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本箕山與《色道大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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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偏袒哪一個,隻是希望每隔一天就會見其中一人&rdquo。

    她的&ldquo誓文也事先說明要寫給他們兩個人&rdquo,為此并不顧忌别人的诋毀。

    正如世間對她所惡語中傷的那樣:&ldquo野秋對待男人是一手拿着花,另一隻手拿着葉,兩邊通吃。

    &rdquo其實不然,以她的表白為證&mdash&mdash &ldquo說心裡話,世之介和傳七兩位,是一輛車上的兩個輪子,我們大概是前世因緣,所以我才如此戀慕、戀愛他們。

    我隻希望自己能有兩個身子。

    &rdquo說着,她不由得流出淚水。

    &hellip&hellip此後的三月二日,是野秋與世之介相會的日子。

    第二天,由于世之介喝醉了,次日未能離去。

    那天以曲水之宴[19]為由約好了的傳七也如期赴會。

    三人陰差陽錯地聚在一起了。

    他們相互交談之後,便同榻而眠,但他們并沒有狎戲之舉。

    野秋實在是個古今無雙的傾城女郎。

     像這樣的遊女與客人之間的關系,他們之間的奇妙的包容,可以說是江戶時代的遊裡所開出的優昙花[20]。

    在這一點上,比起箕山來,西鶴的描寫更能體現出&ldquo色道&rdquo三昧。

    此外,關于遊女高橋接受金錢的故事,也能說明這一點: 世之介趁着酒勁兒,從紙袋裡倒出了所有的金币銀币,用手捧着,說:&ldquo太夫,請您收下吧!&rdquo在這種場合,按說是不能收錢的。

    那些新來的遊女沒見過這種情形,窘迫得臉都紅了。

    而高橋卻平靜地笑着說:&ldquo那麼,我真的收下啦!&rdquo說着便用身邊的圓盆接過來,又道,&ldquo我當面收下的和書信裡要的是完全一樣的呀!&rdquo邊說邊把女用人叫過來,說,&ldquo這是不能沒有的東西啊!拿去吧!&rdquo哪朝哪代能有像高橋這樣巧妙處理此事的人呢? 藤本箕山關于這一方面的口訣秘傳是什麼不得而知,反正當時的遊裡把當面收錢看成是很&ldquo下品&rdquo的行為,而高橋卻能自然又優雅地處理了此事,這種事情在藤本箕山的《寬文格》或《寬文式》中也是沒有描寫過的。

    西鶴的&ldquo浮世草子&rdquo往往避免很露骨的描寫,但在揭示元祿時期色道的真谛、表現其中隐含的别一天地這一方面,可以說是留下了難得的生動記錄。

     西鶴所描寫的遊裡文化的極緻,其基本範圍已經超出藤本箕山的色道之外了。

    對此,我們隻要看看他所描寫的五個遊廓&ldquo通人&rdquo所談論的&ldquo神代以來無有其類的一位傾城女郎&rdquo,就是扇屋的夕霧,就可以明白了&mdash&mdash 她的姿色美麗無比,頭發即便不梳理也很漂亮,不化妝的臉、赤裸的雙腳也都很美。

    手指柔軟而纖細,胖瘦适度,目光中透着靈氣,舉止高雅,皮膚嫩白如雪。

    尤其是床上功夫好,知情者有口皆碑,令男人神魂颠倒。

    她有酒量,歌聲悅耳,擅長彈琴,特别是三味線彈得最好。

    在酒席上她應對自如,情書寫得優美有格調,并且善于寫長篇書信。

    不對客人索要财物,同時慷慨大方,以情動人,交往技巧娴熟,若問此人是誰?五個人異口同聲地說:&ldquo除了夕霧之外,全日本再也沒有第二個了,非她莫屬呀!&rdquo他們相互談了得到她眷顧的感受:當客人為情所困想不開的時候,她會開導并疏遠他;當得知有關她的議論時,她能使客人充分理解;對于那些為戀情而昏頭昏腦的人,她會曉之以理,此後不再與他來往。

    對于必須顧忌自己身份的人,她就讓他們明白家中的妻子是多麼痛恨這種事。

    連魚鋪的常兵衛,她也允許他攥攥她的手;對蔬菜店的五郎八,她也能說上幾句溫存話,使他感到開心。

    她從不冷落人,有一顆真誠的心。

    &mdash&mdash五個人起初還是高談闊論,說着說着,聲音就低了下去,無不熱淚盈眶。

    (《好色一代男·卷六》,三十七歲時) 夕霧的美麗、夕霧的多才多藝、夕霧的用心周到,在這裡都得到了充分的贊美。

    她的真正的特點究竟在什麼地方呢?注意一下就會發現,她的特點就是清醒的理智,對于人的非同一般的理解,因而像夕霧這樣的遊女無疑能夠達到這樣全盛的狀态。

    那麼她的心&mdash&mdash求愛之心是寄托在何處的呢?世之介享受的所謂&ldquo戀愛的捷徑&rdquo中是沒有什麼捷徑的,近松筆下的喜愛空想的夕霧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好色一代男》中具有清醒理智的夕霧的影響,但她的内心是幹涸的,所以才不得不去死吧。

    無論怎樣&ldquo從不冷落人,有一顆真誠的心&rdquo,無論怎樣努力做到這一點,作為&ldquo女人&rdquo所不可缺少的卻是與此不同的&ldquo戀愛的真誠&rdquo,但是她既然生在了這個世界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以那種徹底的&ldquo真誠&rdquo去生活的。

    我說這些話即便對夕霧有所貶低,但也不是來苛責西鶴。

    在此,我們要注意到,隻要遊女對&ldquo行業規矩&rdquo不是故意去反抗,那就不可能去改變那個虛僞矯飾的世界,這也是遊裡的根本的規矩法則。

     注釋 [1]關東:日本的地區名稱,指東京一帶。

     [2]中國:日本地理區域,一般指&ldquo中國地方&rdquo,山陰道、山陽道兩道的合稱。

     [3]九州:日本地名,即南部的九州島。

     [4]畿内:指京城(京都)及附近地區。

     [5]六條:蓋指京都街區,京都街區一直按一條、二條、三條等加以劃分。

     [6]遊女評判記:江戶時代以品評、介紹遊女及冶遊場所的散文類實用性書籍,屬于&ldquo假名草子&rdquo的一種,對于以井原西鶴為代表的&ldquo浮世草子&rdquo有一定的影響。

     [7]明曆三年:1657年。

     [8]衆道:又稱&ldquo若衆道&rdquo&ldquo若道&rdquo,指男色之道、同性戀。

     [9]世話物:近松門左衛門戲劇的題材門類,與&ldquo時代物&rdquo相對而言,指現實社會題材的作品。

     [10]見習雛妓:原文&ldquo秃(かむろ)&rdquo,當時遊廓中服務于遊女的十歲左右的女孩。

     [11]傾城:這裡指獨立接客的一般遊女,又稱&ldquo青城女郎&rdquo。

     [12]上方:指京都、大阪地區。

     [13]端傾城:下等妓女。

     [14]舉女郎:應召妓女,地位一般較高。

     [15]大鼓女郎:江戶時代初期京都大阪一代妓女(藝妓)的一種,主要靠歌舞音曲在宴席上陪客。

     [16]出典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三部第十三節。

     [17]遊裡文學:以妓院為題材的文學。

    &ldquo遊裡&rdquo也稱&ldquo遊廓&rdquo,意即妓院。

     [18]這位太夫:指吾妻太夫,見《好色一代男》卷七第六節。

     [19]曲水之宴:又叫曲水流觞之宴,每年三月三日在日本宮中和豪門府邸舉辦的宴會,後來影響到民間。

     [20]優昙花:佛經中三千年開花一次的想象中的植物,用以比喻稀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