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尺剪二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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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驚是怒,美比花嬌的臉上,一霎之間,連換了幾種不同的色彩,伸出接書的右手,也同時縮了回去,但鳳眼之内,卻射出奇惑的神光,緊盯着蒲逸凡一瞬不瞬。

     蒲逸凡何等聰明,一見對方這等激變的神情,就知她已認出“雪玉符令”的來曆,當下暗自忖道:“看她這般神色,想必對‘尺剪二聖’心懷忌憚,我不如索興騙她一騙,就說此書,乃‘尺剪二聖’所有,諒來她武功再高,也不能不懼怕幾分。

     心念一轉,膽氣立壯,正待開口說話,忽見紫衣少女奇異的看了自己一眼,沉聲問道:“尺剪二聖”,已五十年不履塵事,你這雪玉符令,是從何處得來?” 蒲逸凡道:“雪玉符令何處得來,這個恕在下不便作答,倒是蒲某手中奇書,乃尺剪二聖所有,姑娘若硬要将書拿去,在下倒是無法向二聖交待!”星目凝神,注視紫衣少女,靜待變化。

     紫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别以為持有二聖的雪玉符令,就這麼鬼話連篇地欺騙于我,你以為我不知道麼?……” 她花容突然一沉,又道:“你既然持有二聖的雪玉符令,本姑娘可以饒你不死,但‘玄機遺譜’,我卻非要不可!”右手疾伸,直向蒲逸凡手中的奇書抓去。

     白頭丐仙、滄海笠翁一旁洞若觀火,早已蓄勢戒備,一見紫衣少女伸手抓書,就知蒲逸凡難以躲過,雙雙同時縱身一躍,搶到他身邊,各自猛劈一掌,徑向紫衣少女當胸擊去! 這時,四女分守蒲逸凡四周,對白頭丐仙二人,本可攔擊,但一來兩人發動太快,二則未得紫衣少女吩咐,是以仍自亭立原地,并未出手。

     要知白頭丐仙,滄海笠翁功力精深,兩人此刻又是蓄勢發掌,掌勢甫出,勁風陡卷,兩股強猛無匹的力道,排山倒海般地撞擊過去! 紫衣少女雖然武功奇高,但似也不敢硬接二人連手合擊的掌勢,當下嬌軀一晃,後退三尺,雙手“二龍分水”,左右一擺一撥,二人劈出的掌力,已自掠身而過,直向門外擊去。

     這不過眨眼間的事,蒲逸凡見二人業已出手,知道眼下之局,除了舍命一拼,别無他圖。

    連忙揣起手中之物,凝神戒備。

     隻見紫衣少女秀眉一緊,面騰殺氣地說道:“這是你們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雙掌一揚,向二人當胸拍來,掌勢輕飄無力,但卻寒氣逼人! 二人适才已見過她這種奇異掌力的厲害,那敢硬接,未等寒風近身,蓦然側身一躍,橫向木榻前落去。

     忽聽紫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們還躲得了麼!”揚起的雙掌原式未變,挫腕向側一翻,兩股陰寒逼人的勁風,陡然易勢轉向,随着二人橫躍之勢,快逾電奔地追襲過去! 二人雖是久經大敵的老手,但卻料不到對方擊出的力道竟然能轉向折勢,追襲過來,等到發覺有異,再要閃避已是晚了一步,隻覺背心一涼,全身勁道頓失,當下幾個跄踉,雙雙倒向木榻。

     二人閃身避敵,紫衣少女翻掌追襲,這不過一霎眼之間,等到蒲逸凡要出手搶救,時間已是不及,但聞兩聲悶哼響起,白頭丐仙與滄海笠翁,已同時倒在木榻前面。

     兩人閃避之勢本就迳快絕倫,紫衣少女背後追來的掌風更是疾猛無匹,是以二人雖然受傷倒地,但追襲過來的力道,仍有餘勢未息,一陣寒風過處,那木榻上高燒的油燭,竟然随勢而滅。

     燭火一熄,室内漆黑如墨,伸手難辨五指。

     人在黑暗中,隻聽那紫衣少女高聲叫道:“快把火摺子點燃!” 蒲逸凡聽得心中一動:“此女武功這等高強,一合之内,即将兩位老前輩擊傷手下,看來自己這點能耐,萬萬不是敵手,若等她亮起火摺,點燃油燭之後,那時她要對付自己,不論是強行奪書,或是下手擄人,自己就隻有聽任擺布的份兒,與其到時受制遭辱,我何不趁她火摺未亮,黑暗難辨之際,設法離開此地。

     心中這麼一想,逃走之意立生,不覺間輕身提氣,暗中默默一察方位,緩步向門口走去。

     但他還未走上兩步,腦際中又掠起另一個念頭,複又忖道:“此女武功既然這等高強,視聽之力亦必大異常人,雖然乍暗之下貿然看不清楚,但自己走出去總不能絲毫沒有聲響,她那有發覺不出來的?再說,兩位老前輩雖然受傷倒地,但眼下生死未明,如何能不顧而去。

    ”想到此處,忽覺一股熱血從胸中湧起,不由暗自罵道: “蒲逸凡哪,蒲逸凡!人家為你舍生拼命,你卻為了一己之私,妄生逃走之念,這等存心,委實可鄙……” 正自暗罵之間,忽聽嗤然微響,室内倏然一亮,定神瞧去,隻見那翠綠服色少女手持火摺迅步向木榻走去。

     就在她手持火摺,剛要點燃油燭之際,忽然從裡面吹來一縷冷風,冷風過處,人招立滅。

     倏明頓暗之下,蒲逸凡沖動的神智忽然一清,想道:“笠翁老前輩這釣廬,自己雖然初來,但在晚間吃飯之時,早已打量清楚,除了外間有門之外裡間并無門戶。

    ”此時忽然從裡面吹來一股冷風,并無巧不巧地把火摺吹熄,這豈不是怪事? 他剛剛想到這裡,忽聽紫衣少女哼哼一陣冷笑,似是忿怒已極的尖聲叫道:“你們統統把火摺掏出點燃,我要看看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敢在暗中搗鬼?” 此話一出,蒲逸凡立時恍悟過來,暗道:“那股勁風既然從裡面吹來,必是有人而發,想來裡面定是另有通路,要想逃走,此正其時,但兩位老前輩生死未明,怎能棄他們不顧而去……可是如若此刻不走,隻怕再難有逃走機會……。

    ” 思忖未了之際,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極細極低,細得有如遊絲,低的仿佛蚊哼的聲音道:“呆着想什麼?還不趕快走!” “走”字方一落口,他右腕已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掌握着,身不由己地往裡走去。

     大約走了二、三丈遠近,蒲逸凡估計已脫了五女的包圍,低聲問道:“在下蒲逸凡,多蒙相救……” 話未說完,被握的右腕突然一松,耳際又響起那低細的聲音道:“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她們已經追來了,你趕快往裡走,我要留在此地擋她們一陣……。

    ”聲調雖然很低,語音卻是冷漠已極,聽得人心頭震顫,陡生寒意! 蒲逸凡幾日來疊經風險,閱曆已增長不少,雖暗中看不到說話地人的長像,但一聽他說話的聲音,就知此人脾氣怪異,生性孤僻,心知對于此等怪異之人,隻有遵照所言,少問為妙,尤其在眼下這等強敵追襲的緊要當口,更不可出言探詢,惹起他的反感……想到這裡,再也不說什麼,便自遵囑摸索着向裡走去。

     約莫前進了丈許左右,突然瞥見一線昏黃的光亮,暗中凝神一看,隻見右側右壁之間,有一道足可容兩人并肩齊進的門戶,那昏黃的光亮,諒是從石門中射出來的。

     他望着石門中射出來的光亮,暗自忖道:“此處既有門戶,又有光亮,想必有路可通外面,那暗中相救之人,既然教自己往裡走,想來定是指的此處。

    ”毫不猶豫,大步向石門走去。

     但繼而一想,忽又覺得有些不對,自己晚間來此之時,分明已看清這石室是建在靠着峭壁的一處懸岩之上,三面環水,一邊靠山,而眼前這有門見亮之處,正是靠山的一面,莫非這山腹之下,還另有居處不成……。

     腦際這麼一想,心中疑念忽生,暗道:“久聞江湖之上,有一種機關埋伏之學,眼前這石門既開在山腹之下,……意念及此,忽然生出好奇的沖動之念,當下略一尋思,立刻向石門走去。

     他乃異常機靈之人,心中雖在奇念沖動之下,仍自不敢粗心躁進,是以剛一走進石門,立即屏息凝神,提氣輕身,小心翼翼,此刻又是全神貫注,借着昏黃的光亮略一打量,甬道中十丈以内的景物,已自看得一清二楚。

     隻見這甬道高可逾丈,寬約三尺,頂上滿布石乳,一根根倒落而下,伸手一摸兩壁,光滑如鏡,觸手生寒,一陣陣冷風迎面吹來,令人生出陰森之感。

     這時,他深入而道,也不過四五丈遠近,舉足探處,突感腳下一軟,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收勢疾退,正待查看究竟,忽聞一陣軋軋之聲,自身後傳來。

     轉身望去,隻見左壁自動推出一方巨石,已把石門堵住,封閉得天衣無縫,瞧不出絲毫痕迹。

     蒲逸凡望着封死的石門,暗自想道:“是啦,适才落足發軟之處,必是這石門開關的樞紐,操縱開關的樞紐被踏,石門自然關閉……” 忽然想起救助自己之人尚未進來,不由大感焦急,慌忙轉身,走到适才落足松軟之處,蹲下身子,強運目力,細心查看,找尋那操縱石門開關的樞紐。

     在他想來,這示道不過三尺寬窄,又有亮兄可藉,隻消略一查看,必可很快地發現石門的開關,那知極目細看之下,入眼卻是一片平整的石地,不但沒有看出樞紐之所,就連一件可疑之物也未發覺。

     他乃異常聰明之人,眼看既無所得,立時手腳并用,在停身前後三五尺之内,運力揣摸,暗想就是建築的再巧妙,眼看縱然發覺不出,但在自己運力揣摸之下,總可以探查出來。

     可是摸摸了足有一盞熱茶的工夫,隻覺手足所觸,全是堅硬異常的石地,不但沒有松軟之處,就連一條裂縫也沒有。

     兩番無功以下,心中奇念陡生,忖道:“分明适才落足之時,腳下感到松軟,怎地此刻運力揣摸,卻又堅硬異常,探查不出……” 想到這裡,不由對那暗中救助之人,感到疑慮難解,當下自言自語地道:“他這番好心相救,使我異常感激,但未将石門的機紐告訴我,讓我無意觸動機紐,對閉石門,将他關在外面,他若不是敵人對手,連一條退路也沒有,萬一有個差錯,傷在敵人手下,豈不是伯仁雖非我殺,但卻因我而死!這等懷恨終生之事,蒲某怎能……” 好像那暗中救助之人,可以聽到說話似的,話雖是自言自語在說,但嗓音卻很高大的,聲浪所播,甬道響起嗡嗡延鳴。

     他乃生性倔傲之人,石門開關雖兩度找尋不着,激起了一股好強之念,當下自言自語,直向石門擊去。

     他自經白頭丐仙打穴傳功之後,内力大為增強,雙掌才推,潛力浪湧而出,兩股強猛的掌風,撞在石門之上,響起了一陣陣沉悶的嗡嗡之聲,但石門仍然屹立無損,紋風未動,自己卻因用力過猛,震的腕骨欲折,後退了五六步才拿樁站穩。

     一舉未能撼動石門,就知力量再大,要想打開石門,也是白廢力氣,徒勞無功之事。

    心中這麼一想,沖動好強的意念,立即平靜下來。

     凝神靜慮地想了一會,覺得操縱石門的機紐既然找不着,石門也是無法打開,眼下之策,隻有由甬道向裡走去,看看是不是有别的發現?心念一動,當即轉過身來,舉步前進。

     大約深入有十來丈遠近,甬道突然一變,由三尺寬窄的道路,倏然變的異常狹窄,僅容一人側身而過,看來甬道至此,似已快到盡頭。

     而道愈來愈窄,地勢也不似先前平整,蒲逸凡停下步來,暗想而道中有光亮,那暗中救助自己之人住在裡面,當是毫無疑問,但看這甬道的形勢,似已到了盡頭,自己一路行來,既未發現另有通路,也未看見居用之物,此人在這市道之中,不知怎生住法……。

    正在付思之間,忽然光亮一暗,甬道中頓時漆黑如墨,伸手難見五指。

     蒲逸凡暗暗忖道: “對了,這甬道突然由寬變窄,定是到了轉彎之處;此處亮光忽滅,亦必是救助自己之人,在轉彎的地方置有火摺,因為時間過久,火摺燃盡,故而黑暗下來。

    眼下後面石門已閉,退回自然不行,前面雖然寸步難行,但總還有路可循,若不打起精神,摸索前進,找到石門開關的機紐,或是另覓通路,不但那暗中救助之人無法進來,就是自己也出不去,活活困在這甬道之中,生生餓斃。

    ” 心動念轉,當下定了一下神,立即手扶石壁,探步摸索前進。

     大約前行了四五丈左右,甬道突然向左彎去。

     這向左彎去的甬道,不但狹窄的僅容一人側身通行,而且地勢不似先前平整,忽高忽低,彎彎曲曲,崎岖難行,尤其越往裡走,空氣也越是陰冷,不時吹來一陣陰風,刮得肌膚生痛,如觸寒冰。

     蒲逸凡一面摸索前進,一面暗自想道: “眼下既無光亮可藉,這甬道又是如此難行,更不知這甬道有多深多遠?如果再走一會仍沒有别的發現,休說尋找那石門的開關,隻怕連自己也熬不住愈來愈冷的寒風,要凍僵在這甬道之中……” 但他意志堅決,毅力強韌,心中雖是這麼在想,腳下卻并未停住,仍自一步步地摸索前進。

     也不知轉了幾個彎,更不知深入了多麼遠,這彎彎曲曲的甬道,突然中斷,卻在緊依石壁之處,現出一個水桶大小的洞穴,洞穴中并有光亮射出來。

     蒲逸凡望着透亮的穴口,不禁心中一喜,正待探頭進去瞧看,忽聞一聲長長的歎息,自洞底傳來……。

     他此刻功力已極為深厚,聽覺異常靈敏,一聞歎息之聲,就已辨出聲息與救助之人一般無二,暗道:“此人既已回到洞中,諒必敵人已去,不知兩位老前輩的生死如何?我非得進去問問不可!” 心念一動,立即雙手在前,探身爬了進去。

     這洞穴斜向地底延伸,傾斜的坡度很大,而且青苔滿布,滑不留手,匍伏前行,極為吃力,每一落腳,必須暗運真氣,方能穩住身子,蒲逸凡爬有十餘丈時,已自漸感勞累,汗水涔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