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洲老檔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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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遺書李永芳谕降 天命三年四月,上親率大軍,進圍撫順城,執一漢人,遺書谕遊擊李永芳曰:爾明發兵疆外,衛助葉赫,我乃興師來此。

    汝撫順所一遊擊耳,縱戰亦必不勝。

    今谕汝速降。

    汝降則我兵即日深入,汝不降是誤我深入之期也。

    汝素多才智,識時務人也。

    我國廣攬人才,即稍堪驅策者,猶将舉而用之,納為婚媾。

    況如汝者,有不更加優寵,與我一等大臣并列耶!汝不戰而降,俾汝職守如故;汝若戰,則我之矢豈能識汝,必衆矢交集而死,既無力制勝,死何益哉!且汝出城降,則我兵不入城,汝之士卒皆得安全。

    若我入城,則男婦老弱必緻驚潰,亦大不利于汝矣。

    汝勿謂朕虛聲恐吓,而不之信。

    汝思區區一城,我不能下,何用興師為哉!失此弗圖,悔無及矣。

    其城中大小官吏兵民等獻城來降者,保其父母妻子以至親族,俱無離散,豈不甚善。

    降不降,汝熟計之;毋逞一時之忿,違朕言,緻事偾也。

    永芳得書,冠帶立城南門上請降,又令軍士治守具。

    我兵遂樹雲梯攻之,不移時,登其城,永芳始乘馬出城來降。

     ●額爾德尼論明兵之敗 天命四年三月,制法作書之巴克什額爾德尼奏曰:明萬曆帝丙午年二月以來,秣馬厲兵,屢欲逞志于我。

    今興傾國之士,分路來犯,自恃國大兵衆,違抗天意,欺壓良懦,宜其上幹天怒,而其二十七萬之雄兵,不出三日盡遭夷戮也。

    至若我軍轉戰三日,人馬不疲,将士無損,禽殺明兵至二十萬之多;而策勳按籍,我士卒僅損二百人而弱。

    是知天道無親,常親善人。

    以小勝大、以寡勝衆,此中蓋有天意存焉。

    不務修德,惟力是逞,其敗亡不将蓍惡決矣,可不懼哉! ●太祖遺書喀爾喀 天命五年四月十七日,遺書喀爾喀五部衆貝勒曰:往者明人請盟于我,我故與刑牲歃血,對天設誓,立碑定界,戒勿相逾。

    爾後明人背盟犯界,我始以七大恨興問罪之師。

    昔劉基謬托前知,着為谶緯之書,以言未來之事。

    其言真僞,姑不稱辯,但時過境遷,奚可妄為征引,啟怨鄰邦,緻幹天紀。

    今明人遺書于我,舉修齊治平之道,悉置不講;徒藉谶緯之言,為挑釁之資。

    自恃大國,與我為難。

    天網雖疏,必不佑矣。

    夫明人雖殺我無辜之祖父,而我仍與歃血訂盟、戒勿相犯者,原欲明人自知曲誤,痛改前非,以盡親仁善鄰之道也。

    何期不此之圖,反一味以淩弱暴寡為得計,橫逆至此,真令我忍無可忍。

    于是,焚書告天,興此義師。

    夫我國地大物博,細帛輕裘,何一不有、何一不富;豈以衣食匮乏而興師哉!亦受欺過甚,不得已出此耳。

    假使明人能幡然變計,屏惡從善以息兵請,則我又何樂而不為。

    乃明人計不出此,徒藉詭谲之謀,欺爾喀爾喀衆貝勒,陽許賄贈,靳而不予。

    爾衆貝勒洞矚其奸,故與我誓盟天地,合謀讨明;明欲修好,必令先獻所許爾之賄贈,更額外納帑,以謝不信之罪。

    其遼河以東、太子河以南,凡古海蘭路地,悉以歸我,以償還七大恨。

    不然,兵連禍結,勝敗任之天耳。

    天苟佑明,可驅我至長白;天苟眷我,我亦必驅明人至應天也。

    夫善則降祥,不善降殃;天之道也。

     逆天作惡,安思儌幸;曲直順逆,天自鑒之。

    或遲或速,報必及焉。

    浩浩天心,不可誣也。

    昔明人殺葉赫部清佳帑揚吉努兄弟,其子布寨及納琳布祿反顔事仇,與哈達之孟格布祿、烏拉之布占泰、輝發之拜音達裡、蒙古之翁喀代莽古斯明安匡古爾等,合兵侵我。

    天厭其辜,布寨被殺,布占泰遭擒,明安棄甲而走。

    是知恃衆妄為,天不佑也。

    明人越界以助葉赫,雖國大兵衆,卒遭天譴,以四十萬之衆而一敗塗地。

    總兵杜松、劉綖皆戰死,撫順、清河、開原、鐵嶺悉為我有。

    其餘将士被殺,城郭被取,不可勝紀。

    天意如斯,蓋可知矣。

    普天之下,不一其國,豈有令明獨存、諸國盡亡者乎!諸國各荷天庥,得以暖衣飽食,誰願無故興戎以擾闾阊哉!無非以實偪處此耳。

    凡我鄰邦,無論蒙古、朝鮮,苟願太平,宜辨曲直;假使畏明強大,不辦是非,妄加攀附,則我惟有秣馬厲兵以決黑白,雖千萬人非所懼也。

    至于勝負,付之天耳。

    昔朝鮮逆天助明,實獲天譴;甲士三萬,悉遭擒殺;都元帥姜宏立、副元帥伯寨及将士二十餘人,身為囚虜。

    蒙古齋賽貪賄助明,對人設誓,與我為難。

    甲士萬人,殲于一戰;齋賽及其二弟、二子、三婿及貝勒大臣二十餘人、将士二百餘人,悉被禽絷。

    葉赫無道,天厭厥辜,戰未一日,遂為我滅。

    可知善人是富;國大兵衆,未足恃也。

    昔遼天祖時,國勢鼎盛,趙宋既納币請和,蒙古、朝鮮亦相率賓服。

    一日,駕幸女直國,獲大鱣烏拉河中,乃肆筵飨衆,命女直人起舞。

    女直人皆舞,惟阿骨打不舞,天祖謂其臣蕭奉先曰:阿骨打抗命不舞,執而殺之,不亦可乎?奉先谏曰:不可。

    阿骨打素與陛下無嫌,今以細故,遽加刑戮,衆将疑貳,非謀國之善道也。

    天祖從之,竟釋阿骨打。

    阿骨打聞之,懼不免,乃修城郭、繕甲兵以攻遼。

    天眷阿骨打,天祖受禽,遼國遂亡。

    阿骨打建國号曰大金,是為金太祖。

    有叛臣張角者,以賓州獻降趙宋。

    太祖谕人歸還不聽,乃大舉伐宋,虜徽、欽二帝北去,囚之尚間崖東五國城中,号徽宗為昏公、欽宗為昏侯;國破家亡,身遭禽絷,皆逆天之罪也。

    太昊元年夏五月,蒙古國主鐵木真來錦州朝貢,太祖命皇叔永吉詣錦州受朝。

    永吉見鐵木真儀表異常,令退歸館舍。

    歸告曰:鐵木真儀表異常,縱之必能為禍,不如托辭殺之邊上,以杜後患。

    太祖曰:不可。

    我苟殺朝貢之人,則諸國皆不來矣。

    鐵木真聞之,引去。

    太祖崩,永吉即位;鐵木真聞之,唾曰:永吉為帝,金不國矣。

    爾後天眷蒙古,青吉思稱雄,金祚遂絕。

    忽必烈殘位,滅宋而有天下,改國号曰元,是為元世祖,建都燕京,号曰大都。

    及順帝在位,昏淫無道,明太祖崛起蒙梁,乃取大都而逐順帝,元室遂亡。

    曆觀往迹,可知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古人不我欺也。

    然而天道無親,常親善人。

    治亂興亡,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今明人變亂天紀,恣意橫逆,予亦不屑與之話言。

    惟爾喀爾喀洪巴圖魯貝勒杜棱、黃台吉額布格得顧念大義,洞達曲直,頗願與我合謀讨明。

    予以此二人之故,樂為此書告爾喀爾喀衆貝勒,俾爾洞矚明奸,不複妄作附明之議也。

     ●太祖拔渖陽城 天命六年二月初十日,發兵征明。

    十一日夜半,有青白氣自西徂東,橫亘于天。

    初在月暈之北,漸移至月暈之南而沒。

    是晚明人偵知我師夜至,舉燧馳告渖陽。

    十二日辰刻,我軍至渖陽,營于城東七裡,設立木城于渾河北岸;即選精壯渡河攻掠,仍退歸河北,進逼渖陽。

    明兵出城,陣于塹内,我軍退宿木城中。

    十三日卯刻,我軍悉披馬褂,布置楯車,進攻渖陽城。

    明人掘塹十層,深可五尺,剡木樹塹底;塹内一箭之地,複浚壕一。

    沿壕樹木為栅,高可數丈。

    近城又有大壕二,廣五丈、深二丈,壕底亦樹木樁。

    大壕之内,布置楯車。

    車各設大炮二、小炮四,車間相去一丈、磊石為欄馬牆,高可三尺。

    牆間留炮眼五處,防守極形嚴密。

    及我軍進攻,至晨刻,明兵七萬人俱潰,陣斬總兵賀某、尤某及觀察使、副将、參将、遊擊等官三十餘人。

    其餘千總、把總等官,死者不計其數。

    遂拔渖陽城,盡殲城内明兵。

     ●太祖谕朝鮮擒獻毛文龍 天命六年十二月,上谕:明人聚十三省之兵以與我戰,尚不能勝;汝朝鮮王袒護一毛文龍,又何益哉!朕體上天好生之德,不遷怒他人。

    汝若禽獻毛文龍,則我亦釋爾之元帥。

    如此,則汝與明斷絕矣。

    若不獻毛文龍,則俟明春,汝所受之擾,必有更甚于毛文龍之擾我者。

    汝何故不知再思,竟聽人唆使,拒絕良言;吾竊怪焉。

    自我與明興師以來,迄今四年之久,吾常使人以委婉之詞,緻書于朝鮮王,而朝鮮王無一善言相報。

    須知汝若仍以明為父母之國,而不肯與之斷絕,則明人能勝,汝固幸矣。

    其如聚十三省之兵,尚不能勝我何!我邊境漢人詭作朝鮮裝,渡江而逃,多有幸免者。

    汝務将我逃人悉數縛獻,幸勿抗違,緻贻後悔! ●太祖怒責李永芳 天命八年五月,聞複州人叛,遣兵。

    先是,額驸李永芳曰:夫謂複州人叛者,僞耳;或人有意誣之也。

    若信其言遣兵,是使被誣者聞而樂矣。

    至是,果叛,上怒責之曰:爾在撫順時,朕以其為明哲之人,故妻以千金之女。

    朕蒙天眷佑,興兵于葉赫、哈達、烏拉輝等漢之四路并撫順、清河、開原、鐵嶺、渖陽、遼陽、廣甯、蒙古等邊,無攻不克,皆天之眷佑也。

    爾李永芳何不信耶!以爾不信,故漢人常謂朕為不能久;遼陽之人屢叛。

    彼衆陰謀時有書來,朕若收留,任爾漢久所為,誤信以往,則爾之心始安。

    若覺而殺之,則爾之心不适矣。

    爾果忠心,使兵不勞、國不憂,身任管束逃叛之人,自行平定,滅其國而自取之,是朕之過而爾之所勸信也。

    而抑知不然。

    盍思漢之劉邦,不過泗上一亭長耳;蒙天之佑,得為漢帝。

    趙太祖乃市上頑徒,亦蒙天佑而為帝。

    朱元璋身無父母,獨行乞丐,受郭興役使,亦蒙天佑而為帝。

    爾顧輕視朕乎!亦曾知北京城内流血二次,各殿古樹根被風拔,此皆天示異象也。

    爾能勸止以平成乎?爾之生父及嶽父,終不醒悟,故婿爾以養之;蒙古、漢人、朝鮮皆聞焉。

    若罪爾,則他國之人,将謂我何!因此未治爾罪,俾爾安處。

    朕今怨恨于中,不得不示朕由衷之言也。

     ●韓潤請派兵攻朝 天命十年正月,朝鮮逃來之韓潤等奏稱:若由義州派兵千人至城南,彼處兵民老弱共不及二千,城大兵單,守之不易。

    我嘗與彼處人有約,如金國出兵時,我乘白馬、執白纛,軍前喚爾衆,可會合擒主将,齊出投降;或半夜亦可。

    衆皆應元。

    至毛文龍,自去年八月已駐鐵山,船皆在島,有兵不及七、八千,皆系各處所湊合,不能應用。

    且内中貿易者居多,财積如山,人雖衆,取之甚易。

    況由義州距毛文龍所在之處,一夜程耳。

    安州城,雖有兵民四、五千,亦烏合之衆。

    若聞義州城被取,則自然瓦解。

    雖能守其城,以言使之降,則亦可矣。

    自王城向南二十裡外,由北進瓦爾喀,有百餘人;餘處皆金國之人。

    若命彼退還,亦無不可。

    毛文龍所使之人,黃海島及王之城内多有之。

    若将彼等擒獲,則亦可矣。

    朝鮮先王欲和,未絕使者;新王倚恃毛文龍,不遣使者來。

    今欲和,先遣一書,後帶兵至平壤,令新王親來議和,則亦可矣。

    且新王登極,人心不服,思念舊主;我父韓明廉同總兵李國興兵三千,皆能緻勝而得王之城,兵民無從新王逃者。

    牛溫常、綏外蘭等,曾執檔冊迎于五十裡之外,不幸我父同李國被殺。

    今聞大金國之兵率朝鮮之官員來,誰不樂降。

    我甘心來歸,實視上如天地父母。

    一言虛僞,天實鑒之。

    趁此進取,一勞永逸之時也。

     ●遣使傳書毛文龍 天命十年二月,遺使劉衛國、金盛晉,傳與毛文龍書曰:爾所使之奸細,被我哨卒拿獲訊問。

    據雲爾将明帝所使之大員二人斬殺,得罪明帝。

    由山海來歸之人,亦告爾得罪明帝。

    且明帝已緻書朝鮮王,務将爾弋獲。

    今攻取旅順口,與張班之問罪于黃幼公,如出一轍。

    朝鮮王已複書明帝雲:毛文龍在此觀望逍遙,軍中捏報降人數目、冒領錢糧,朦蔽皇帝,實禍我朝鮮國之鼠盜也。

    我欲設法将毛文龍執送;否則勸勉其部下之人,将其擒獲等語。

    爾雖為主效力,其奈君幼臣昏何!爾縱将所獲朝鮮之八部财帛及爾帝頒發之饷糈,推壘如山,誰肯甘心聽爾享用!爾能使都城中大小臣工盡皆稱揚乎?朕之心,以爾攻取朝鮮之義州城,設與我相倚而居,則朝鮮豈能侵爾?故爾駐義州後,朝鮮若降,則為罷論;否則,即假兵于我。

    若與我相倚,使朝鮮歸降,則爾之安享太平,方能永久。

    爾既得罪明帝,固不能還;今又不容于朝鮮,我豈能放爾逃脫!爾将何歸焉?爾之遣使奸細及容留逃亡,意恐被我所見,責備于爾。

    實則各為其主,且複有懷恨于爾之理乎?爾若降我,豈不可以效力于明帝者效力于我耶!昔韓信棄楚霸王而歸漢,胡景德棄劉武周而降唐,因歸降而成偉功,遺美名于後世;人豈謂其不忠于君、叛歸他主乎?蓋天意一如斯,非人力之所能挽回也。

    爾豈不知之乎! ●漢官附緻毛文龍書 又漢官員等緻毛文龍書曰:今滿洲國皇帝棄遼東地方,向爾處遷徙,豈可将土着及父、祖之骸骨抛棄?我等合衷共議,在老爺前乞一生路。

    故遣使緻書老爺,若知我等處于挾迫而憐顧之,則務示以親筆之書或複以劄文。

    我等若勝,必奪取一城,暫為寄居;否則,齊登幹山,乞老爺務将避處繕書訓示。

    速遣來人攜回,遲恐發覺。

     ●太祖與毛文龍書 天命十一年五月,與毛文龍書曰:自古國家之興衰,皆天理之循環。

    将亡之時,天示怪異,各處幹戈紛起,以緻滅亡。

    将興之時,蒙天默助,動即昌熾:此自然之理也。

    昔伊尹知桀之運終,往歸成湯而為臣;姜太公知纣之運終,往歸武王而墟殷:孰不知之。

    遼東、廣甯之人,原系朱姓帝之民也,因天授朕。

    朕國大兵強,錢糧豐富,故自旅順口以北至開原、自鎮江以下至廣甯,皆養育之。

    乃彼等猶不甘心,殺我所設之官員、所遣之使者。

    豈能任奸細往來并聽其逃叛,一無所戮,徒釋放以遣之乎?不得已殺之,我之所殺者理也。

    由朕歸爾之人,爾皆容留,并不養育,且令充兵,淪戰陷陣,各處遭劫,爾之所殺者非理也。

    我國教養昭明,自東海以來,全國歸順。

    複與哈達、葉赫、烏拉輝發之人陣前射擊,彼苦戰不得出,被擒而養之。

    及時興兵,往征蒙古,投降者過于我之所得,今歸附者絡繹不絕。

    是皆我之聲譽有以緻之也。

    若肆殺之,其何能甘心歸朕乎,朕念将軍乃明智之人,今爾不知天時,是愚昧也。

    明運将終,劫數未完,故無處不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