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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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極矣。

     與鄧文範 古人學如不及,尊德樂道、親師友之心不啻饑渴,豈虛也哉?是必務實之士、真知不足者然後能如此。

    此與自任私智、好強争勝、竊近似以為外飾者,天淵不侔,燕越異鄉。

    察之不可不精,辨之不可不明。

    于此不精明,便是不識路頭,終日汩沒于形似而無所至止。

    ‘綿蠻黃鳥,止于丘隅’,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學不知止,而謂其能慮能得,吾不信也。

    人不自知其為私意私說,而反至疑于知學之士者,亦其勢然也。

    人誠知止,即有守論,靜安慮得,乃必然之勢,非可強緻之也。

    此集義所生與義襲而取之者之所由辨,由仁義行與行仁義者之所由分;而曾子子夏之勇,孟子告子之不動心,所以背而馳者也。

     愚不肖者之蔽在于物欲,賢者之蔽在于意見,高下污潔雖不同,其為蔽理溺心而不得其正,則一也。

    然蔽溺在污下者往往易解,而患其安焉而不求解,自暴自棄者是也。

    蔽溺在高潔者,大抵自是而難解,諸子百家是也。

     與侄孫浚 夏末得汝陳官人到後信,胸襟頓别,辭理明暢,甚為喜慰。

    乃知汝質性本不昏滞,得以不親講益,故為俗見俗說牽制埋沒耳。

    其後二三信,雖是倉卒,終覺不如初信,豈非困于獨學,無朋友之助而然?得失之心未去,則不得;得失之心去,則得之。

    時文之說未破,則不得;時文之說破,則得之。

    不惟可使汝日進于學而無魔祟,因是亦可解流俗之深惑也。

     道之将墜,自孔孟之生,不能回天而易命。

    然聖賢豈以其時之如此而廢其業、隳其志哉?恸哭于顔淵之亡,喟歎于曾點之志,此豈梏于蕞然之形體者所能知哉! 孔氏之轍環于天下,長沮、桀、溺、楚狂、接輿負蒉植杖之流,刺譏玩慢,見于《論語》者如此耳。

    如當時之俗,揆之理勢,則其陵藉欺侮,豈遽止是哉?宋、衛、陳、蔡之間,伐木絕糧之事,則又幾危其身,然其行道之心,豈以此等而為之衰止?“文不在茲”、“期月而可”,此夫子之志也。

    “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此又孟子之志也,故曰“當今天下,舍我其誰”。

    至所以祛尹士、充虞之惑者,其自述至詳且明。

     由孟子而來,千有五百餘年之間,以儒名者甚衆,而荀、楊、王、韓獨著,專場蓋代,天下歸之。

    非止朋遊黨與之私也。

    若曰傳堯舜之道,續孔孟之統,則不容以形似假借,天下萬世之公,亦終不厚誣也。

     至于近時伊洛諸賢,研道益深,講道益詳。

    志向之專,踐行之笃,乃漢唐所未無有,其所植立成就,可謂盛矣。

    然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未見其如曾之能信其浩浩;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未見其如子思之能達其浩浩;正人心,息邪說,讵行,放淫辭,未見其如孟子之長于知言而有以承三聖也。

     故道之不明,天下雖有美材厚德,而不能以自成自達。

    困于聞見之支離,窮年卒歲而無所至止。

    若其氣質之不美,志念之不正,而假竊付會,蠹食蛆長于經傳文字之間者,何可勝道!方今熟爛敗壞,如齊威、秦皇之屍,誠有大學之志者,敢不少自強乎?于此有志,于此有勇,于此有立,然後能克己複禮,遜志時敏,真地中有山,“謙”也。

    不然,則凡為謙遜者,亦徒為假竊緣飾,而其實崇私務勝而已。

    ……不為此等眩惑,則自求多福,何遠之有? 道非難知,亦非難行,患人無志耳。

    及其有志,又患無真實師友,反相眩惑,則為可惜耳。

    凡今所為汝言,為此耳。

     蔽解惑去,此心此理,我固有之,所謂萬物皆備于我,昔之聖賢先得我心之同然者耳,故曰“周公豈欺我哉”? 與李省囗 此學之不明,千有五百餘年矣。

    異端充塞,聖經榛蕪,質美志笃者,尤為可惜。

    何時共講,以快此懷。

    未相見間,償有所疑,以片紙寓諸郵筒可也。

     二 古先聖賢無不由學。

    伏羲尚矣,猶以天地萬物為師。

    ……夫子生于晚周,麟遊鳳翥,出類拔萃,謂“天縱之将聖”,非溢辭也。

    然而自謂“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人生而不知學,學而不求師,其可乎哉? 秦漢以來,學絕道喪,世不複有師。

    以至于唐,曰師曰弟子雲者,反以為笑。

    ……惟本朝理學,遠過漢唐,始複有師道。

     學者知求師矣,能退聽矣,所以導之者非其道,此則師之罪也。

     鄙文篇錄往,幸熟複而審思之,毋徒徇其名而不察其實,乃所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