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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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要用牛肉末。

    我曾做過多次麻婆豆腐,都不是那個味兒,後來才知道我用的是瘦豬肉末。

    牛肉末不能用豬肉末代替。

    三是要用郫縣豆瓣。

    豆瓣須剁碎。

    四是要用文火,俟湯汁漸漸收入豆腐,才起鍋。

    五是起鍋時要灑一層川花椒末。

    一定得用川花椒,即名為“大紅袍”者。

    用山西、河北花椒,味道即差。

    六是盛出就吃。

    如果正在喝酒說話,應該把說話的嘴騰出來。

    麻婆豆腐必須是:麻、辣、燙。

     昆明最便宜的小飯鋪裡有小炒豆腐。

    豬肉末,肥瘦,豆腐捏碎,同炒,加醬油,起鍋時下蔥花。

    這道菜便宜,實惠,好吃。

    不加醬油而用鹽,與番茄同炒,即為番茄炒豆腐。

    番茄須燙過,撕去皮,炒至成醬,番茄汁滲入豆腐,乃佳。

     砂鍋豆腐須有好湯,骨頭湯或肉湯,小火炖,至豆腐起蜂窩,方好。

    砂鍋魚頭豆腐,用花鲢(即胖頭魚)頭,劈為兩半,下冬菇、扁尖(腌青筍)、海米,湯清而味厚,非海參魚翅可及。

     “汪豆腐”好像是我的家鄉菜。

    豆腐切成指甲蓋大的小薄片,推入蝦子醬油湯中,滾幾開,勾薄芡,盛大碗中,澆一勺熟豬油,即得。

    叫做“汪豆腐”,大概因為上面泛着一層油。

    用勺舀了吃。

    吃時要小心,不能性急,因為很燙。

    滾開的豆腐,上面又是滾開的油,吃急了會燙壞舌頭。

    我的家鄉人喜歡吃燙的東西,語雲:“一燙抵三鮮”。

    鄉下人家來了客,大都做一個汪豆腐應急。

    周巷汪豆腐很有名。

    我沒有到過周巷,周巷汪豆腐好,我想無非是蝦子多,油多。

    近年高郵新出一道名菜:雪花豆腐,用鹽,不用醬油。

    我想給家鄉的廚師出個主意:加入蟹白(雄蟹白的油即蟹的精子),這樣雪花豆腐就更名貴了。

     不知道為什麼,北京的老豆腐現在見不着了,過去賣老豆腐的攤子是很多的。

    老豆腐其實并不老,老,也許是和豆腐腦相對而言。

    老豆腐的佐料很簡單:芝麻醬、腌韭菜末。

    愛吃辣的澆一勺青椒糊。

    坐在街邊攤頭的矮腳長凳上,要一碗老豆腐,就半斤旋烙的大餅,夾一個薄脆,是一頓好飯。

     四川的豆花是很妙的東西,我和幾個作家到四川旅遊,在樂山吃飯。

    幾位作家都去了大館子,我和林斤瀾鑽進一家隻有穿草鞋的鄉下人光顧的小店,一人要了一碗豆花。

    豆花隻是一碗白湯,啥都沒有。

    豆花用筷子夾出來,蘸“味碟”裡的作料吃。

    味碟裡主要是豆瓣。

    我和斤瀾各吃了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很美。

    豆花湯裡或加切碎的青菜,則為“菜豆花”。

    北京的豆花莊的豆花乃以雞湯煨成,過于講究,不如鄉壩頭的豆花存其本味。

     北京的豆腐腦過去澆羊肉口蘑渣熬成的鹵。

    羊肉是好羊肉,口蘑渣是碎黑片蘑,還要加一勺蒜泥水。

    現在的鹵,羊肉極少,不放口蘑,隻是一鍋稠糊糊的醬油黏汁而已。

    即便是過去澆鹵的豆腐腦,我覺得也不如我們家鄉的豆腐腦。

    我們那裡的豆腐腦溫在紫銅扁缽的鍋裡,用紫銅平勺盛在碗裡,加秋油、滴醋、一點點麻油、小蝦米、榨菜末、芹菜(藥芹即水芹菜)末。

    清清爽爽,而多滋味。

     中國豆腐的做法多矣,不勝記載。

    四川作家高纓請我們在樂山的山上吃過一次豆腐宴,豆腐十好幾樣,風味各别,不相雷同。

    特别是豆腐的質量極好。

    掌勺的老師傅從磨豆腐到烹制,都是親自為之,絕不假手旁人。

    這一頓豆腐宴可稱寰中一絕! 豆腐幹南北皆有。

    北京的豆腐幹比較有特點的是薰幹。

    薰幹切長片拌芹菜,很好。

    薰幹的煙薰味和芹菜的芹菜香相得益彰。

    花幹、蘇州幹是從南邊傳過來的,北京原先沒有。

    北京的蘇州幹隻是用味精取鮮,蘇州的小豆腐幹是用醬油、糖、冬菇湯煮出後晾得半幹的,味長而耐嚼。

    從蘇州上車,買兩包小豆腐幹,可以一直嚼到鄭州。

    香幹亦稱茶幹。

    我在小說《茶幹》中有較細的描述: ……豆腐出淨渣,裝在一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