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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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恐城内複來釘眼,命軍士晝夜攻擊。

    至夕,風雨怒号不已,□乃止。

     初九日,甃南城。

     再納石甃南城,高于舊三尺。

     應元預令人将麥磨面,制造月餅。

     十二日,甃北城。

     又甃北城,城中石灰将缺,不能乘夜修城。

    又飯米漸少,征民間元米以備缺乏;令二日一給,不得預領。

    貝勒偵知之,欲留軍四萬為久困計,饬大兵北上。

    良佐不可,乃止。

     十三日,登陴楚歌。

     給民間賞月錢,計至十七日止,百姓攜壺觞登陴,分曹快飲。

    許用仿楚歌,作五更轉曲,令善讴者登高傳唱,和以笙笛箫鼓。

    時天無纖翳,皓月當空,清露薄野,劍戟無聲。

    黃弩師鼓胡琴于西城之敵樓,歌聲悲壯,響徹雲霄。

    外兵争前竊聽,或怒罵、或悲歎,甚有泣下者。

     良佐乃作勸降詞,使士卒相倚而歌,與僚佐飲帳中。

    酒未數行,城上□發,亟避去。

     十九日,北門阻降。

     外猶多方招降,三城亦有猶豫者;惟北門誓死益固,衆意遂決。

     二十日,大清兵攻東北城。

     貝勒從四十餘騎繞君山青龍庵左,相地形。

    城上望見,□弩齊發,騎皆踉跄蹂躏,貝勒僅以身免。

     金陵又解到大□二十四位,較前更大,每舟止載一位,仍收沿城民家鐵器鑄□子重二十斤。

    又築土壟,以避矢石。

    将攻東城,機洩,移至東北角。

    大雨如注,一晝夜□聲不絕,縣屬悉為震動。

    城中困疲已極,計無所出,待死而已。

     是日,城上人吶喊,外兵聞之皆鬼聲。

    城中四隅空曠處,遙見白鵝數萬飛泊,迫視之,毫無形影;識者謂魂升魄降。

    白鵝者,即劫數中人之魂也。

     二十一日,江陰城陷。

     前月二十四日,京中遣國師和尚來江陰,日日繞城細看。

    至前日,始看明,向貝勒雲:江陰城形似芙蓉,若在瓣上攻打,越打越緊。

    其蒂在東北角,打花家壩;花蒂既碎,花瓣自落。

    故貝勒令數百人盡徙二百餘座大□至花家壩,專打東北城。

    鐵子入城,洞門十三重,樹亦穿過數重,落地深數尺。

    是日,雨勢甚急,外用牛皮帳護□裝藥,城頭危如壘卵。

    城上見外□猛烈,見燃火即避伏垣内。

    □聲過,周麾而登。

    外寬之,故放空□;乃于中一□隻放狼煙,煙漫障天,咫尺莫辨。

    守城者謂□聲霹靂,兵難遽入;而清兵已潛渡城河,從煙霧中蜂擁突上,衆不及禦而潰。

     午刻,有紅光一線直射入城,正對祥符寺,城遂陷。

     方清兵上城時,城下人猶向城列陣。

    清兵恐有伏,持刀立視,半日不敢下。

    相持至暮,城中沸,陣亦亂,乃得下城。

     閻應元坐東城敵樓,索筆題門曰:八十日帶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萬人同心死義,留大明三百裡江山。

    題訖,引千人上馬格鬥,殺無算。

    奪門西走,不得出;勒馬巷戰者八,背被箭者三。

    顧謂從者曰:為我謝百姓,吾報國事畢矣。

    自拔短刀,刺胸血出,即投前湖中。

    義民陸正先欲從水中扯起,适劉良佐遣兵來擒,言與有舊,必欲生緻;卒見發浮水面,出而縛之。

    良佐踞坐幹明佛殿,見應元至,躍起,兩手拍應元肩而哭。

    應元曰:何哭!事至此,隻有一死,速殺我!貝勒坐縣署,急索應元;(應元)至堂上,挺立不屈,背向貝勒,罵不絕口。

    一卒以鎗刺其胫,血湧沸而仆。

    日暮,擁至栖霞庵。

    庵僧夜聞呼「速殺我」不絕口,已而寂然。

    天明,已遇害。

    家丁存者猶十餘人,詢其不降而戮之,偕死一處。

    陸正先,亦同殉。

    有維新上人者,在圍城中與應元曉夜共事;應元所著「和衆乘城略」,維新以授黃子心,子心又旁采見聞,着「閻公死守孤城狀」。

     陳明遇令閉衙舉火,焚死男女大小共四十三人,自持刀至兵備道前下騎搏戰,身負重創,握刀僵立倚壁上,不仆。

     訓導馮厚敦,公服缢于明倫堂,妻與姊投井死。

    中書戚勳、諸生許用,合門焚死。

     八月二十二日,屠城。

     次日,猶巷戰不已,清兵用火攻敗之。

    四民骈首就死,鹹以先死為幸,無一人順從者。

    下令從東門出者不禁,又下令十三歲以下童子不殺,男女老少赴水、蹈火、自刎、投缳者不能悉記。

    内外城河、泮河、孫郎中池、玉帶河、湧塔庵河、裡教場河處處填滿,疊屍數重,投四眼井者二百餘人。

     二十三日,止殺。

     滿城殺盡,然後封刀。

    午後,出榜安民。

    城中所存無幾,躲在寺觀塔上隐僻處及僧印白等,共計大小五十三人。

    是役也,守城八十一日,城内死者九萬七千餘人,城外死者七萬五千餘人。

     ★慕盧氏曰:臣心已盡,臣力已竭;土歸新朝、身還故主,臣節于以完矣。

    ■ ★又曰:記生死總數,各本多寡不同;見于傳略及他處者,互有同異。

    當時所聞異辭,張皇約略,未知孰為清冊也。

    載筆者無從考核,亦僅各據所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