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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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之門外。

    她專心工作,不問成果。

    這個插曲并不能影響她的繪畫風格。

     隐秘的決鬥已經開始。

    瑪爾塔不僅是藝術家,她還熱衷于可以稱為藝術管理的工作,在一個名叫喬托畫社的協會裡擔任秘書。

    1955年中期,她設法讓已經是會員的克拉拉在協會新的領導班子裡充當發言人。

    這件事表面上無足輕重,但值得細細揣摩。

    瑪爾塔幫了她朋友的忙,然而不容置疑而有點神秘的是,有惠于人的人比受惠的人高出一籌。

     1960年,"兩枝具有國際水平的畫筆"——請原諒這句套話——競選一等獎。

    年長的一位候選者用濃重的油彩表現了一個斯堪的那維亞型的高大的高喬人的兇悍形象;他的年輕得多的對手努力用毫無聯系的筆觸赢得了喝彩和驚愕。

    評委們都已年過半百,唯恐人們說他們觀點落後,心裡盡管厭惡,仍傾向于進行表決。

    經過激烈辯論後,大家意見不能統一,起先還注意禮貌,後來感到膩煩了。

    第三次讨論時,有人提出: "我認為乙畫不好;實際上我覺得還不及菲格羅亞夫人的作品。

    " "您投她一票嗎?" "不錯,"前者賭氣說。

     當天下午,評委們一緻同意把獎項授予克拉拉·格倫凱恩。

    她人品好,人緣也好,常在她的比拉爾的别墅舉行招待會,一流的刊物派記者前去采訪攝影。

    這次祝賀晚宴是瑪爾塔組織提供的。

    克拉拉發表了簡短得體的講話,向她表示感謝;她說傳統和創新、常規和探索之間并不存在對抗,實際上,傳統是由長年累月的探索形成的。

    出席展覽會的有不少社會名流,幾乎全體評委,以及個别畫家。

     我們認為偶然性總是差強人意,而其他機會要好一些。

    高喬崇拜和幸福向往是都市人的懷舊心理;克拉拉·格倫凱恩和瑪爾塔厭煩了一成不變的閑适生活,向往那些畢生緻力于創造美好事物的藝術家的世界。

    我猜想,天堂裡的有福之人大概認為那裡的優點被從未到過天堂的神學家們誇大了。

    被打入地獄的人也許并不覺得地獄裡總是可怕的。

     兩年後,第一屆拉丁美洲造型藝術國際代表大會在卡塔赫納市舉行。

    各個共和國都派出代表。

    會議主題很有現實意義:藝術家能否擺脫地方色彩?能否回避本鄉本土的動植物,不涉及具有社會性質的問題,不附和反對撒克遜帝國主義的鬥争,等等?菲格羅亞博士在出任駐加拿大大使前曾經在卡塔赫納擔任外交職務;克拉拉為上次得獎而自豪,希望這次以藝術家的身份舊地重遊。

    這一希望落了空;政府指定瑪爾塔·皮薩羅為代表。

    根據駐布宜諾斯艾利斯記者們不偏不倚的看法,她的成績雖然不老是令人信服,還算得上是傑出的。

     生活要求激情。

    兩個女人在繪畫中,或者說得更确切一點,在繪畫促成她們之間的關系中,找到了激情。

    可以說,克拉拉·格倫凱恩是為了瑪爾塔,為了想壓倒她而繪畫的;她們互為對方作品的評判和孤獨的觀衆。

    我不可避免地在那些如今已無人欣賞的畫幅中注意到了她們之間的一種相互影響。

    不應忘記,她們兩人是有好感的,在那場隐秘的決鬥中,兩人一貫光明磊落。

     在此期間,年紀已經不輕的瑪爾塔拒絕了一次結婚的機會;她隻關心她的鬥争。

     1964年2月2日,克拉拉·格倫凱恩死于動脈瘤。

    報上刊登了有關她的大幅訃告,在我們的國家裡,這仍舊必不可少,因為婦女被認為是一個性别的成員,而不是個人。

    除了匆匆提到她對繪畫的愛好和高雅的品位外,大量文字用于叙說她的虔誠、善良、一貫的幾乎隐名的善舉、她顯赫的家世——格倫凱恩将軍曾參加巴西戰役——以及她在上層社會裡的傑出地位。

    瑪爾塔覺得她的生活已經沒有意義。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空虛。

    她想起了早期的情景,便在國立藝術館展出一幅樸素的克拉拉的畫像,是用她們兩人都喜愛的英國大師們的筆法繪制的。

    有人評論說這是她最優秀的作品。

    此後,她再也沒有拿起畫筆。

     隻有少數幾個親密朋友注意到那場微妙的決鬥,其中既無失敗也無勝利,甚至沒有值得一提的沖突或其他明顯的情況。

    唯有上帝(我們不了解他的審美愛好)才能授予最後的桂冠。

    在黑暗中運行的曆史将在黑暗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