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尺剪二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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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急,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隻見滄海笠翁忽的從頭上折下雨笠,白頭丐仙觸動靈機,心中已自打好了主意,暗中提氣行功,全身功力,凝集癞頭之上,隻要發覺有險,立即以“頭上飛花”的絕技,出手搶救……。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陡聞滄海笠翁一聲大喝,道:“你要幹什麼?” 定神瞧去,隻見那銀白眼色的少女,已繞過淡青,嫣紅服色二女,直向二人搏鬥之處,緩步走去! 原來滄海笠翁一見她繞身走向鬥場,以為她要加入戰鬥,是以大聲喝止,但又看她毫無出手迹象,故而并未出手攔截。

     那銀白服色少女到相距鬥場四尺之處,便自停立不動,一雙美目,看了看二人搏鬥的情形,突然櫻唇輕啟,嬌聲說道:“大姐,不要打了,蒲相公既然不願跟我們走,我們又何必行強呢?” 言來話意婉轉,音調嬌柔,悅耳動人。

     綠裝少女如言停手,撤招後退,與她并肩而立。

     白頭丐仙、滄海笠翁正在暗中焦急蒲逸凡的危勢,方待設法解救,卻想不到她突然叫那已勝券在握的綠裝少女停下手來,一時間,直弄得這兩位久經世故的老手,怔怔地面面相觑,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隻見銀白眼色的少女,黛眉一颦,嬌豔欲滴的粉臉上,忽然浮起一抹淡淡的愁容,雙眼投給蒲逸凡幽幽的一瞥,小口微綻,似嗟傷,又似哀怨地說道:“蒲相公,我們小姐請你去,原是一番好意,你又何必這麼固執呢?” 蒲逸凡被綠裝少女一輪急攻快打,逼得手忙腳亂,空有一身武功,卻是無法施展,早已憋得怒氣沖宵,頂門冒火,一見綠裝少女撤招後退,正待出手搶攻,忽然瞥見銀白服色少女一臉愁容,不知怎地氣忿立平,怒火頓消,一股恻隐之情突然從胸中湧起,正待攻出的招式,竟不由地停了下來。

     再一聽她充滿嗟傷哀怨說話的聲調,心中更自生出縷縷憐思,陣陣憫緒,隻覺得眼前這銀白服色少女,身世飄零,際遇坎坷,不知有多辛酸之情,無處發洩,又不知有多少傷心之事,要向自己傾訴,這樣一個孤苦無依的嬌嬌弱女,她說的話,我又怎能不聽呢?…… 但他這種異樣的心理轉變,隻是藏在他自己的心中,白頭丐仙、滄海笠翁卻是看不出來。

     這時銀白服色少女的一臉愁容,又罩上了一層哀哀欲絕的神色,幽幽地盯視着蒲逸凡凄然說道:“蒲相公,我們深更半夜,忍受風寒之苦來請你,不去你忍得下心麼?” 話語說得幽婉,音調更是凄涼,有如杜鵑泣血,子規見夜啼,聽得人鼻頭發酸,涕淚欲滴! 此話一出,蒲逸凡更是思潮洶湧,戚緒滿懷,一身血海深仇早已忘得一幹二淨,就連适才打鬥之事,也似過眼雲煙,不複記憶,滿腦子所想的,隻是要用什麼方法,才能使她解開愁懷,展顔一笑,……心中這麼一想,口中已脫口答道: “你們小姐在哪裡,我們趕快去吧!”緩步向銀白眼色少女走去,連白頭丐仙、滄海笠翁看也不看一眼。

     他這突然間的轉變,大出白頭丐仙與滄海笠翁的意料之外,想不到他隻聽了銀白服色少女的幾句話,竟然會忘掉一切,要跟四女同去,不禁同時大吃一驚,眼見他緩步走向銀白服色少女,雙雙同時大喝一聲,道:“你瘋了不成?” 白頭丐仙橫跨兩步,右手一伸,徑向蒲逸凡腕脈扣去! 但他手剛伸出,瞥見銀白服色少女神色凄然,珠淚滾滾,突感心頭一寒,隻覺那凄然淚下的神色之中,有着無與倫比的感人力量,平生之中,從未見過,鼻頭一酸,跟着泣然欲淚,手臂一軟,力道頓失,抓向蒲逸凡的右手,不自主垂落下來,呆在當地。

     白頭丐仙、滄海笠翁都是久走江湖的高手,半生之中,不知見過多少慘痛場面和觸目傷心之事,見聞既博,定力亦強,從未有過如此情形發生,眼下不知怎地,目光一瞥銀白服色少女凄然淚下的神情,竟自心頭泛悲,全身無力。

     他二人修為精深,全身力道雖失,神智仍然清醒,眼見蒲逸凡即将跟着四女離去,心頭不由驚急交并……。

     這不過眨眼間的事情,就在二人驚急交并之際,不知何處突然傳來一陣嘹亮高亢的歌聲,歌聲唱的是:“怒發沖冠……仰天長嘯,壯懷激烈……踏破賀蘭山阙……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前面是嶽武穆的滿紅紅,最後卻是荊轲易水訣别時的詩句! 歌聲入耳,滄海笠翁、白頭丐仙,以及眼看就要被四女帶走的蒲逸凡,心中頓時激起一股慷慨壯烈的豪俠之情,精神一振,滿懷愁意立消,隻覺一股忿怒之氣,沖上頂門。

     白頭丐仙大喝一聲:“還不趕快回來!” 蒲逸凡一間歌聲,神智已自清醒,聽得白頭丐仙大喝之言,立時雙足用力,仰身倒縱,退回白頭丐仙的身邊,星目一瞪,神光暴射,電掃四女一眼,怒道:“看不出你們年紀青青,竟是邪魔歪道,鬼名堂……” 話猶未了,門外忽的響起一聲嬌冷的低笑,道:“邪魔歪道又怎樣?” 話聲一落,但見人影一閃,四女中間,已多了個秀發披肩,豔光四射,蛾眉淡掃,鳳眼含威,身着紫色羅衫的少女! 這少女一現身當場,原來四女立即跪倒地上,同聲說道:“婢子們無能,願領小姐責罰!”聲音抖顫,充滿驚懼之情。

     紫衫少女對四女理也不理,鳳眼看了看蒲逸凡,又瞧了瞧白頭丐仙,再源一眼滄海笠翁,冷冷地問道:“剛才那歌是你們誰唱的?趕快自動說出來!” 蒲逸凡少年氣盛,最易沖動,一見紫衫少女對原來四女那等大模大樣的派勢,心中就覺有氣,再聽她這麼冷冰冰地向自己三人問話,更是氣往上撞,劍眉一軒,怒聲說道:“誰唱的都可以,你要怎麼樣?” 紫衫少女輕蔑地笑了笑,掉頭對四女說道:“你們起來把那後生看住,等我把兩個老家夥收拾了再說!”纖腰款擺,直向滄海笠翁與白頭丐仙走去! 四女聽得紫衣衫少女吩咐之言,立時站了起來。

     綠裝少女手中令旗高舉,繞頭圈一圈,嫣紅、淡青、銀白服色三女,立即晃動嬌軀,各搶方位,燭光下但見人影打閃,輕紗飄飛,指顧間已将蒲逸凡圍在中央。

     但蒲逸凡對四女這等生像怕他跑了似的,團團圍住的動作,竟是毫不在意,有如未曾看到一般,朗朗雙目,卻凝注在後來的紫衣少女身上。

     隻見那紫衣少女滿臉寒霜,面露殺機,一雙如電的棱芒,逼視着白頭丐仙與滄海笠翁,一步步地移了前去,大有一舉将二人擊斃之勢! 蒲逸凡暗暗忖道:“此女既是四女主人,武功自必更高,出手一擊,定然石破天驚厲害無比,兩位老前輩雖然修為不凡,隻怕也難當她一擊之勢!” 想到這裡,不由心頭大急正待挺身過去,将那紫衣少女攔住。

    忽見她陡然停下身來,杏目一閃,看看白頭丐仙,又瞧瞧滄海笠翁,然後弧犀輕啟,冷冷地說道:“要殺你們,不過舉手之勞,但一來彼此并無仇怨,二則看你們修為不易,隻要将那唱歌之人說出,姑娘便格外施恩,饒你們不死!” 言來神态傲慢,語氣托大,簡直把二人當作俎上之肉,待宰之羊。

     白頭丐仙、滄海笠翁闖蕩江湖半生,閱曆何等豐富,聽話辨意,就知眼前這紫衣少女,對适才那陣歌聲,心中存有疑懼,但那唱歌之人又是誰呢?……心中揣度不出,自然答不上話來,二人互相望了一眼,彼此茫然! 紫衣少女見二人不言不語,以為他們故意裝聾作啞,冷笑一聲,道:“你們這麼不言不語,就可了事麼?” 滄海笠翁愛徒遭人上門下毒,早已積憤填胸,此刻見她氣勢淩人,言詞咄咄,更自盛怒難遏,當下長眉一聳,沉聲喝道:“你要怎樣?” 紫衣少女冷哼一聲,道:“若不把唱歌之人說出,我就要你們的命!” 白頭丐仙怪眼一翻,怒道:“好大的口氣……” 紫衣少女冷然一笑,接道:“不拿出點厲害給你們看看,大概是不會死心的!” 右掌一翻,斜拍而出,一股勁道并不怎樣強猛,但卻奇冷徹骨的陰風起處,徑向那相距尋丈的石壁擊去! 白頭丐仙、滄海笠翁縱橫江湖半生,不知經過多少陣仗,雖然覺出眼前這紫衣少女身懷武功奇高,但也不信她這輕飄飄的一掌,就有什麼驚人的威力,定神瞧去,不由心神巨震,大大的吃了一驚! 原來那掌風觸處的石壁之上,竟赫然多了一個深陷的掌印! 蒲逸凡一旁看得更是心神震蕩,入目驚心,暗道:“此女随手一揮,即能在一丈以外,堅逾鋼鐵的石壁之上,留下這麼一個深陷的掌印,看來她說要将二人殺死,不過舉手之勞的話,倒非托大之詞,但兩位老前輩望重武林,自負亦高,雖明知不是敵手,但也絕不會在她這種威脅下露怯,眼下局勢,隻有自己挺身而出,設法将事情一齊攬在肩上,或可……。

     這念頭在他腦海中一掠而起,當下略一尋思,已自打好主意,一正臉色,高聲叫道:“我這兩位老前輩既不是唱歌之人,也不知唱歌之人是誰,要問此事,隻有在下……” 紫衣少女神光斜睇,冷冷一笑,接道:“少在旁邊自作聰明,胡說八道,硬把與己無關之事,攬到肩上……” 說着一指那石壁上的掌印,又道:“你當我不敢殺你是不是?” 蒲逸凡早已打好主意,聞言不但不怒,反而凜然一笑,朗聲說道:“蒲某昂昂七尺,豈是怕死之人!我覺得你人倒很是聰慧,武功也很高明,卻想不到行起事來,竟是這般愚蠢,這般不講道理……” 紫衣少女黛眉一颦,叱道:“住嘴!”嬌軀晃動,已自欺到他身前三尺之處,問道:“我是怎生愚蠢?又是怎生不講道理?要不當面說出個所以然來,小心我先要你的命!”滿臉殺氣,目射xx精光,大有他一個答複不對,立時出手之勢。

     滄海笠翁、白頭丐仙一旁看得大生驚駭,蒲逸凡卻是面不敢色,昂然不懼,縱聲大笑道:“兩位老前輩既不是高歌之人,也不知高歌之人是誰,你硬要他告訴你,這豈不是緣木求魚,問道于盲嗎!放着我這知道的不問,反而去問他們那不曉得的,你說你蠢是不蠢?……” 他微微一頓後接道:“再說,兩位老前輩年高望重,豈是輕言戲語之人,你問他們不知之事,自然不能無中生有地信口告訴于你,但你卻想恃強行蠻,以武力相扶,漫說兩位老前輩身懷絕藝,未必一定怕你,就縱或武功不敵,被你僥幸得逞,但這等以武功逼供的行徑,卻也不是一個通情達理之人所為!” 他這是自編的一篇假話,但他因心中早有打算,為了取信對方,言來卻是不慌不忙,神情逼真,紫衣少女聞言之下,竟自也有幾分相信,當下秀眉皺了一皺,問道:“這麼說來,那高歌之人你是知道的了?” 蒲逸凡見她已有幾分相信,不覺心中好笑,忖道:“此女武功雖高,卻毫無半點閱曆,我不如索性以那高歌之人為托詞,把她騙離此地,免得兩位老前輩見着我擔心受駭,露出馬腳,遭受池魚之殃,自己雖然身懷奇宅,關系重大,但有‘尺剪二聖’的“雪玉符令”在手,諒她也不敢對自己怎樣。

    ” 主意一定,當下毅然答道:“不錯,蒲某不但曉得唱歌之人是誰,并且連他現下在何處,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紫衣少女道:“此人現在何處?快把他叫出來,讓我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敢管姑娘的閑事!” 蒲逸凡星目幾轉,笑道:“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本領把他叫出來,要麼,我與你一道去見見他!”話一說完,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紫衣少女見他舉步欲走,忽然低聲喝道:“慢着!”聲音雖然不大,但卻铿锵有力,聽得蒲逸凡心頭一跳,前進的勢子,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蒲逸凡望着紫衣少女,暗自驚道:“此女适才随手一揮,即在那石壁上留下深陷的掌印;眼下僅僅一聲輕喝,更能令自己心神跳動,身不由己地停下前行之勢。

    這等功力,真個是罕聞罕見,看來今宵雖有‘雪玉符令’在手,隻怕仍是兇多吉少……” 但他早已成竹在胸,心中雖是驚駭不已,神色卻是鎮靜如常,當下星目軒動,昂然說道:“是不是怕那高歌之人,不敢跟我去見他?” 紫衣少女冷笑一聲,道:“先把‘玄機遺譜’給我,再去找人不遲!” 此女雖然想找高歌之人,但他身懷奇書,亦是她急于索獲之物,唯恐蒲逸凡借那高歌之人來對付自己,另生枝節,故而要他先交奇書。

     蒲逸凡聽得大吃一驚,暗道:“此女武功高的不可思議,若不把書給她,隻怕就得血濺當場,橫屍就地,但此書關系自己一身血海深仇,豈能拱手給人?……” 處境急迫之下,腦際突然掠起一道靈光,當下微一思量,泰然說道:“此物倒是在我身上,但并非蒲某所有……” 紫衣少女冷哼一聲,接道:“這等前人遺物,根本沒有固定屬誰,眼下既然在你身上,我就向你要!” 說着,冷若冰霜的臉上,陡然泛現出一抹殺機,繼道:“還不趕快拿出來給我,你還等什麼?” 蒲逸凡懷中摸出奇書,同時也将“雪玉符令”拿了出來,左手持書,右掌握着雪玉符令,雙手遞到紫衣少女面前,右掌一攤,說道:“姑娘一定硬要,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紫衣少女奇書當前,面露喜色,右手一伸,正待将書接過,忽然瞥見他右掌中的“雪玉符令”,神情陡然激變,當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