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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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腦海中可以看到當時的場景。

    我可以想象到黛西·勒特雷爾那俏皮的臉蛋和如簧的巧舌——這些在當時引人注目的品質,随着歲月的流逝,都變成了潑婦的特征。

     但勒特雷爾上校今晚想起的是那時的那個少女,他的第一個真愛。

    他的黛西。

     我再一次為我們幾個小時之前說的話感到羞愧不已。

     當然,勒特雷爾上校走後,我把整件事和盤托出,講給了波洛。

     他靜靜地聽着。

    我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迹。

     “你是這麼認為的嗎,黑斯廷斯——那一槍是故意的?” “沒錯。

    我現在感覺很羞愧——” 波洛不屑地擺擺手。

     “是你自己這麼想的,還是别人跟你提起的?” “阿勒頓倒是跟我說過類似的話,”我怨恨未平地說,“也難怪,他就是那種人。

    ” “還有别人對你這樣說過嗎?” “博伊德·卡靈頓也提起過。

    ” “啊!博伊德·卡靈頓。

    ” “畢竟他到過很多地方,見過這樣的事情。

    ” “哦,沒錯,沒錯。

    不過他沒親眼看到整件事情,對吧?” “沒有,他去散步了。

    換衣服吃晚飯前先運動一會兒。

    ” “原來如此。

    ” 我不安地說:“我其實并不相信這個說法。

    隻是——” 波洛打斷了我。

    “你不用為自己的懷疑而難過,黑斯廷斯。

    在當時那樣的環境下,換作誰都會這樣想。

    是啊,這件事整個都很不自然。

    ” 波洛的表情動作我不太看得懂。

    他有所保留。

    他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我緩緩地說:“也許吧。

    可我看到他那麼忠于她——” 波洛點點頭。

    “的确如此。

    别忘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

    在争吵、誤解和日常生活中掩蓋不住的敵意背後,可能存在着一份真摯的感情。

    ” 我表示同意。

    我想起勒特雷爾太太是如何用一種溫柔而飽含愛意的眼神看着伏在她病床前的丈夫。

    再也沒有惡語相向,沒有了不耐煩,沒有了脾氣。

     我上床睡覺的時候突然覺得,婚姻生活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但波洛表情動作中的那份異樣的感覺還是令我不安。

    那種好奇而警覺的眼神——好像他在等着我發現什麼——但到底是什麼呢? 我上床的一瞬間突然想到了。

    豁然開朗。

     如果勒特雷爾太太被殺身亡,那麼這起案件就和其他案子一樣了。

    勒特雷爾上校顯然會成為殺妻的兇手。

    整個案件會被作為意外事故處理,雖然沒有人确定到底是意外還是蓄意謀殺。

    現有證據不足以證明蓄意謀殺,但足以引起懷疑。

     那就意味着——意味着—— 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如果要把所有事情聯系起來的話——那麼朝勒特雷爾太太開槍的不是勒特雷爾上校,而是X。

     但那很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目擊了全過程。

    開槍的就是勒特雷爾上校。

    沒有其他人開槍。

     除非——但顯然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對,也許并非不可能——可能性極小,但仍然是可能的,沒錯……假設另有他人一直在伺機行動,就看準了勒特雷爾上校(朝一隻兔子)開槍的時候,朝勒特雷爾太太開了一槍。

    這樣一來,我們隻會聽到一聲槍響。

    或者,即使這兩聲槍響之間有極微小的間隔,也會被認為是回聲。

    (我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确實有一聲回聲。

    ) 可是不對,這種解釋還是很奇怪。

    技術手段可以鑒定子彈是從哪一支槍裡發射出來的。

    子彈上的痕迹必須與槍膛裡的膛線相吻合。

     但我記得隻有在警察急于确定子彈是從哪支槍裡射出的時候才會采用這種方法。

    這起案件中應該不會有這樣的調查。

    因為勒特雷爾上校會和其他人一樣确定,那緻命的一槍是他開的。

    勒特雷爾上校會“招認”自己的“罪行”,警方也不會再做過多提問就接受他的供詞;根本不會有什麼測試。

    唯一殘留的疑問就是那一槍是意外還是蓄意——而這個問題永遠得不到解答了。

     因此這個案子與其他幾個案件實屬一類——佃農裡格斯記不得案發當時的情況,卻認為人就是自己殺的;瑪姬·裡奇菲爾德失去理智殺人自首——雖然真正犯罪的并不是她。

     沒錯,這起事件跟其他幾個案子一樣。

    我明白波洛的用意了,他是等着我認清事情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