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爬牆 巧合 獨尊 軍令 狩獵 野史 離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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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插入土中。
而那隻羊，卻被另一枝箭射個正着。
一片轟然喝彩聲中，我不禁動了怒氣。
放眼那麼多的羊，為何獨獨要跟我搶功？ 倏然轉頭瞪去，直把心中無比的厭惡和傷痛之情，一并發作在這淩厲的一眼怒視中。
目光在身側那人臉上一睃，我的心突然狂顫抽搐，因為太過震駭，竟是吓得左手一滑，木弓失手落地。
他就騎馬立在我左後側不足五米遠的地方，大汗淋漓的光着膀子，手裡張着弓弦，箭镞筆直的對準了我的眉心。
嘴角勾起一道柔軟的弧度，沉寂陰鸷的帶出一抹笑意，微微眯起的眼眸中森冷的透出一股迫人寒氣，我背脊上陣陣發寒，腦袋仿佛轟地聲被炸裂開。
我最不想，最不願，也是最最害怕見到的人，竟然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出現在我眼前！ 心跳如雷，我張了張嘴，感覺太陽穴上突突跳了兩下，也不知是驚吓過度，還是被烈日曝曬過頭，眼前竟然猛地一陣發黑，整個人軟軟的從馬鞍上滑了下來。
左肩重重的砸在草地上，我悶哼一聲，恍惚間有人用力抱起了我，然後臉部兩頰被人用手指使勁捏住，撬開緊閉的牙關。
略帶溫熱暑氣的清水被強行灌進我的嘴裡，濺得我滿臉都是。
我來不及吞咽，水因此而嗆進氣管，嗆得我連連咳嗽。
我微微睜眼，視線所及，多爾衮臉部的輪廓模糊不清，似有雙重疊影交錯在一起，不停的在我眼前晃動。
我胸口憋悶，長長的吐了口氣，感覺心髒跳動得太過厲害，手足乏力。
周遭人聲鼎沸，想來圍了不少瞧熱鬧的人，我緊張的撐起身子，正待說些什麼，忽然身子騰空離地，竟是被多爾衮攔腰抱起，徑自放到了馬背上。
他随後上馬，坐到我的身後，一手牽缰，一手扶住我的腰。
&ldquo嗬！&rdquo策馬疾馳。
我能感受到迎面吹來的那股熱辣辣的風，背靠在多爾衮的胸口，能清晰的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我沒來由的一陣發慌，但随即又寬慰自己，這不過我多慮而已，我現在已被毒日曬得中暑脫力，會心悸發慌乃屬正常現象，不足為奇。
雖然抱着如此想法，我卻仍是惴惴不安的挪動開僵硬的身子，試圖脫離他的懷抱。
才稍稍一動，腰上突然一緊，多爾衮霸道的将我重新拉回懷裡，緊貼在自己胸前。
他胸前的肌膚，滾燙得炙人。
&ldquo很好！&rdquo他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ldquo你很好&hellip&hellip當真好得緊哪！&rdquo 此時馬兒已負着我倆遠離人群，越馳越遠。
我聽多爾衮話中有話，心底發怵，猛地推開他，叫道：&ldquo放開我！&rdquo 這次他沒再拉我，慣性使然，我竟一個趔趄栽下馬去。
我尖叫着摔落草叢，在地上連打了兩個滾後才勉強穩住身形。
仰面朝上，正覺摔得七葷八素，頭昏腦脹，忽然頭頂光線一黯，一團黑影淩空罩下。
我瞪大眼，驚惶的看清多爾衮正飛身躍下，直接撲向我。
我尖叫一聲，側過頭揮手打他：&ldquo走開！&rdquo 兩隻手蓦地被他一一抓牢，他強悍的跨騎在我的腰上，左手将我雙腕勒住，高舉頭頂壓在地上，右手扳住我的下颌，逼迫我擡高頭顱正視他。
他的膚色被陽光曬得黝黑，臉上更是泛着紅光，似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頃刻間便可将我吞沒幹淨。
而他眼眸中射出的懾人眼神，卻又像極了一柄鋒利的刀刃，正在一刀刀的淩遲活剮了我。
我登時被他的兇狠暴戾之氣吓破了膽。
印象中的十四阿哥，一直都是個嬉皮笑臉，沒心沒肺，稍帶有點色，又有點痞的人，即便曆史早就他注定将來會成為叱詫風雲的攝政王，我也從沒打心底裡真正懼怕過他。
但是，現在&hellip&hellip &ldquo你在害怕什麼？&rdquo他譏诮的冷哼，&ldquo像你這種膽大包天的女人，我還以為你永遠不知死字怎麼寫！&rdquo 他右手拇指上套着一枚翡翠扳指，堅硬的玉制硌在我的颌骨上，錐心刺骨的疼。
烈日當空，他額頭滿是汗水，順着清峻瘦削的臉廓，滴滴答答的濺落到我臉上。
&ldquo嗒&rdquo數滴過後，終有一滴濺入我眼内，我眼睫急眨，正覺眼球火辣刺痛，忽然唇上灼灼劇痛，竟是被他牙齒狠狠咬住。
我痛呼吸氣，眼裡痛得淌下淚水，頭高高仰起，掙紮着試圖避開他的攻擊。
無奈這一切都隻是徒勞，他的力氣遠勝我數倍，任我踢騰雙腿，卻逃不開半分禁锢。
我咬緊牙關，感覺唇上一抹血腥入口，于是索性放棄掙紮，閉上眼默默忍受，隻是因為太過害怕憤怒，身子卻是不受控制的狂顫。
唇齒間溫潤的感受到他舌尖濕濡的舔舐，瘋狂啃噬終告停止，他細細的舔着我的唇角、臉頰&hellip&hellip我忽然産生出一種異樣感覺，這哪裡是親吻，分明就似一隻搖尾乞憐的哈巴狗兒在胡亂舔人。
&ldquo噗！&rdquo明知在這個時候，這種氛圍下絕不該發笑，可我卻終是沒能忍住。
等到這一聲笑出，我才又後怕不已，更加緊張的閉緊雙目，不敢睜眼瞧他暴怒的神情。
&ldquo你還笑？&rdquo聽不出他是惱羞還是氣憤，我隻覺得身上一緊，他竟然伸手開始扒我的軍服。
&ldquo不要！&rdquo我吓出一身冷汗，彈目開眼，驚恐無狀的看向他。
甫睜眼，入目的是多爾衮的右肩，晃眼間，削瘦的肩胛上有塊齒痕狀似疤非疤的粉紅色印子，蓦然跳入我的眼簾。
那印子在我眼中遽然放大，我瞪大了眼，突然覺得所有的氣力全部被抽空。
&ldquo看！這是&hellip&hellip我給你的信物！來生&hellip&hellip你來找我&hellip&hellip記得&hellip&hellip&rdquo 這是&hellip&hellip信物&hellip&hellip來生&hellip&hellip找我&hellip&hellip 我哆嗦着說不出話來，全身顫栗不止。
多爾衮的臉近在咫尺，目光炯炯，□暗湧。
在那一刻，透過這張酷似努爾哈赤的臉，我隻看到一雙霸道跋扈的眼&hellip&hellip 褚英！我許了來生的褚英&hellip&hellip 我啞然尖叫，：&ldquo不要！不要！不要&mdash&mdash不要再傷害我&hellip&hellip&rdquo 因内心無比恐懼，聲音顫若秋葉，我害怕的淚流滿面。
多爾衮停了手，滾燙的掌心按在我的腹部，肌膚相觸，全然沒有半分旖旎，唯有緊張和難堪。
他的眼神漸漸平複清澈明淨，然而我卻不敢掉以輕心，那裡頭層層疊疊，隐晦如海，深不可測，無法猜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終于，在煎熬中捱過漫長的等待後，他緩緩撒開了手，手指輕撫上我的面頰，将我鬓角的碎發一一撥開：&ldquo我不逼你。
隻是記着&hellip&hellip你欠我的，必然要還我！你休想逃得掉！&rdquo 你欠我的，必然要還我&hellip&hellip休想逃得掉&hellip&hellip 我如遭電亟！我欠他的，我欠他的&hellip&hellip褚英&hellip&hellip我欠下的&hellip&hellip 多爾衮沉着臉站起身，我眨眼，忍着全身酸痛，狼狽的攏住衣襟，翻身從草叢裡爬了起來。
不！一切都隻是幻覺罷了，他不是褚英！他是多爾衮！他隻是多爾衮！ 稍稍穩定心神，那頭多爾衮冷眼睥睨：&ldquo鑲藍旗&hellip&hellip你混得不賴啊，居然跑到鑲藍旗去了。
能女扮男裝這麼久，必然有人在背後包庇縱容&hellip&hellip&rdquo 我唬了一跳，忙道：&ldquo沒有！你别亂講！我隻是出發前敲昏了一名小兵，頂了他的名額罷了&hellip&hellip&rdquo 多爾衮冷冷一笑，我知道他斷然不會輕信。
他和濟爾哈朗同受皇太極恩寵重用，然而兩人卻時有政見不合，竟像是兩冤家對頭一般，逮到機會便要彈劾打擊對方的氣勢。
倒黴我一個不要緊，若是因此連累了濟爾哈朗，那可就真的過意不去了。
我舔了舔唇，口幹舌燥。
下唇被他咬破了皮，血絲鹹鹹的，略帶了點腥味。
&ldquo過來！&rdquo他走到坐騎旁邊，命令我。
我心不甘情不願的磨蹭過去，他背着身在馬鞍旁一陣摸索後，突然轉身朝我丢過來一件東西。
我環臂抱住，卻是一隻牛皮水囊。
天氣幹燥炎熱，時下供水艱難，尤比糧食短缺現象更為嚴重。
自打進入察哈爾境内以來，因缺水中暑之人數不勝數，夜裡趕路時，常常有人昏倒路邊而不被人知曉，直等天亮各旗清點人數才會察覺。
我歎了口氣，拔下塞子，仰頭灌了兩口。
正喝得暢快，忽然腰上一緊，多爾衮摟住了我，輕聲說：&ldquo真不明白你搞什麼名堂，幹巴巴的混在西征隊伍裡，把好好的皮膚曬得都脫了皮&hellip&hellip自古女子皆愛美，無論老幼，都極為珍視自己的容貌，為何偏偏你就愛特立獨行？&rdquo 我嘿嘿一笑，腰肢扭了下，掙脫開他的狼爪：&ldquo貝勒爺說笑了。
&rdquo &ldquo我不說笑！&rdquo他猛地拽住我的胳膊，&ldquo我隻認認真真的問你一句，你到底是誰？你究竟所為何來？又想從中得到些什麼？&rdquo 他一連串的問題脫口問出，我不禁愣住，茫然無語。
我是誰？我所為何來？我想得到些什麼？ 答案清楚明白，但是面對他，我卻無從答起，也無力回答。
隻得虛弱的笑說：&ldquo貝勒爺想什麼便是什麼吧。
我什麼都不想，隻想混口飯吃&hellip&hellip&rdquo 他一皺眉：&ldquo那好！混飯吃是吧？那你把這身鑲藍旗的褂子脫了！&rdquo 我心裡猛地一抽，驚問：&ldquo你想做什麼？&rdquo 他盯着我看了兩三秒鐘，突然爆出一聲長笑，攬臂牢牢抱緊了我，也不管天熱汗濕得膩味：&ldquo以後這口飯，爺賞你吃就是了！&rdquo 我這才聽明白，他的意思是讓我棄鑲藍旗，改入鑲白旗，而我卻完全想歪了。
耳根子不由火辣辣的燒了起來，尴尬的回道：&ldquo謝爺賞飯！&rdquo 看來濟爾哈朗那裡一時半會是回不去了，若還想安安穩穩的跟着大部隊前進，隻怕以後真的就得跟着多爾衮混了。
其實隻要多爾衮不去一味刨根問底，追究我的身份來曆，無論是跟濟爾哈朗混，還是跟他混，我都無所謂。
不過&hellip&hellip我若是突然之間失蹤不見，濟爾哈朗會否替我這個交情還算菲淺的奴才擔心，會否以為我中暑掉隊，而派人四處找尋？ 唉，無奈的歎口氣。
管不了那許多了，為今之計，隻得走一步算一步。
總之，無論在那個旗混，找尋一切機會接近皇太極才是正經。
多爾衮似乎對我疑慮難消，在一天二十四小時嚴密監控下，我時有錯覺，他暗地裡偷偷打量我的眼神，更像是把我當成林丹汗安插在西征隊伍裡的間諜，又或者他甚至疑心是我給林丹汗通風報信，弄得現在一個察哈爾子民都看不到。
真是頭痛啊，這個誤會如果落實的話，我十之八九會死無葬身之地。
&ldquo阿步&hellip&hellip&rdquo 夜裡氣溫略降，暑氣稍解，然而躺在密不透風的帳篷裡，仍是覺得悶熱難當。
多爾衮就睡在離我不足三米的地氈上，他的低聲呼喚我聽得一清二楚，卻因為暫時估摸不透他的用意，而不敢輕動，隻是背向着他蜷縮身子假寐。
&ldquo阿步&hellip&hellip睡着沒？&rdquo耳聽悉悉窣窣聲不斷，他似乎騰身站起。
我心中警鈴大作，忙&ldquo嗯&rdquo了聲，翻轉身子，故作睡意懵懂的回答：&ldquo睡着了。
&rdquo &ldquo哧！&rdquo他輕笑，果然踢踢踏踏的走了過來，我躍身坐起，右手悄悄摸到枕邊的腰刀：&ldquo貝勒爺有何吩咐？&rdquo 說話間他已挨近我，借着從用以透氣的小窗口灑進的點點月光，我清楚的看到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詭異神情。
大口吞了下唾沫，我手指在刀柄上用力握緊。
多爾衮似有所覺，眼睑淡淡的垂下，在我手側不着痕迹的掠過：&ldquo天熱睡不着，不如陪我聊會吧。
&rdquo 我驚訝之餘，仍不敢大意松手，隻是借着調整姿勢，把刀調了一個更順手的方向&mdash&mdash非是我要以小人之心度他&ldquo君子&rdquo之腹，實在是十四爺在男女問題上劣迹斑斑，不容我小觑。
想到男女問題，我心中一動，好奇心不禁猶然升起：&ldquo好啊。
聊天是吧？那說好了，隻是聊天而已，如果我說了一些你不愛聽的，或者無心戳到了你的痛處，那也隻當我胡扯，你不許動怒。
&rdquo 多爾衮撇嘴一笑，單手撐地，挨着我緩緩坐下。
我往後挪開少許。
他掀眉瞪我：&ldquo做什麼躲我，我是老虎，還吃了你不成？&rdquo 我暗想，是不是老虎還說不準，但是色狼倒真是不假&hellip&hellip不得不防！ &ldquo你身子燙得好比一個燒着的大蒸籠，我怕熱。
&rdquo我假意用左手扇風，眼光斜斜的望向窗外。
月色皎潔，蟲鳴啾啾，确實是個悶熱難耐的夏夜。
&ldquo阿步&hellip&hellip&rdquo 我擔心他又來追問我的身份，趕緊搶在他之前，沒頭沒腦的問了句：&ldquo你和大玉兒之間到底怎麼回事？&rdquo 這話一出，我頓時後悔不疊。
我原打算循序漸進的誘導他透露些内幕出來，可誰曾想最後卻盡數毀在我這張快嘴上。
他飛快的睃了我一眼，目色深沉，長長的眼睫在他挺括的鼻翼旁落下一片陰影。
我的一顆心随着他死寂般的沉默而越跳越快，怦怦怦怦，我腦袋震得發暈，終于抑制不住緊張，手心茫然的按上心口。
&ldquo西宮側妃&hellip&hellip&rdquo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幾秒鐘，也許已過數十分鐘，多爾衮忽地嗤笑，&ldquo好端端的突然提她做什麼？她不是你的親侄女麼？&rdquo 我臉上一紅，假裝沒聽到他後半句的調侃，隻是甕聲甕氣的說：&ldquo不能提麼&hellip&hellip&rdquo底下的話在舌尖上滾了三四遍，卻猶豫着不知該如何問出口，最後隻得長歎一氣，&ldquo算了，隻當我什麼都沒問！&rdquo &ldquo既是問了，又如何能再當作什麼都沒問呢？&rdquo 我微微抽氣。
他曲起膝蓋，雙臂抱膝，下巴擱在膝頭。
月光下，□的上身削瘦卻并不顯得過于單薄，臉上帶着一種慵懶而又略帶散漫，隐約間可以看出他的情緒竟是出乎尋常的平靜：&ldquo宮闱之事不是你我該過問的，我覺得你對汗妃們過于關切了。
難不成&hellip&hellip你竟是對大汗存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你胡說什麼？&rdquo我被他一腳踩到痛處，又羞又急，當場從席上蹦了起來。
多爾衮果然不愧為多爾衮，我不曾想到他的洞察力竟是如此敏銳，難道我的感情當真表露得如此明顯，居然讓他一眼洞穿？ 不！我沒法解釋清楚自己的身份來曆，又如何向他解釋東哥與我的前世今生？那三十五年的南柯一夢，說出來隻會令他把我當成妖人看待！ &ldquo你！&rdquo情急之餘，我倏地伸手指向他，惱羞的叱道，&ldquo關我什麼事了？明明是你和大玉兒之間不清不楚，暧昧&hellip&hellip&rdquo 一句話未喊完，我
而那隻羊，卻被另一枝箭射個正着。
一片轟然喝彩聲中，我不禁動了怒氣。
放眼那麼多的羊，為何獨獨要跟我搶功？ 倏然轉頭瞪去，直把心中無比的厭惡和傷痛之情，一并發作在這淩厲的一眼怒視中。
目光在身側那人臉上一睃，我的心突然狂顫抽搐，因為太過震駭，竟是吓得左手一滑，木弓失手落地。
他就騎馬立在我左後側不足五米遠的地方，大汗淋漓的光着膀子，手裡張着弓弦，箭镞筆直的對準了我的眉心。
嘴角勾起一道柔軟的弧度，沉寂陰鸷的帶出一抹笑意，微微眯起的眼眸中森冷的透出一股迫人寒氣，我背脊上陣陣發寒，腦袋仿佛轟地聲被炸裂開。
我最不想，最不願，也是最最害怕見到的人，竟然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出現在我眼前！ 心跳如雷，我張了張嘴，感覺太陽穴上突突跳了兩下，也不知是驚吓過度，還是被烈日曝曬過頭，眼前竟然猛地一陣發黑，整個人軟軟的從馬鞍上滑了下來。
左肩重重的砸在草地上，我悶哼一聲，恍惚間有人用力抱起了我，然後臉部兩頰被人用手指使勁捏住，撬開緊閉的牙關。
略帶溫熱暑氣的清水被強行灌進我的嘴裡，濺得我滿臉都是。
我來不及吞咽，水因此而嗆進氣管，嗆得我連連咳嗽。
我微微睜眼，視線所及，多爾衮臉部的輪廓模糊不清，似有雙重疊影交錯在一起，不停的在我眼前晃動。
我胸口憋悶，長長的吐了口氣，感覺心髒跳動得太過厲害，手足乏力。
周遭人聲鼎沸，想來圍了不少瞧熱鬧的人，我緊張的撐起身子，正待說些什麼，忽然身子騰空離地，竟是被多爾衮攔腰抱起，徑自放到了馬背上。
他随後上馬，坐到我的身後，一手牽缰，一手扶住我的腰。
&ldquo嗬！&rdquo策馬疾馳。
我能感受到迎面吹來的那股熱辣辣的風，背靠在多爾衮的胸口，能清晰的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我沒來由的一陣發慌，但随即又寬慰自己，這不過我多慮而已，我現在已被毒日曬得中暑脫力，會心悸發慌乃屬正常現象，不足為奇。
雖然抱着如此想法，我卻仍是惴惴不安的挪動開僵硬的身子，試圖脫離他的懷抱。
才稍稍一動，腰上突然一緊，多爾衮霸道的将我重新拉回懷裡，緊貼在自己胸前。
他胸前的肌膚，滾燙得炙人。
&ldquo很好！&rdquo他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ldquo你很好&hellip&hellip當真好得緊哪！&rdquo 此時馬兒已負着我倆遠離人群，越馳越遠。
我聽多爾衮話中有話，心底發怵，猛地推開他，叫道：&ldquo放開我！&rdquo 這次他沒再拉我，慣性使然，我竟一個趔趄栽下馬去。
我尖叫着摔落草叢，在地上連打了兩個滾後才勉強穩住身形。
仰面朝上，正覺摔得七葷八素，頭昏腦脹，忽然頭頂光線一黯，一團黑影淩空罩下。
我瞪大眼，驚惶的看清多爾衮正飛身躍下，直接撲向我。
我尖叫一聲，側過頭揮手打他：&ldquo走開！&rdquo 兩隻手蓦地被他一一抓牢，他強悍的跨騎在我的腰上，左手将我雙腕勒住，高舉頭頂壓在地上，右手扳住我的下颌，逼迫我擡高頭顱正視他。
他的膚色被陽光曬得黝黑，臉上更是泛着紅光，似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頃刻間便可将我吞沒幹淨。
而他眼眸中射出的懾人眼神，卻又像極了一柄鋒利的刀刃，正在一刀刀的淩遲活剮了我。
我登時被他的兇狠暴戾之氣吓破了膽。
印象中的十四阿哥，一直都是個嬉皮笑臉，沒心沒肺，稍帶有點色，又有點痞的人，即便曆史早就他注定将來會成為叱詫風雲的攝政王，我也從沒打心底裡真正懼怕過他。
但是，現在&hellip&hellip &ldquo你在害怕什麼？&rdquo他譏诮的冷哼，&ldquo像你這種膽大包天的女人，我還以為你永遠不知死字怎麼寫！&rdquo 他右手拇指上套着一枚翡翠扳指，堅硬的玉制硌在我的颌骨上，錐心刺骨的疼。
烈日當空，他額頭滿是汗水，順着清峻瘦削的臉廓，滴滴答答的濺落到我臉上。
&ldquo嗒&rdquo數滴過後，終有一滴濺入我眼内，我眼睫急眨，正覺眼球火辣刺痛，忽然唇上灼灼劇痛，竟是被他牙齒狠狠咬住。
我痛呼吸氣，眼裡痛得淌下淚水，頭高高仰起，掙紮着試圖避開他的攻擊。
無奈這一切都隻是徒勞，他的力氣遠勝我數倍，任我踢騰雙腿，卻逃不開半分禁锢。
我咬緊牙關，感覺唇上一抹血腥入口，于是索性放棄掙紮，閉上眼默默忍受，隻是因為太過害怕憤怒，身子卻是不受控制的狂顫。
唇齒間溫潤的感受到他舌尖濕濡的舔舐，瘋狂啃噬終告停止，他細細的舔着我的唇角、臉頰&hellip&hellip我忽然産生出一種異樣感覺，這哪裡是親吻，分明就似一隻搖尾乞憐的哈巴狗兒在胡亂舔人。
&ldquo噗！&rdquo明知在這個時候，這種氛圍下絕不該發笑，可我卻終是沒能忍住。
等到這一聲笑出，我才又後怕不已，更加緊張的閉緊雙目，不敢睜眼瞧他暴怒的神情。
&ldquo你還笑？&rdquo聽不出他是惱羞還是氣憤，我隻覺得身上一緊，他竟然伸手開始扒我的軍服。
&ldquo不要！&rdquo我吓出一身冷汗，彈目開眼，驚恐無狀的看向他。
甫睜眼，入目的是多爾衮的右肩，晃眼間，削瘦的肩胛上有塊齒痕狀似疤非疤的粉紅色印子，蓦然跳入我的眼簾。
那印子在我眼中遽然放大，我瞪大了眼，突然覺得所有的氣力全部被抽空。
&ldquo看！這是&hellip&hellip我給你的信物！來生&hellip&hellip你來找我&hellip&hellip記得&hellip&hellip&rdquo 這是&hellip&hellip信物&hellip&hellip來生&hellip&hellip找我&hellip&hellip 我哆嗦着說不出話來，全身顫栗不止。
多爾衮的臉近在咫尺，目光炯炯，□暗湧。
在那一刻，透過這張酷似努爾哈赤的臉，我隻看到一雙霸道跋扈的眼&hellip&hellip 褚英！我許了來生的褚英&hellip&hellip 我啞然尖叫，：&ldquo不要！不要！不要&mdash&mdash不要再傷害我&hellip&hellip&rdquo 因内心無比恐懼，聲音顫若秋葉，我害怕的淚流滿面。
多爾衮停了手，滾燙的掌心按在我的腹部，肌膚相觸，全然沒有半分旖旎，唯有緊張和難堪。
他的眼神漸漸平複清澈明淨，然而我卻不敢掉以輕心，那裡頭層層疊疊，隐晦如海，深不可測，無法猜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終于，在煎熬中捱過漫長的等待後，他緩緩撒開了手，手指輕撫上我的面頰，将我鬓角的碎發一一撥開：&ldquo我不逼你。
隻是記着&hellip&hellip你欠我的，必然要還我！你休想逃得掉！&rdquo 你欠我的，必然要還我&hellip&hellip休想逃得掉&hellip&hellip 我如遭電亟！我欠他的，我欠他的&hellip&hellip褚英&hellip&hellip我欠下的&hellip&hellip 多爾衮沉着臉站起身，我眨眼，忍着全身酸痛，狼狽的攏住衣襟，翻身從草叢裡爬了起來。
不！一切都隻是幻覺罷了，他不是褚英！他是多爾衮！他隻是多爾衮！ 稍稍穩定心神，那頭多爾衮冷眼睥睨：&ldquo鑲藍旗&hellip&hellip你混得不賴啊，居然跑到鑲藍旗去了。
能女扮男裝這麼久，必然有人在背後包庇縱容&hellip&hellip&rdquo 我唬了一跳，忙道：&ldquo沒有！你别亂講！我隻是出發前敲昏了一名小兵，頂了他的名額罷了&hellip&hellip&rdquo 多爾衮冷冷一笑，我知道他斷然不會輕信。
他和濟爾哈朗同受皇太極恩寵重用，然而兩人卻時有政見不合，竟像是兩冤家對頭一般，逮到機會便要彈劾打擊對方的氣勢。
倒黴我一個不要緊，若是因此連累了濟爾哈朗，那可就真的過意不去了。
我舔了舔唇，口幹舌燥。
下唇被他咬破了皮，血絲鹹鹹的，略帶了點腥味。
&ldquo過來！&rdquo他走到坐騎旁邊，命令我。
我心不甘情不願的磨蹭過去，他背着身在馬鞍旁一陣摸索後，突然轉身朝我丢過來一件東西。
我環臂抱住，卻是一隻牛皮水囊。
天氣幹燥炎熱，時下供水艱難，尤比糧食短缺現象更為嚴重。
自打進入察哈爾境内以來，因缺水中暑之人數不勝數，夜裡趕路時，常常有人昏倒路邊而不被人知曉，直等天亮各旗清點人數才會察覺。
我歎了口氣，拔下塞子，仰頭灌了兩口。
正喝得暢快，忽然腰上一緊，多爾衮摟住了我，輕聲說：&ldquo真不明白你搞什麼名堂，幹巴巴的混在西征隊伍裡，把好好的皮膚曬得都脫了皮&hellip&hellip自古女子皆愛美，無論老幼，都極為珍視自己的容貌，為何偏偏你就愛特立獨行？&rdquo 我嘿嘿一笑，腰肢扭了下，掙脫開他的狼爪：&ldquo貝勒爺說笑了。
&rdquo &ldquo我不說笑！&rdquo他猛地拽住我的胳膊，&ldquo我隻認認真真的問你一句，你到底是誰？你究竟所為何來？又想從中得到些什麼？&rdquo 他一連串的問題脫口問出，我不禁愣住，茫然無語。
我是誰？我所為何來？我想得到些什麼？ 答案清楚明白，但是面對他，我卻無從答起，也無力回答。
隻得虛弱的笑說：&ldquo貝勒爺想什麼便是什麼吧。
我什麼都不想，隻想混口飯吃&hellip&hellip&rdquo 他一皺眉：&ldquo那好！混飯吃是吧？那你把這身鑲藍旗的褂子脫了！&rdquo 我心裡猛地一抽，驚問：&ldquo你想做什麼？&rdquo 他盯着我看了兩三秒鐘，突然爆出一聲長笑，攬臂牢牢抱緊了我，也不管天熱汗濕得膩味：&ldquo以後這口飯，爺賞你吃就是了！&rdquo 我這才聽明白，他的意思是讓我棄鑲藍旗，改入鑲白旗，而我卻完全想歪了。
耳根子不由火辣辣的燒了起來，尴尬的回道：&ldquo謝爺賞飯！&rdquo 看來濟爾哈朗那裡一時半會是回不去了，若還想安安穩穩的跟着大部隊前進，隻怕以後真的就得跟着多爾衮混了。
其實隻要多爾衮不去一味刨根問底，追究我的身份來曆，無論是跟濟爾哈朗混，還是跟他混，我都無所謂。
不過&hellip&hellip我若是突然之間失蹤不見，濟爾哈朗會否替我這個交情還算菲淺的奴才擔心，會否以為我中暑掉隊，而派人四處找尋？ 唉，無奈的歎口氣。
管不了那許多了，為今之計，隻得走一步算一步。
總之，無論在那個旗混，找尋一切機會接近皇太極才是正經。
多爾衮似乎對我疑慮難消，在一天二十四小時嚴密監控下，我時有錯覺，他暗地裡偷偷打量我的眼神，更像是把我當成林丹汗安插在西征隊伍裡的間諜，又或者他甚至疑心是我給林丹汗通風報信，弄得現在一個察哈爾子民都看不到。
真是頭痛啊，這個誤會如果落實的話，我十之八九會死無葬身之地。
&ldquo阿步&hellip&hellip&rdquo 夜裡氣溫略降，暑氣稍解，然而躺在密不透風的帳篷裡，仍是覺得悶熱難當。
多爾衮就睡在離我不足三米的地氈上，他的低聲呼喚我聽得一清二楚，卻因為暫時估摸不透他的用意，而不敢輕動，隻是背向着他蜷縮身子假寐。
&ldquo阿步&hellip&hellip睡着沒？&rdquo耳聽悉悉窣窣聲不斷，他似乎騰身站起。
我心中警鈴大作，忙&ldquo嗯&rdquo了聲，翻轉身子，故作睡意懵懂的回答：&ldquo睡着了。
&rdquo &ldquo哧！&rdquo他輕笑，果然踢踢踏踏的走了過來，我躍身坐起，右手悄悄摸到枕邊的腰刀：&ldquo貝勒爺有何吩咐？&rdquo 說話間他已挨近我，借着從用以透氣的小窗口灑進的點點月光，我清楚的看到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詭異神情。
大口吞了下唾沫，我手指在刀柄上用力握緊。
多爾衮似有所覺，眼睑淡淡的垂下，在我手側不着痕迹的掠過：&ldquo天熱睡不着，不如陪我聊會吧。
&rdquo 我驚訝之餘，仍不敢大意松手，隻是借着調整姿勢，把刀調了一個更順手的方向&mdash&mdash非是我要以小人之心度他&ldquo君子&rdquo之腹，實在是十四爺在男女問題上劣迹斑斑，不容我小觑。
想到男女問題，我心中一動，好奇心不禁猶然升起：&ldquo好啊。
聊天是吧？那說好了，隻是聊天而已，如果我說了一些你不愛聽的，或者無心戳到了你的痛處，那也隻當我胡扯，你不許動怒。
&rdquo 多爾衮撇嘴一笑，單手撐地，挨着我緩緩坐下。
我往後挪開少許。
他掀眉瞪我：&ldquo做什麼躲我，我是老虎，還吃了你不成？&rdquo 我暗想，是不是老虎還說不準，但是色狼倒真是不假&hellip&hellip不得不防！ &ldquo你身子燙得好比一個燒着的大蒸籠，我怕熱。
&rdquo我假意用左手扇風，眼光斜斜的望向窗外。
月色皎潔，蟲鳴啾啾，确實是個悶熱難耐的夏夜。
&ldquo阿步&hellip&hellip&rdquo 我擔心他又來追問我的身份，趕緊搶在他之前，沒頭沒腦的問了句：&ldquo你和大玉兒之間到底怎麼回事？&rdquo 這話一出，我頓時後悔不疊。
我原打算循序漸進的誘導他透露些内幕出來，可誰曾想最後卻盡數毀在我這張快嘴上。
他飛快的睃了我一眼，目色深沉，長長的眼睫在他挺括的鼻翼旁落下一片陰影。
我的一顆心随着他死寂般的沉默而越跳越快，怦怦怦怦，我腦袋震得發暈，終于抑制不住緊張，手心茫然的按上心口。
&ldquo西宮側妃&hellip&hellip&rdquo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幾秒鐘，也許已過數十分鐘，多爾衮忽地嗤笑，&ldquo好端端的突然提她做什麼？她不是你的親侄女麼？&rdquo 我臉上一紅，假裝沒聽到他後半句的調侃，隻是甕聲甕氣的說：&ldquo不能提麼&hellip&hellip&rdquo底下的話在舌尖上滾了三四遍，卻猶豫着不知該如何問出口，最後隻得長歎一氣，&ldquo算了，隻當我什麼都沒問！&rdquo &ldquo既是問了，又如何能再當作什麼都沒問呢？&rdquo 我微微抽氣。
他曲起膝蓋，雙臂抱膝，下巴擱在膝頭。
月光下，□的上身削瘦卻并不顯得過于單薄，臉上帶着一種慵懶而又略帶散漫，隐約間可以看出他的情緒竟是出乎尋常的平靜：&ldquo宮闱之事不是你我該過問的，我覺得你對汗妃們過于關切了。
難不成&hellip&hellip你竟是對大汗存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rdquo &ldquo你&hellip&hellip你胡說什麼？&rdquo我被他一腳踩到痛處，又羞又急，當場從席上蹦了起來。
多爾衮果然不愧為多爾衮，我不曾想到他的洞察力竟是如此敏銳，難道我的感情當真表露得如此明顯，居然讓他一眼洞穿？ 不！我沒法解釋清楚自己的身份來曆，又如何向他解釋東哥與我的前世今生？那三十五年的南柯一夢，說出來隻會令他把我當成妖人看待！ &ldquo你！&rdquo情急之餘，我倏地伸手指向他，惱羞的叱道，&ldquo關我什麼事了？明明是你和大玉兒之間不清不楚，暧昧&hellip&hellip&rdquo 一句話未喊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