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次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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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我覺察到所謂阿蒂加斯主義的粗犷氣息:一種也許是無可置疑的意識,認為烏拉圭比我們的國家更重要,從而也更勇敢……我記得那晚我們萬分熱情地告了别。

     到了冬天,我那篇故事遲遲不能脫稿,還缺一兩處情況,我不得不又去塔巴雷斯家拜訪。

    同他一起的還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先生:胡安·弗朗西斯科·阿馬羅醫生,派桑杜人,也參加過薩拉維亞領導的革命。

    話題自然談到了馬索列爾。

    阿馬羅提到一些轶聞,然後仿佛自言自語地緩緩說: "我記得我們在聖伊雷内莊園宿營,又有一些人趕來參加我們的隊伍。

    其中有一位法國獸醫,戰役前夕犧牲,還有一個恩特雷裡奧斯的剪毛工,一個名叫佩德羅·達米安的小夥子。

    " 我粗魯地打斷了他的話。

     "我已經知道了,"我說。

    "就是那個被槍彈吓破膽的阿根廷人。

    " 我住了嘴;他們兩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您錯啦,先生,"阿馬羅終于說。

    "佩德羅·達米安視死如歸。

    那時候是下午四點來鐘。

    紅黨的步兵占領了山頭;我們的部隊向山頭持矛沖鋒;達米安一馬當先,大聲呼喊,一顆子彈正中他前胸。

    他站在馬蹬上,停止了呼吸,接着翻身落地,倒在亂馬蹄下面。

    他當場身亡,馬索列爾最後一次沖鋒是踩在他身上過去的。

    他勇敢非凡,死時還不滿二十歲。

    " 毫無疑問,他講的是另一個達米安,我忽發奇想,問那土著當時喊的是什麼。

     "髒話,"上校說。

    "沖鋒時都滿口髒話。

    " "可能是那樣,"阿馬羅說。

    "不過他也喊了烏爾基薩萬歲!" 我們都不做聲。

    上校最後喃喃說: "那不像是在馬索列爾,倒像是一世紀前在卡甘查或印第亞穆埃塔打仗。

    " 他大惑不解地說: "我是那些部隊的指揮官,但我敢發誓說,我第一次聽說有一個叫達米安的士兵。

    " 我們無法讓他想起當時情況。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我因他的遺忘而産生的驚愕又重演一次。

    一天下午,在米切爾的英國書店的地下室,我正翻閱愛默生的賞心悅目的十一卷全集時,遇到了帕特裡西奧·甘農。

    我問起他翻譯的《往昔》。

    他說他根本沒有翻譯的計劃,再說西班牙文學作品已經夠沉悶的了,沒有必要再把愛默生介紹過來。

    我提醒他,他給我的信裡說是要寄一本西班牙文譯本給我,并且還提到達米安去世的消息。

    他問我誰是達米安。

    我告訴了他,但他毫無印象。

    我驚駭地注意到,他聽我談這事時十分詫異,我便岔開話題,同他讨論攻擊愛默生的人;作為詩人,愛默生要比坎坷終生的愛倫·坡更複雜、更老練,因而更獨特。

     還有些事實我應該提一提。

    4月份,我接到迪奧尼西奧·塔巴雷斯上校來信;他理清了頭緒,如今清楚地記得那個在馬索列爾帶頭沖鋒的恩特雷裡奧斯人,還記得當晚在山腳下掩埋了他部下的戰士。

    7月份,我路過瓜萊瓜伊楚;沒找到達米安住過的小屋,當地誰都記不起有這麼一個人。

    我想向牧主疊戈·阿巴羅亞了解,因為他親眼見到達米安陣亡;但是阿巴羅亞冬天前就已去世。

    我想回憶達米安的模樣;幾個月後,我翻閱照相本,發現我記憶中那張陰沉的臉竟是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坦伯裡克扮演奧賽羅的劇照。

     于是我進行猜測。

    最簡單、但也最不令人滿意的設想是有兩個達米安:一個是1946年在恩特雷裡奧斯去世的懦夫;另一個是1904年在馬索列爾犧牲的勇士。

    這個設想的缺點是沒有解答真正的謎:塔巴雷斯上校的奇怪的反複無常的記憶,在很短的時間内怎麼會忘掉那個複員的人的模樣,甚至忘了名字。

    (我不同意,也不願同意另一個更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