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寫作的藝術

關燈
個決意不娶之男子的筆調。

    他不必向老婆解釋甚麼東西。

    康德(ImmanulKant)可為例證。

    甚至巴脫勒(SamulButler)有時也這麼古怪。

     一人之筆調始終受其“文學情人”之渲染。

    他的思想方法及表現方法越久越像其“文學情人”。

    引為初學者創造筆調的唯一方法。

    日後一人發見自己之時,即發見自己的筆調。

     一人如恨一本書之作者,則讀那本書必毫無所得。

    學校教師請記住這個事實! 人之性格一部分是先天的,其筆調亦然。

    其他部分隻是污染之物而已。

     人如無一個心愛之作,則是迷失的靈魂。

    他依舊是一個未受胎的卵,一個未得花粉的雌蕊。

    一人的心愛作家或“文學情人”,就是其靈魂之花粉。

     人人在世上皆有其心愛的作家,惟不用點工夫去尋耳。

     一本書有如一幅人生的圖書或都市的圖書。

    有些讀者觀紐約或巴黎的圖書,但永遠看不見紐約或巴黎。

    智者同時讀書本及人生。

    宇宙一大書本,人生一大學堂。

     一個好的讀者将作家翻轉過來看,如乞丐翻轉衣服去找跳蚤那樣。

     有些作家像乞丐的衣服滿是跳蚤,時常使讀者感到快樂的激動。

    發癢便是好事。

     研究任何題目的最好方法,就是先抱一種不合意之态度。

    如是一人必不至被騙。

    他讀過一個不合意的作家之後,便較有準備去讀較合意的作家了。

     批評的心思就是這樣成形的。

     作家對詞字本身始終本能地感到興趣。

    每一詞字皆有其生命及個性,此種生命及個性在普通字典中找不到,簡明牛津字典(ConciseOxfordDictionary)或袖珍牛津字典(PocketOrfordDic-tionary)之類不在此例。

     一本好字典是可值一讀的,例如袖珍牛津字典。

     世間有兩個文字之寶藏,一新一舊。

    舊寶藏在書本中,新寶藏在平民之語言中。

    第二流的藝術家将在舊寶藏中發掘,唯有第一流的藝術家才能由新寶藏中得到一些東西。

    舊寶藏的礦石已經制煉過,新寶藏的礦石則否。

     王充分文人為(一)“儒生”(能通一經);(二)“通人”(博覽古今);(三)“文人”(能作上書奏記);(四)“鴻儒”(能精思者著文連結篇章)。

    (一)與(二)相對,言讀書;(三)與(四)相對,言著作。

     “鴻儒”即所謂思想家;“文人”隻能作上書奏記,完全是文字上筆端上工夫而已。

    思想家必須罩思極慮,直接取材于人生,而以文字為表現其思想之工具而已。

     “學者”作文時善抄書,抄得越多越是“學者”。

    思想家隻抄自家肚裡文章,越是偉大的思想家,越靠自家肚裡的東西。

     學者如鳥鴉,吐出口中食物以飼小鳥。

    思想家如蠶,所吐出不是桑葉而是絲。

     文人作文,如婦人育子,必先受精,懷胎十月,至肚中劇痛,忍無可忍,然後出之。

    多讀有骨氣文章有獨見議論,是受精也。

    時機未熟,擅自寫作,是瀉痢腹痛誤為分娩,投藥打胎,則胎死。

    出賣良心,寫違心話,是為人工打胎,胎亦死,及時動奇思妙想,胎活矣大矣,腹内物動矣,母心竊喜。

    至有許多話,必欲迸發而後快,是創造之時期到矣。

    發表之後,又自誦自喜,如母牛舐犢。

    故文章自己的好,老婆人家的好。

     筆如鞋匠之大針,越用越銳利,結果如繡花針之尖利。

    但一人之思想越久越圓滿,如爬上較高之山峰看景物然。

     當一作家恨某人,想寫文如加以痛罵,但尚未知其人之好處時,他應該把筆再放下來,因為他還沒有資格痛罵那個人也。

     四、性靈派 三袁兄弟在十六世紀末葉建立了所謂“性靈派”或“公安派”(公安為袁氏的故鄉);這學派就是一個自我表現的學派。

    “性”指一人之“個性”,“靈”指一人之“靈魂”或“精神”。

     文章不過是一人個性之表現和精神之活動。

    所謂“divineaf-flatus”不過是此精神之潮流,事實上是腺分泌溢出血液外之結果。

     書法家精神欠佳,則筆不随心;古文大家精神不足,則文思枯竭。

     昨夜睡酣夢甜,無人叫而自醒。

    精神便足。

    晨起啜茗或啜咖啡,閱報無甚逆耳新聞,徐步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