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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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隻能歸降,陳妾安否,甚為念。

    』第三書廿五日發雲:『接二十日谕,知已歸降,欲保家口,隻得降順。

    達變通權,方是大丈夫。

    惟來谕陳妾騎馬來營,何曾見有蹤迹?如此輕年小女,豈可放令出門?父親何以失算至此?兒已退兵至關,預備來降。

    惟此事實不放心。

    』第四書廿七日發雲:『前日探報陳妾被劉宗敏掠去,嗚呼哀哉!今生不能複見。

    初不料父親失算至此。

    昨乘賊不備,攻破山海關一面,已向清國借兵,本拟長驅直入,深恐陳妾或已回家,或劉宗敏知系兒妾,并未奸殺,以招兒降。

    一經進兵,反無生理,故飛禀問訊。

    』第五書雲:『奉谕陳妾贍養在宮,但未有确實之說,究竟可來?太子既在宮中,曾否見過父親?既已降順,亦可面奏說明此意,但求将陳妾太子兩人送來,立刻降順』雲雲。

    」以此諸書觀之,梅村所謂「沖冠一怒為紅顔」者,真詩史之言也。

     三桂初猶有擁立太子之議,所謂義興元年者是也。

    暨聞闖以圓圓侍太子,大憤,其議遂罷。

    此即梅村詩所未嘗及,而國初諸老逸史,亦未有能言其故者。

    今悉在永章日記中。

    其時目擊所錄,必得其真。

    亟錄傳之,亦足以廣異聞也。

    記雲:「三月二十日,賊在田皇親家搜得太子、定王以獻,闖令入宮。

    廿一日封太子為宋王,定王為安宅公。

    四月初六日發檄與三桂雲:『太子好在宮,汝莫想借他為由,朕已封為宋王,将爾等妻女與他奸淫,以洩崇祯之忿。

    』初九日下僞诏親征三桂,十二日起程,太子、定王、代王、秦王、漢王、吳陳氏、吳氏、吳氏、吳李氏、僞後妃嫔皆從行。

    吳陳氏即圓圓,兩吳氏皆三桂妹也。

    廿五日戰于一片石,闖大敗,退入關。

    太子與圓圓遂皆至三桂軍中。

    廿六日闖又為誓書與三桂雲:『大明朝義興皇帝,使監國大學士平南王吳三桂,尚義伯總兵官唐通,大順朝永昌皇帝,使兵政府尚書王則堯、張若麒,于甲申四月廿二日立誓于山海關。

    自誓之後,各守本有疆土,不相侵越。

    大順朝已得北京,準于五月初一日交還大明朝世守,财貨歸大順,人民各從其便。

    如北兵侵掠,合力攻擊,休戚相共。

    有渝此盟,天地殛之。

    』廿八日牛金星揭吳三桂告示兩通,一列監國大學士平南王吳銜,下書義興元年四月廿四日。

    一列平西親王吳銜,下書順治元年四月廿六日,印文亦兩歧。

    闖曰:『大約我勝則與我和,清勝即與清合。

    彼誘得太子陳氏,便爾背盟,實非人類。

    』立擒吳襄及家口十六人斬于市。

    廿九日闖登極,三十日率諸賊退出京師。

    五月初一日接太子手敕,以初三日入都為大行皇帝大行皇後舉行大事,末署義興元年四月廿六日。

    正拟具本,明日入奏,忽傳太子已至城外,王德化亟備車駕鹵簿,至朝陽門迎駕,永貞在内預備」雲雲。

    此下遂無一字,其如何變局,則不可得而知矣。

    按諸書皆言闖挾太子二王西走,未嘗有歸諸三桂之說。

    果爾,則北都公主所見,與南都所謂王之明者,信哉其為依托矣。

    然亦安知非闖賊以是系三桂及中原士大夫之心,而僞封一人以亂觀聽乎?逸民某君所為《木居士憤言》,謂方太息此舉之不成,而緻慨于有明一朝興廢,實系圓圓一人,則非惟堕三桂之欺,抑且為闖所笑矣(圓圓本姓邢,生時有群雉集屋,衆因呼為野雞。

    其姨陳氏,俗所謂養瘦馬者,圓圓母殁遂依陳,因從其姓。

    此亦諸書所未及者)。

     ○戈登遺言 英将戈登,曾立功中國,隸李文忠麾下者十餘年。

    後歸國,死事埃及。

    吾國士大夫,語及戈,以為不如華爾。

    然華不過一戰将,弋則具有文武才略。

    且其人實忠于吾國,不可沒也。

    其歸國時,當光緒六年,嘗上書文忠,論外交軍事甚悉,皆荦荦大端,使早從其言,何至有後來喪地失權之禍?不幸而戈所深戒者,吾事事莫不蹈之。

    今距戈去時,甫三十年耳。

    而每下愈況,遂至此極。

    戈登有知,應亦自歎其言之不幸而中也。

    戈所陳十策,為撮其要于下: 一、中國與外國議約,當在中國開議。

    按吾國與各國立約,蹈此戒者,實不可勝數。

    馬關一約,尚不在内。

     二、與外國議約,須多用文字,少用語言。

    文書以簡明為貴,或先将其意暗詢别國。

    因各國互相猜忌,若某款吃虧,必為指出。

    按此策十年以前猶可用,今則均勢之局已定,協以謀我,雖此策亦無所用矣。

     三、中國一日不去北京,則一日不可與人開釁。

    因都城距海口太近,無能阻擋,此為孤注險着。

    按,此條蒙頗不謂然。

    雖然,旅順、威海之不守,戈因先見之矣。

     四、陸軍無勁旅,則水師無退步。

    今宜先練陸師,再練水師。

     五、所購船炮,甚為失計。

    當時若以購船炮之款,盡購新式槍,較為有益。

    俟陸軍練成勁旅,再購船炮。

    按,此二條,今之海軍大臣聽者。

     六、中國有不能戰而好言戰者,皆當斬。

     七、應多方幫助華商出洋,徑向制造廠購貨。

     八、總稅司宜駐上海,專管稅務,不令擅越他事。

    若與外國公使議事,不宜令局外之洋人幹預。

    按後來赫德權力之膨脹,孰實使之?衮衮諸公,不惟負國負民,抑且無以對戈登矣。

    文忠在總署時,不喜與赫德商榷國事,殆猶未忘戈登之戎欤? 九、當責成出使大臣,承辦外洋軍火,如與各國公使談論,有不諧之處,當令出使大臣,在外商辦。

    按,十條中惟此條無關緊要。

     十、亟宜設稅務學堂,令華人習學關稅事宜,以備代替外人。

    薪水宜照外人例優給。

    按赫德總榷政以來,垂五十年矣。

    而此條竟無人議及者,尚何言哉? ○丁韪良被騙 西人旅居中國者,其機械變詐,往往有出人意料之外,以餘所聞德貞騙丁韪良事,其一端也。

    丁韪良為同文館總教習十數年,于吾國官場慣技,揣摩純熟。

    恭、慶兩邸及總署諸堂官,皆與之相得。

    丁為人小廉曲謹,自教授外,公私外交,一無所幹預,故華人皆樂就之。

    德貞者,英人也,精于醫,為人捭阖有機智。

    光緒中葉,西人之來華營路礦者,皆以德為主謀。

    德亦廣交遊,結納權貴,大奄名優,王公貴戚,無不得其歡心。

    與丁為莫逆交,丁乃援之入同文館,充醫學教習。

    同文館定例,總教習月薪千金,各科分教,僅三百金而已。

    德之婿歐禮斐者,略谙普通學,來華依其嶽,謀一席地。

    德薦諸赫德,使為圉人長。

    歐見總教習之獲多金也,羨之,欲去丁而篡其位,謀諸德。

    德颔之曰:「當徐圖之,勿汲汲也。

    」又半歲,丁忽肩上生一瘤,延德診視,德視之曰:「無妨也,不數日愈矣。

    」語畢,背而拭其睫,作飲泣狀,瞥為丁所見,固問之,德乃慘然曰:「吾二人交好如弟昆,吾見君得此危疾,不忍以實告,而又不禁其心之痛,不圖乃為君所覺,今不得不以實告矣。

    此證無生法,吾力能保百日,百日以往,藥餌無能為矣。

    為君謀,不如急請假歸美。

    用吾藥,猶能抵家,與妻子相見也。

    」丁如其言,匆匆請假行,未抵舊金山,疾已霍然矣。

    抵家後,竟不複發。

    方訝德之妄言,謀束裝作西渡計。

    忽得友人書,則歐禮斐已膺關聘,坐臯比,月享千金矣。

    始悟德之賺己也。

    實則歐于普通學外,諸科學未谙門徑。

    故事,總教習必通各國語言文字,始能稽核課程,歐則英文外一無所知也。

    及丁再至華,德已前卒矣。

     ○赫承先求應鄉試 赫德仕中國五十年,而不入國籍,不易章服,且仍食本國男爵之俸,亦創例也。

    赫之子名承先,酷慕中國科第之榮,其父及為延名師,教為制藝。

    京師人有見其課稿者,飽滿暢達,居然二十年前好墨卷也。

    試帖楷法,亦端謹不率。

    癸巳萬壽恩科,必欲援金簡故事,以内務府籍應試。

    執政者顧堅不許,赫嬲弗已。

    乃藉慶典恩數,賞以三品銜候選道,而卒不許其應試。

    一時翰苑中人,皆失望懊惱。

    蓋承先果入場,則必無不中,中後贽敬,必可獲巨萬也。

    吾國外交上,有至不可曉者。

     國權所系,輕以予人,絕不少惜。

    獨此等虛榮所在,乃竭力以争之,可謂不識輕重矣。

     ○黃靖南遺事 明靖南侯黃得功,微時豢鴨為生,每日辄少數鴨,久之,幾盡。

    黃怒,涸水蹤迹之,于塘底得一巨鳝,粗如盎。

    烹而食之,體貌頓改,為偉丈夫,勇力絕倫,遂習武。

    然貧不能應試,日為人策蹇。

    時楊龍友文骢甫鄉捷,由黔入都,至浦口,雇黃驢北行。

    中途遇劫賊六人,龍友本娴騎射技擊,方謀抵禦。

    黃遽大呼,看我殺賊,從驢背躍地,一手牽驢,一手持行囊撲盜。

    盜大驚,急止之。

    黃不顧,撲如故。

    盜下馬羅拜,呼曰;「公真大英雄,我輩願拜下風矣,勿失義氣。

    」黃乃止,因共邀黃入夥,堅拒之,贻之金,又不受,請姓名,亦不答,盜遂拱手去。

    楊奇其勇義,因與約為兄弟。

    南歸,言之馬士英,士英為之婚娶,延師教以兵法。

    及督鳳陽,拔為親将,遂建功河北,為明季名将。

     ○詩鐘彙錄(三則) 詩鐘之作,近世極盛,有籠紗、嵌珠兩格。

    籠紗者,取絕不相幹之兩事,以上下句分詠之者也。

    嵌珠者,任取兩字,平仄各一,分嵌于第幾字者也。

    籠紗易穩而難工,嵌珠難穩而易工。

    近時多尚嵌珠,鄙意頗不喜之。

    都中相傳有分詠楊貴妃及煤者雲:「秋宵牛女長生殿,故國君王萬歲山。

    」超脫悲渾,當為極格。

    朱強村侍郎《詠山谷蠹魚》雲:「詩派縱橫不羁馬,書叢生死可憐蟲。

    」李西漚《詠寶劍崔雙文》雲:「萬裡河山歸赤帝,一生名節誤紅娘。

    」或《詠魁星及承塵》雲:「常将彩筆幹牛鬥,不見空梁落燕泥。

    」有人仍用上題,而魁星手中,不持筆而持元寶者雲:「文章自古須金買,台閣于今半紙糊。

    」史記《白糖》雲:「傳世文章無礙腐,媚人口舌隻須甜。

    」數聯皆極超隽。

    此體閩人最工,魁星承塵兩聯,皆閩人也。

    鄭太夷嘗言,福州某社,出女花兩字,用嵌珠格,因字面太寬,限集唐詩,其前列三人皆極工。

    一雲:「青女素娥俱耐冷,名花傾國兩相歡。

    」一雲:「商女不知亡國恨,落花猶似墜樓人。

    」一雲:「神女生涯原是夢,落花時節又逢君。

    」此所謂文章天成,妙手偶得者耶?有人欲撰聯嵌雪珠兩字,請太夷為捉刀者。

    太夷應聲曰:「雪膚花貌參差是,珠箔銀屏迤逦開。

    」二語皆在《長恨歌》,尤極自然(鄙人嘗有詠老将及避債雲:「三遼獨立頻看劍,一代孱王尚有台。

    」又烏江及革命黨雲:「渡此更将何面目,誤人無限好頭顱。

    」自謂頗能渾脫)。

     又适士來書雲:庚子辛醜間,海上某報發起詩鐘社,一時名句頗多。

    或《詠醉蟹情絲》雲:「濁世不容公子醒,春秋多為兒女牽。

    」又一聯雲:「一世橫行終入甕,七襄苦織不成章。

    」皆極超渾。

    上句皆有寄托,濁世句敦厚溫柔,尤得風人之旨。

    惜不知作者姓氏,為耿耿耳。

    嵌珠難穩而易工,良然。

    顧其佳者亦正可諷。

    丁未旅粵,暇辄從朋輩為詩鐘之會。

    一日拈得臣滿二字,用嵌珠中之虎頭格,虞和甫觀察雲:「臣門車馬登龍日,滿屋圖書伏蠹年。

    」虞固閩人,所作均以工整勝,此其一斑也。

    又況晴臯大令雲:「臣門冷落容羅雀,滿地凄涼怕聽鵑。

    」陳伯瀾刺史雲:「臣心常與葵同向,滿鬓羞将菊亂簪。

    」自然名隽,較虞尤勝。

    又用燕颔格嵌屋心二字,伯瀾雲:「老屋欲傾松作柱,禅心未定絮沾泥。

    」用鸢肩格,嵌人南二字,晴臯雲:「杜陵人日凄涼甚,庾信南來感慨多。

    」陳少蘅大令雲:「天上人間今夜月,北征南下來年霜。

    」又陳埚伯大令用虎頭格,嵌臭珠二字雲:「臭逐不妨來海上,珠還何日返天南?」皆佳句也。

    拙作臭珠雲』臭如蘭惠交如水,珠辟塵埃玉辟寒。

    」又千土二字用蜂腰格雲:「隔院秋千雜絲竹,東華塵土夢觚棱。

    」嗜痂者以為後一聯感喟蒼涼,别有懷抱。

    然視以前諸聯,則瞠乎後矣。

     ○隐語彙錄 隐語始春秋時,其後流為燈謎,遂為文詞遊戲之一種,至近時而益工。

    佳者必表裡皆現成語,兩不相涉,而恰能傳神阿堵中者,斯為上乘。

    若徒以字面關合,或更乞靈僻典,縱極工巧,要不免笨伯之诮矣。

    昔人謂詩有别才,非關于學。

    若謎語者,殆純恃别才者矣。

    二十年前,京師此風最盛。

    昔潘文勤嘗以「臣東鄰有女,,窺臣已三年矣」射唐詩一句,媵以古吉金數事,直可數百金。

    出月餘,竟無人敢問津者。

    後為江南一士人所射得,蓋「總是玉關情」一句也。

    運實于虛,斯真能傳神阿堵中者矣。

    餘所聞佳謎,不下百餘條,今不能記十之二三矣。

    雨窗獨坐,偶憶及數條,彙錄于此。

    王太監遺容,射唐詩一句:承恩不在貌。

    聾子的耳朵也是個樣子,射毛詩一句:不聞亦式。

    以「也是」兩字扣亦字,運思之巧,真匪夷所思。

    分明摩诘印章,為何颠倒殘缺至此,射毛詩一句:維王之邛。

    豈日小補之哉,射《周易》一句:大無咎也。

    擾字,謝毛詩三句:惟其優矣,人之雲亡,心之憂矣。

    虛帳不必實付,射唐詩一句:花開堪折直順折。

    鹹豐朝以制錢缺乏,京師嘗行鈔票,既而價漸低落,至不能值半價,戶部猶不肯廢罷。

    而入市買物無人肯收受者,相率以此充戚友婚喪之饋遺品。

    有以此為表,射毛詩雲「不可使,得罪于天子。

    以雲可使,怨及朋友」四句者,此真文章天成,妙手偶得者矣。

    」謎語有最可發笑者:玉皇神牌,射毛詩一句:上帝闆闆。

    秀才一桌,射《禮記》二句:其數八,其味酸。

    紅羅雙繡鳳頭鞋,射毛詩一句:赤舄幾幾。

    妖的越顯紅白,射唐詩一句:桃花帶雨濃。

    一聲聲是衣寬帶松,射元人名:脫脫(此條有以「我将你鈕叩兒松,我将衣帶兒解」兩句為謎面者,不如此句之得神也)。

     ○鐵路輸入中國之始 同治四年七月,英人杜蘭德,以小鐵路一條,長可裡許,敷于京師永甯門外平地。

    以小汽車駛其上,迅疾如飛。

    京師人詫所未聞,駭為妖物,舉國若狂,幾緻大變。

    旋經步軍統領衙門,饬令拆卸,群疑始息。

    此事更在淞滬行車以前,可為鐵路輸入吾國之權輿。

     ○乞食制府 幹嘉間有某制府者,八旗人也。

    盛時,僮仆姬侍服飾飲食玩好之物,窮極奢麗,日費不赀。

    及和珅敗,制府亦牽累罷官。

    數年後窮窭不堪,遂至乞食市上,王公貴人,皆嚴絕之。

    惟朱文正公戒阍人勿卻,每旬日必一至,文正辄手持青蚨二百贈之。

    一日又至,值書室無人,因竊取小鏡,懷之而出。

    後遍覓不得,諸仆喧言制軍頃實來此,文正戒勿聲言,如再至者,惟伺候侍茶,毋令不在室中而已(按此似富勒渾事)。

     ○時藝餘譚 康熙、雍正以前,功令未嚴,格式未備。

    生童應小試,尚無試帖,僅四書文一篇而已。

    江蘇為人文淵薮,相傳昔學政有以快短明三字衡文者。

    大抵繳卷愈快愈妙,篇幅愈短愈妙。

    題紙一下不容構思,振筆疾書,奔往投卷。

    取額一滿,則不待終場,辄出案。

    往往考生猶據案推敲,忽炮聲隆隆,鼓吹聒耳,則紅案已出矣,乃皆踉跄不終卷而去。

    一日試題為「山梁雌雉」。

    有一生文僅十六字,曰:「春秋絕筆,西狩獲麟,鄉黨終篇,山梁雌雉。

    」榜發,竟冠其軍。

    又一日題為「孟之反不伐」。

    一生文曰:』不矜功,良将也。

    夫伐情也,反不然,良将哉?春秋時不伐者二,一介子推,一孟之反。

    子推不貪天功以為己力,之反不假人力以為己功。

    籲,良将哉!」又拔冠其曹。

    評語謂其僅五十五字,而全篇規模已具,蓋隐然兩大比格也。

    又有塾童五六人同赴試,一送考之傭工,年過四十,蓋亦讀書未成,辍讀而耕者也,好論文,貪飲食。

    偶見諸童文,辄從而指摘之。

    諸童使具酒食,每先自飲啖,諸童疾之甚,相與謀曰:「彼喜自炫其能,當思有以困之。

    」乃用傭姓名,密為購卷,俾攜考具相随,若為送考者。

    既唱名,一人在傭後代應,而推之使前,傭不得已,接卷入。

    笑曰:「若輩欲困我耶?我當有以間執其口。

    」是日題「夫微之顯」。

    傭憶少時在塾,曾讀此題舊文,小講下既承上文,即接筆曰:「夫然而微矣,夫然而顯矣。

    夫然而微之顯矣。

    」提比後用複筆,後比末之結筆亦如之。

    因抄襲入文,而其它皆不知作何語也。

    遂首先交卷,學使見三複筆,即提筆密圈,不暇細閱他處,竟拔取冠軍,諸童皆喪氣而返。

    又幹嘉之際,漢學大行,有能以緯書及汲冢書《穆天子傳》等書入文者,辄獲上選。

    黠者因僞撰黃故,以蒙試官。

    試官欲避空疏之诮,不敢問也。

    江左某生,素滑稽,值彭文勤校試,某生亦赴試。

    場期前一日,偶與同院生出遊,道旁兩槐,濃蔭蔽日,中一井,井畔有石,喜其清潤,因坐石上傾談。

    某生忽有悟曰:「此本地風光,即吾明日場中文料也。

    」同院生猶哂之。

    次日入試,榜發,果冠軍。

    索試卷觀之,小講起語即曰:「且自兩槐夾井以來」雲雲。

    以下皆杜撰語,而評語極賞其典奧。

     ○術士能代人飲食 頃讀漁洋《池北偶談》,載其叔祖季木吏部家中,有一方士,能代人飲食。

    其人自飽,亦往往令人代食,至溲溺亦如之。

    漁洋必非妄言者,然則催眠一術,吾國人二百年前,已有能通其學者矣。

     ○馬士英玉佩 桂林王幼遐給谏,嘗得玉佩一事,長二寸弱,寬半之,盤螭宛轉,中刻瑤草二字,疑為馬士英故物。

    因賦《念奴嬌》一阕紀之。

    詞雲:「夢華遺恨,話南朝影事。

    誰教玉碎,漫拟苕華镌宛轉,腹草家瑤雲爾。

    制想牙牌,臭餘腰玉,名字參差是。

    沙蟲江上,未随塵劫輕委。

    赢得圖畫漂零,玉瑛塗抹,辱及桃根妓。

    扇底曾窺名印小,篆勢殷殷曾記。

    射馬謠新,用牛語谑,塵垢難磨洗。

    梅花冠劍,隻今光照淮水。

    」按《畫征錄》:瑤草畫法倪黃,頗足與思翁龍友肩随,為人所累,遇者鹹棄弗顧。

    書畫賈人,因增其姓名為馮玉瑛,謂明末南都妓女,始有人肯購者,故有辱及桃根之語。

    給谏又藏士英畫扇,俪以周宜興書,扇底名印,即指此也。

    相傳浙中軍敗,士英召其妻高夫人至,使自裁。

    高問汝将何為,曰:「吾将披剃入山,栖某寺耳。

    」高恚曰:「汝尚不肯死,乃令我死耶?」士英固迫之,高怒,閉門大诟,士英惘惘出門去。

    俄而大兵至,大索士英不得。

    高聞之,乃赴軍門,自言知士英所在,導官軍入山,徑趨某寺,士英遂被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