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亞基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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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心裡占一個瞬間;除了我列舉的細節外,那個人給人以經曆坎坷的印象。

     書房裡有參加過獨立戰争的我的曾祖父的一幀橢圓形照片和一個放着佩劍、勳章和旌旗的玻璃櫃子。

    我把那些有光榮曆史的舊物指點給他看,還作一些說明;他像是完成任務似的迅速掃視一下,無意識而機械地接過我的話頭,有時不免顯得自以為是。

    例如,他說: "不錯。

    胡甯戰役。

    1824年8月6日。

    華雷斯的騎兵的沖鋒。

    " "蘇亞雷斯的騎兵,"我糾正他說。

     我懷疑他故意說錯名字。

    他仿佛東方人那樣攤開雙臂驚呼道: "我的第一個錯誤,并且不會是最後一個!我這些知識是從書本上看來的,容易搞混;您對曆史卻有鮮明的記憶。

    " 他發音不準,"勒""納"不分。

     這類恭維并不使我高興。

    屋裡的書籍卻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幾乎深情地浏覽那些書名,我記得他是這麼說的: "啊,叔本華,他總是不信曆史……格裡澤巴赫印刷的版本,我在布拉格的家裡有一本一模一樣的,我原希望和那些稱心的書本為友,安度晚年,然而正是曆史,體現在一個瘋子身上的曆史,把我趕出了我的那個家、那個城市。

    如今我和您在一起,在美洲,在您府上……" 他說話很快,但不準确;西班牙語發音裡帶着明顯的德語口音。

     我們已經坐好,我借他的話切入正題。

    我對他說: "這裡的曆史比較仁慈。

    我在這棟房屋裡出生,打算在這裡老死了。

    這柄劍陪伴我的曾祖父轉戰美洲,最後給帶到這裡;我在這裡對過去進行思考,寫我的書。

    幾乎可以說我從未離開過這間書房,可是現在我終于要出去了,到我隻在地圖上見過的國度去開開眼界。

    " 我微微一笑,淡化剛才說的可能過頭的話。

     "您指的是加勒比海的某個共和國嗎?"齊默爾曼說。

     "正是。

    我不久就要動身了,承蒙您在我離開之前來訪,"我說。

     特裡尼達替我們端來了咖啡。

    我自信地接着緩緩說: "您大概已經知道部長給了我任務,派我去抄錄阿韋亞諾斯博土資料裡偶然發現的玻利瓦爾的信件,并且撰寫一篇緒言。

    這一任務是我一生工作的頂峰,有機會由我來做實在太幸運了,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我生而有之、在我血管裡流動的東西。

    " 我把該說的話說了出來,松了一口氣。

    齊默爾曼似乎沒有聽進去;他不瞧我的臉,卻望着我身後的書籍,含含糊糊地點點頭,着重說: "在血管裡流動。

    您是真正的曆史學家。

    您的人在美洲土地上馳騁,進行偉大的戰役,而我的人默默無聞,在猶太人區裡幾乎擡不起頭。

    用您雄辯的語言來說,曆史在您血管裡流動;您隻要傾聽它隐秘的流動聲就夠了。

    我不一樣,我必須到蘇拉科去辨認文件,可能是僞托的文件。

    請相信我,博士,您的條件讓我妒忌。

    " 他的話裡沒有流露出挑戰或者嘲弄;而是表達一種意願,使未來成為不可逆轉的既成事實的意願。

    他的論點并不重要;有力的是他的為人,他的雄辯。

    齊默爾曼像講課似的悠悠地接着說: "在玻利瓦爾研究方面(對不起,應該說聖馬丁),親愛的老師,您的地位已經确立。

    我還沒有看到玻利瓦爾那封有關的信件,但是不可避免或者合乎情理地猜測,玻利瓦爾寫那封信的目的是自我辯解。

    不管怎樣,那封受到炒作的信件向我們披露的,将是我們可以稱作玻利瓦爾派而不是聖馬丁派的情況。

    一旦公之于世,必須對它作出評估、審查,用批判的眼光加以甄别,必要時,加以駁斥。

    作出最後判斷的、最合适的人選将是洞察秋毫的您。

    如果按照科學的嚴格要求,您可以用放大鏡、手術刀、解剖刀!請允許我再補充一句,傳播這封信件的人的姓名将和信聯系在一起。

    這種聯系對您無論如何是不合适的。

    公衆發現不了細微的差異。

    " 我明白,我們再怎麼辯論下去到頭來仍是白費口舌。

    當時我或許已經感到了;為了避免同他正面沖突,我抓住一個細節,問他是不是真的認為信件是僞托的。

     "就算是玻利瓦爾親筆寫的,"他回說,"也不說明裡面講的全是真話。

    玻利瓦爾可能欺騙對方,也可能是他自己搞錯了。

    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