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０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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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闆上整理一個箱子裡邊的文件，椅子上，放着他的寶貝像，１２張灰色的厚紙，每張紙上按照一個月的日子的多少分成方格，每一個方格裡是那個日子所有的聖像。
姥爺拿這些像作寶貝，隻有特别高興的時才讓我看。
每次我看見這些緊緊地排列在一起的灰色小人時，總有一種感覺。
我對一些聖人是有所了解的：基利克、烏裡德、瓦爾瓦拉、龐傑萊芒，等等。
我特别喜歡神人阿列克賽的悲傷味兒濃厚的傳記，我還有那些歌頌他的美妙詩句。
每次到有好幾百個這親戚的人時候，你心中都會感到一些安慰：原來世上的受苦人，早就有這麼多！ 有過，現在我要破壞掉這些聖像！ 趁姥爺走到窗戶跟前，去看一張印有老鷹的藍顔色文件的時候，我抓了幾張聖像，飛跑下去。
我拿起剪子毫不猶豫地剪掉了一排人頭，可又突然可惜起這些圖來了，于是沿阒分成方格的線條來剪。
就在此時，姥爺追了下來： &ldquo誰讓你拿走聖像的？ 你在幹什麼？&rdquo 他抓起地上的紙片，貼到鼻子尖兒上看。
胡子在顫抖，呼吸加快加粗，把一塊塊的紙片吹落到地上。
&ldquo你幹的好事兒！&rdquo 他大喊，抓住我的腳，把我侄騰空扔了出去。
姥姥接住了我，姥爺打她、打我、狂叫： &ldquo打死你們！&rdquo 母親跑來了。
她挺身接住我們，推開姥爺： &ldquo清醒點兒吧！鬧什麼？&rdquo 姥爺躺到地闆上，号叫不止： &ldquo你們，你們打死我吧！啊&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害臊？孩子似的！&rdquo 母親的聲音很低沉。
姥爺撒着潑，兩條腿在地上踢，胡子可笑地翹向天，雙眼緊閉。
母親看了看那些剪下來的紙片兒，說： &ldquo我把它們貼到細布上，那親戚更結實！&rdquo &ldquo您瞧，都揉壞了&hellip&hellip&rdquo 她說話的口氣，完全跟我上課時一樣。
姥爺站了起來，一本正經地整了整襯衣，哼哼唧唧地說： &ldquo現在就得貼！我把那幾張也拿來&hellip&hellip&rdquo 他走門口，又回過身來，指着我： &ldquo還得打他一頓才行！&rdquo &ldquo該打！你為什麼剪？&rdquo 母親答應着問我。
&ldquo我是故意的！看他還敢打我姥姥！不連他的胡子我也剪掉！&rdquo 姥姥正脫撕破的上衣，責備地看了我一眼： &ldquo你不是答應不說了嗎？&rdquo 母親吐了口： &ldquo不說，我也知道！什麼時候打的？&rdquo &ldquo瓦爾瓦拉，你怎麼好意思問這個？&rdquo姥姥生氣地說。
母親抱住她： &ldquo媽媽，你真是我的好媽媽&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好媽媽，好媽媽，滾開&hellip&hellip&rdquo 她們分開了，因為姥爺正站在門口盯着她們。
母親剛來不久，就和那人軍人的妻子成了朋友，她幾乎天天晚上到她屋裡去，貝連德家的漂亮小姐和軍官也去。
姥爺對這一點不滿意： &ldquo該死的東西，又聚到一起了！一直要鬧到天亮，你甭要想睡覺了。
&rdquo 時間不長，他就把房客趕走了。
不知從哪兒運來了兩車各式各樣的家具，他把門一鎖： &ldquo不需要房客了，我以後自己請客！&rdquo 果然，一到節日就會來許多客人。
姥姥的妹妹馬特遼娜·伊凡諾芙娜，她是個吵吵鬧鬧的大鼻子洗衣婦，穿着帶花邊兒的綢衣服，戴着金黃色的帽子。
跟她一塊兒來的是她的兩個兒子：華西裡和維克多。
華西裡是個快樂的繪圖員，穿灰衣留長發，人很和善。
維克多則長得驢頭馬面的，一進門，邊脫鞋一邊唱： 安德烈&mdash&mdash爸爸，安德烈&mdash&mdash爸爸&hellip&hellip這很讓我吃驚，也有點害怕。
雅可夫舅舅也帶着吉他來了，還帶着一個一隻眼的秃頂鐘表匠。
鐘表匠穿着黑色的長袍子，态度安詳，像個老和尚。
他總是坐在角落裡，笑咪咪的，很古怪地歪着頭，用一個指頭支着他的雙重下巴颏。
他很少說話，老是重複着這樣的一句話： &ldquo别勞駕了，啊，都一樣，您&hellip&hellip&rdquo 第一次見到他，讓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搬過來。
一天，聽見外面有人敲鼓，聲音低沉。
令人感到煩躁不安。
一輛又高又大的馬車從街上走過來，周圍都是士兵。
一個身材不高，戴着圓氈帽，戴着鐐铐的人坐在上面，胸前挂着一塊寫着白字的黑牌子。
那個人低着頭，好像在念黑闆上的字。
我正想到這兒，突然聽到母親在向鐘表茱介紹我： &ldquo這是我的兒子。
&rdquo 我吃驚地向後退，想躲開他，把兩隻手藏了起來。
&ldquo别勞駕了！&rdquo 他嘴向右可怕地歪過去，抓住我的腰帶把我拉了過去，輕快地拎着我轉了一個圈兒，然後放下： &ldquo好，這孩子挺結實&hellip&hellip&rdquo 我爬到角落裡的皮圈椅上，這個椅子特别大，姥爺常說它是格魯吉亞王公的寶座。
我爬上去，看大人們怎麼無聊地歡鬧，那個鐘表茱的面孔怎麼古怪而且可疑地變化着。
他臉上的鼻子、耳朵、嘴巴，好像能随意變換位置似的，包括他的舌頭，偶爾也伸出來畫個圈兒，舔舔他的厚嘴唇，顯得特别靈活。
我感到十分震驚。
他們喝看摻上甜酒的茶，喝姥姥釀的各種顔色的果子酒、喝酸牛奶，吃帶罂粟籽兒的奶油蜜糖餅&hellip&hellip大家吃飽喝足以後，臉色脹紅，挺着肚子懶洋洋地靠在椅子裡，請雅可夫舅舅來個曲子。
他低下頭，開始邊談邊唱，歌詞很令人不快： 哎，痛痛快走一段兒，弄得滿城風雨&mdash&mdash快把這一切，告訴喀山的小姐&hellip&hellip姥姥說： &ldquo雅沙，彈個别的曲子，嗯？ &ldquo馬特
姥爺拿這些像作寶貝，隻有特别高興的時才讓我看。
每次我看見這些緊緊地排列在一起的灰色小人時，總有一種感覺。
我對一些聖人是有所了解的：基利克、烏裡德、瓦爾瓦拉、龐傑萊芒，等等。
我特别喜歡神人阿列克賽的悲傷味兒濃厚的傳記，我還有那些歌頌他的美妙詩句。
每次到有好幾百個這親戚的人時候，你心中都會感到一些安慰：原來世上的受苦人，早就有這麼多！ 有過，現在我要破壞掉這些聖像！ 趁姥爺走到窗戶跟前，去看一張印有老鷹的藍顔色文件的時候，我抓了幾張聖像，飛跑下去。
我拿起剪子毫不猶豫地剪掉了一排人頭，可又突然可惜起這些圖來了，于是沿阒分成方格的線條來剪。
就在此時，姥爺追了下來： &ldquo誰讓你拿走聖像的？ 你在幹什麼？&rdquo 他抓起地上的紙片，貼到鼻子尖兒上看。
胡子在顫抖，呼吸加快加粗，把一塊塊的紙片吹落到地上。
&ldquo你幹的好事兒！&rdquo 他大喊，抓住我的腳，把我侄騰空扔了出去。
姥姥接住了我，姥爺打她、打我、狂叫： &ldquo打死你們！&rdquo 母親跑來了。
她挺身接住我們，推開姥爺： &ldquo清醒點兒吧！鬧什麼？&rdquo 姥爺躺到地闆上，号叫不止： &ldquo你們，你們打死我吧！啊&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害臊？孩子似的！&rdquo 母親的聲音很低沉。
姥爺撒着潑，兩條腿在地上踢，胡子可笑地翹向天，雙眼緊閉。
母親看了看那些剪下來的紙片兒，說： &ldquo我把它們貼到細布上，那親戚更結實！&rdquo &ldquo您瞧，都揉壞了&hellip&hellip&rdquo 她說話的口氣，完全跟我上課時一樣。
姥爺站了起來，一本正經地整了整襯衣，哼哼唧唧地說： &ldquo現在就得貼！我把那幾張也拿來&hellip&hellip&rdquo 他走門口，又回過身來，指着我： &ldquo還得打他一頓才行！&rdquo &ldquo該打！你為什麼剪？&rdquo 母親答應着問我。
&ldquo我是故意的！看他還敢打我姥姥！不連他的胡子我也剪掉！&rdquo 姥姥正脫撕破的上衣，責備地看了我一眼： &ldquo你不是答應不說了嗎？&rdquo 母親吐了口： &ldquo不說，我也知道！什麼時候打的？&rdquo &ldquo瓦爾瓦拉，你怎麼好意思問這個？&rdquo姥姥生氣地說。
母親抱住她： &ldquo媽媽，你真是我的好媽媽&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好媽媽，好媽媽，滾開&hellip&hellip&rdquo 她們分開了，因為姥爺正站在門口盯着她們。
母親剛來不久，就和那人軍人的妻子成了朋友，她幾乎天天晚上到她屋裡去，貝連德家的漂亮小姐和軍官也去。
姥爺對這一點不滿意： &ldquo該死的東西，又聚到一起了！一直要鬧到天亮，你甭要想睡覺了。
&rdquo 時間不長，他就把房客趕走了。
不知從哪兒運來了兩車各式各樣的家具，他把門一鎖： &ldquo不需要房客了，我以後自己請客！&rdquo 果然，一到節日就會來許多客人。
姥姥的妹妹馬特遼娜·伊凡諾芙娜，她是個吵吵鬧鬧的大鼻子洗衣婦，穿着帶花邊兒的綢衣服，戴着金黃色的帽子。
跟她一塊兒來的是她的兩個兒子：華西裡和維克多。
華西裡是個快樂的繪圖員，穿灰衣留長發，人很和善。
維克多則長得驢頭馬面的，一進門，邊脫鞋一邊唱： 安德烈&mdash&mdash爸爸，安德烈&mdash&mdash爸爸&hellip&hellip這很讓我吃驚，也有點害怕。
雅可夫舅舅也帶着吉他來了，還帶着一個一隻眼的秃頂鐘表匠。
鐘表匠穿着黑色的長袍子，态度安詳，像個老和尚。
他總是坐在角落裡，笑咪咪的，很古怪地歪着頭，用一個指頭支着他的雙重下巴颏。
他很少說話，老是重複着這樣的一句話： &ldquo别勞駕了，啊，都一樣，您&hellip&hellip&rdquo 第一次見到他，讓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搬過來。
一天，聽見外面有人敲鼓，聲音低沉。
令人感到煩躁不安。
一輛又高又大的馬車從街上走過來，周圍都是士兵。
一個身材不高，戴着圓氈帽，戴着鐐铐的人坐在上面，胸前挂着一塊寫着白字的黑牌子。
那個人低着頭，好像在念黑闆上的字。
我正想到這兒，突然聽到母親在向鐘表茱介紹我： &ldquo這是我的兒子。
&rdquo 我吃驚地向後退，想躲開他，把兩隻手藏了起來。
&ldquo别勞駕了！&rdquo 他嘴向右可怕地歪過去，抓住我的腰帶把我拉了過去，輕快地拎着我轉了一個圈兒，然後放下： &ldquo好，這孩子挺結實&hellip&hellip&rdquo 我爬到角落裡的皮圈椅上，這個椅子特别大，姥爺常說它是格魯吉亞王公的寶座。
我爬上去，看大人們怎麼無聊地歡鬧，那個鐘表茱的面孔怎麼古怪而且可疑地變化着。
他臉上的鼻子、耳朵、嘴巴，好像能随意變換位置似的，包括他的舌頭，偶爾也伸出來畫個圈兒，舔舔他的厚嘴唇，顯得特别靈活。
我感到十分震驚。
他們喝看摻上甜酒的茶，喝姥姥釀的各種顔色的果子酒、喝酸牛奶，吃帶罂粟籽兒的奶油蜜糖餅&hellip&hellip大家吃飽喝足以後，臉色脹紅，挺着肚子懶洋洋地靠在椅子裡，請雅可夫舅舅來個曲子。
他低下頭，開始邊談邊唱，歌詞很令人不快： 哎，痛痛快走一段兒，弄得滿城風雨&mdash&mdash快把這一切，告訴喀山的小姐&hellip&hellip姥姥說： &ldquo雅沙，彈個别的曲子，嗯？ &ldquo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