒有主動跟大家握手。

     透過飛機玻璃座艙罩,葛蘭看見腳下的鋼筋水泥跑道漸漸遠離了他們。

    他看見直升機的影子随着他們一起迅速向西,朝着山區飛去。

     “大概要飛四十分鐘。

    ”坐在後排一個座位上的哈蒙德說着。

     葛蘭注意到下面低矮的山丘正逐漸增高,接着他們穿過雲層進入一片陽光之中。

    他看見了連綿起伏的群山,不過令他驚訝的是,森林濫砍的情況相當嚴重,露出大片大片光秃秃的山壁和風化的岩石。

     “哥斯大黎加,”哈蒙德說道,“跟中美洲其他國家相比,人口控制作得比較好。

    盡避如此,它的森林面積仍日趨減少。

    這是近十年來的事。

    ” 飛機向下穿過雲層來到山脈的另一側。

    葛蘭看見了西部海岸的海灘。

    這時他們從一個海濱小村莊上方飛過。

     “巴伊阿的安納斯科港,”機長說道。

    “是個漁村。

    ”他朝北指了指。

    “在那邊的海岸線上,你們看見的是卡沃布蘭科保護區,那裡有美麗的海灘。

    ”機長讓飛機朝海上飛去。

    海水變成綠色,漸漸變成藍綠色。

    太陽照在波光閃動的海面上。

    此時大約是早上十點。

     “還有幾分鐘我們就能看見雲霧島了。

    ”哈蒙德說道。

     哈蒙德解釋說,雲霧島其實不是一個真正的島,而是一座海底的山,是由海底下面噴出的火山岩漿形成的。

    “島上到處可以看到由火山形成的痕迹,”哈蒙德說道。

    “許多地方都有氣孔,腳下的地面常常發燙,由于這個原因,再加上強大的洋流,這個島便處于多霧的狀态。

    我們到那裡之後你們就會看見||啊,就是那裡。

    ” 直升飛機繼續向前,并朝海面下降。

    葛蘭看見前方海面上挺立着一個島,島上山石嶙峋,峭壁岩。

     “天哪,它看上去真像阿爾克綽茲島。

    ”馬康姆說道。

     由樹林覆蓋的山坡上雲霧缭繞,使島上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不過顯然它比那個島大多了,”哈蒙德說道。

    “八英裡長,最寬處達三英裡,總面積二十二平方英裡。

    它将是北美最大的私人動物保護區。

    ” 直升機開始爬升,朝該島北端飛去。

    葛蘭想透過濃霧向下看。

     “平常沒有這麼濃的霧。

    ”哈蒙德說道。

    他的語氣中有幾分不安。

     這個島北端的小山最高,高出海平面兩千多英尺。

    山頂上一片霧蒙蒙的,不過葛蘭仍可看見那裡挺拔險峻的峭壁和下方波濤洶湧的大海。

    直升機從山頂飛過。

    “遺憾的是,”哈蒙德說道,“我們得在島上降落。

    我不喜歡這麼做,因為這樣會驚擾島上的動物。

    有時候有點驚險||” 哈蒙德的話被機長打斷了:“現在我們開始降落。

    大夥抓緊。

    ”直升機開始下降,他們的四周立即出現茫茫大霧。

    葛蘭聽見耳機中不斷傳來電子信号的嘟嘟聲,但他什麼也看不見;不一會兒他漸漸可以隐約地看見濃霧中蔥綠的松樹枝幹了,有些地方還相當茂密。

     “他究竟是怎麼飛的呀?”馬康姆說了一句,可是沒有人理會。

     司機長先向左右兩邊看了看,然後望着那片松林。

    林木仍然十分茂密。

    飛機在迅速下降。

     “天哪!”馬康姆說了一聲。

     嘟嘟聲變得越來越大了。

    葛蘭看着機長,見他正在全神貫注地駕駛。

    他向下看,看見飛機玻璃座艙罩下面的地面上有一個巨大的十字形螢光閃閃。

    十字形的角上都有燈光在閃爍。

    機長稍稍校正了飛機的位置,然後在直升機降落場着陸。

    旋翼聲逐漸減小,最後完全消失。

     葛蘭松了口氣,解開安全帶。

     “我們得快點下來,從那邊走,”哈蒙德說道,“因為會有風切變。

    在這個山頂上常常有很厲害的風切變(編者按:風切變,GWindShearh,指與風向相垂直的方向上,風速随距離的變化率改變),所以……不過嘛,我們還是安全的。

    ” 有個人朝直升機跑來,他一頭紅發,戴着一頂棒球帽。

    他把機門打開,興緻勃勃地說:“你們好!我是艾德·雷吉斯。

    歡迎大家到雲霧島上來,路不平,請小心慢走。

    ” 一條小路由山上蜿蜒而下,空氣又冷又。

    他們朝山下走去,四周的霧氣越來越薄。

    葛蘭現在已經可以比較清楚地看到周圍的地貌景物了。

    他覺得這裡很像太平洋西北的奧林匹克半島。

     “沒錯,”雷吉斯說道。

    “主要的生态是落葉雨林。

    這跟生長在大陸上的植物有很大的差别,在大陸上的是更典型的雨林。

    這是一種微型氣候,隻存在于北部山坡上較高的地方。

    島上主要是熱帶氣候。

    ” 再往下走,他們可以看見伫立在樹叢中一幢幢大樓的白色屋頂。

    葛蘭感到驚訝不已:房子建得很優雅别緻,再往下走就沒有霧了,現在他可以看見整個島向南延伸的全貌。

    正如雷吉斯說的,島上大部分地區都由熱帶樹林覆蓋着。

     葛蘭看見南面的棕榈樹上方伸出一截樹幹,上面光秃秃的沒有葉子,隻有一根又大又彎的樹幹。

    他看見那樹幹活動起來,扭轉過來面對着新來的不速之客。

    葛蘭意識到,他所看見的根本不是什麼樹幹。

     他所看見的是一個高達五十英尺的龐然大物漂亮彎曲的脖子。

     他看見的是一隻恐龍! 歡迎 “我的天啊!”愛莉不由得輕聲驚歎起來。

    大家都直瞪着樹上的那隻動物。

    “我的天啊!” 她的第一個印象是,這隻恐龍真是太漂亮了。

    書上把恐龍畫得又大又難看,而這隻長脖子恐龍的動作卻很優雅,幾乎是帶有某種尊嚴。

    它的動作敏捷||它的行為表現沒有絲毫笨拙遲鈍的樣子。

    這隻爬蟲類動物以警惕的目光望着他們,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就像大象發出的那種聲音一樣。

    不一會兒,從樹叢裡又伸出一個頭來,按着是第三個、第四個。

     “我的天啊!”愛莉又說了一句。

     金拿羅瞠目結舌。

    這些年來他一直很清楚所期盼的是什麼||可是不知怎地,他從來沒有相信過真會出現這種事,此刻他被吓得呆若木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以前他總覺得所謂新遺傳技術的無比巨大威力不過是遊說宣傳時的驚人之語而已,如今它的威力卻突然明明白白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些動物真大!可謂碩大無比!就像房子那麼大!這麼多!活生生的真恐龍!絕對假不了! 金拿羅心想:我們将以這個地方大撈一筆。

    大撈一筆! 葛蘭站在山坡上的那條小路上,眼前飄散着霧氣。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伸到棕榈樹上方的灰色脖子。

    他覺得有點頭暈目眩,彷佛腳下的斜坡變得陡峭起來,他覺得氣快喘不過來,因為他現在所看見的是他作夢也沒想到在這一生中還能見到的東西。

    然而他現在卻正在看着它。

     在缥渺的霧氣中的動物絕對是雷龍,一種中等的蜥腳類動物。

    他那個吓得發呆的大腦正在進行學術聯想:北美食草動物,生活在後侏羅紀,習慣上稱之為“雷龍”,一八七六年由E·D·科普在蒙大拿州發現,是與科羅拉多州、猶他州、俄克拉荷馬州的英裡森地層有關的物種。

    近來,伯曼和麥金塔又根據頭蓋骨的形狀把它歸類為梁龍。

    傳統的看法認為,雷龍大部分時間都半活在淺水中,因為水的浮力有助于支撐它那龐大的身軀。

    這隻動物雖然很明顯地并不在水裡,但它的動作卻非常快,它的頭和脖子在棕榈樹上方移動,顯得十分活潑||活潑得令人咋舌。

     葛蘭哈哈地笑了起來。

     “怎麼回事?”哈蒙德有幾分不安地問道。

    “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葛蘭搖了搖頭,還是一個勁兒地笑。

    他覺得好笑的是,這隻動物他才看了幾秒鐘,就已經開始接受它了||并運用他的觀察回答了這一學術領域中不少長期懸而未決的問題,但他又無法清楚地告訴他們這點。

     他看見第五、第六隻恐龍把頭伸到棕榈樹上方時,他們的笑意還沒有消失。

    這些蜥腳類動物正看着人們的光臨。

    他們使葛蘭想起了特大号的長頸鹿||他們看人的那副樣子也是那樣傻裡傻氣但又讨人喜歡。

     “我相信他們不是人造的,”馬康姆說道。

    “他們是活生生的真家夥。

    ” “是的,他們确實是真的,”哈蒙德說道。

    “不過嘛,他們也應該是真的,對不對?” 他們又聽見遠處傳來的嗚咽聲。

    起先是一聲,随後是其他許多附和聲。

     “那是它們的叫聲,”艾德·雷吉斯說道。

    “是在歡迎各位到島上來呢。

    ” 葛蘭站在那裡靜靜聽了一會兒,他感到無比歡欣。

     “你們也許想知道下一步的安排,”哈蒙德一邊沿着小路往前走,一邊說道。

    我們安排各位先看看那些設施。

    今天下午晚些時候到公園裡去看恐龍。

    晚上我跟大家一起吃飯,到時候各位還有什麼問題,我會一一回答。

    現在,請各位跟雷吉斯先生走……” 極大家跟着艾德·雷吉斯朝最近處的建築走去。

    在小道那邊有一個較為粗糙、由手工油漆的牌子,上面寫着:“歡迎光臨侏羅紀公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