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軍的下級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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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歲至廿七歲,一九〇二&mdash一九〇八) 入武衛軍 馮氏既不滿意于淮軍而另圖發展,适有李姓友人在新軍服務,得其介紹,遂于光緒廿八年(一九〇二)三月二十日,脫離淮軍而改投袁世凱的武衛右軍第三營,時年廿一歲。

     馮氏在淮軍時原曾為教習,而投入新軍,則不問資格,隻仍當一名士兵而已。

    他對于新軍雖有無窮的希望,但入伍之後也不大滿意于新環境。

    原來當時新軍雖有新建陸軍之名,然事屬草創,舊軍營之惡風氣總不能免,故風紀尚談不到。

    軍士們照樣毫無約束,自然胡鬧,弄到一棚十六個人内有六個長大瘡(性病)。

    安分守己的兵士全棚隻有兩個,其餘則體格多不中式,或是脾氣惡劣,或是害了疾病,或是性情乖僻。

    尤其為馮氏所不滿者,則營中上下罵人之風特盛,竟以相罵為口頭禅。

    在這時候,他外受新的惡環境之刺激,心裡很不愉快,幸而内有希望之驅策,以故上進發展的大志發生特殊的導引力,終能戰勝其不滿于現實的情愫。

    生活雖無聊,而自己刻苦奮鬥比前尤為努力,蓋自知前途之成敗利鈍與一生之事業皆樹基于此時也。

    每日清晨,他比别人起得早些,自己外出練習腳步,腿纏紗帶,疾行十五裡。

    回到營中,同營的人多未起床,自己又将長槍領出習操。

    一有暇時,他即執卷咿唔呫哔地念書。

    同棚的兵士讨厭他嘈吵,他也不管,隻是自走自路而已。

     新軍的編制,每棚十四人,夥夫長丁各一,共十六人,有正副目各一人以率之。

    馮氏初入營的正目是很好的,識字雖不多,但彬彬有禮,和氣待人,令他很心安。

    惟有那副目,卻和正目相反,惡習無一不染,尤好打人罵人。

    每棚的夥食俱是獨立的,賬目系由副目經理。

    有一次,同棚有一姓柴的弟兄來營看看哥哥,沒有路費回去,全棚弟兄仗義疏财,願提出夥食赢餘來資助他,但那副目不肯從衆議将公款拿出,反開口罵人,不料他一夜賭博,把所有的夥食錢都輸光了。

    翌晨吃飯,全棚沒有菜吃,兵士們問他,又遭其大罵。

    馮氏此時入伍還未久,但義憤填胸,怒火中燒,揮拳将其痛打一頓,全棚稱快。

    後來長官來了,問明情由,不特不責其滋事,竟重罰那副目,才算完事。

     未幾,袁世凱膺任直隸總督。

    八月中,帶武衛軍大部到天津就任,馮與焉。

    一至近郊即為外人阻止,不得入城,蓋以《辛醜條約》訂明天津二十裡内不得駐兵也。

    前頭部隊當即折回。

    馮氏所隸屬之第三營,到了楊柳青,也要退回獨流鎮。

    其後,第二營士兵改換警察制服,攜帶原有槍械,方得進城。

    據馮氏自承:“這是庚子之役後,我所親身忍受的最大的一件侮辱與刺激。

    ”(《我的生活》,頁七三)這一次的侮辱與刺激無疑地使他的愛國心更加熱烈了。

     九、十月間,軍隊再移駐韓家墅。

    時營房未立,由士卒自建。

    馮氏以不習制甓&mdash&mdash不像他父親和祖父&mdash&mdash因以汲水之役自效。

    時屆冬初,北地凜寒,河已結冰。

    他終日立冰中汲水以供衆用,因之腿部又受寒。

    壯年時他猶不經意,其實已得了腿症、腳氣症等病,後來不時發作。

     連升四級 幾個月的刻苦奮鬥,不是沒有價值。

    原來馮氏在練軍、淮軍時已習練武術及軍操,到是時更為純熟。

    機會一至果然得上官之青睐。

    是年十一月,他即升任頭棚的副目。

    這是馮氏第一次所受的正式軍職。

    受任之後,自然得大鼓舞,操練更勤,攻讀更苦了。

     在這時期,單調的生活無甚可記,獨有一事頗足以表現馮氏之品性的。

    棚中有陳、劉兩兵,害了傷寒重病,十分危險。

    醫生已宣告絕望了,甚至市上商民都預備其必死的了。

    同棚的人全體&mdash&mdash連那正目&mdash&mdash都讨厭那兩個病人,更恐怕傳染為患,立意棄逐二人出去。

    馮氏動了恻隐之心,本着博愛互助的精神,擔起道德的責任,自己把那兩人另外安置于一小室,晝夜服侍他們&mdash&mdash煎藥、看護、侍候,無微不至。

    他實是冒着大險來救人!過了兩月,這兩個無望的病人竟出人意外地霍然而愈。

    該棚的正目&mdash&mdash姓丁的,渾号叫“老豬精”&mdash&mdash不明道理、不達人情,對于部下尤為刻薄。

    論起職守來,本應照顧病兵的,豈知他不惟棄之不理,還要說那舍己救人的馮副目的不是,更當着他面痛罵侮辱那兩病兵。

    馮氏在看護期間屢曾勸谏他盡職守、重義氣,完全無效。

    那時,又不禁義憤填胸,打他一頓,以消消兩病兵及自己滿腔不平之氣。

    那哨官知道了,問明原委,也說“打得好”。

    及至兩人病愈之後,自然感激馮氏再生之德,稱其為救命恩人,而全棚人等,自那正目以下,至此也真心佩服他了。

    一日,那兩新愈的兵到市上去。

    有一姓馬的商人,見他們垂死得愈,很為詫異。

    後詢知馮氏之俠義所為,亟求會見,并請交換金蘭譜。

    馮氏當陸軍檢閱使時,這老商人跑了好幾天的路去南苑會會他的老盟弟。

    他欣然歡迎老大哥,促膝話舊,喜樂不勝,此亦友誼中之佳話也。

    他對待軍中弟兄如同手足,急難俠義之心腸和行為,數十年如一日。

    諸如此類之轶事,自始與他同棚以迄後來在西北軍服務者&mdash&mdash如尚監督得勝等&mdash&mdash常樂道焉。

     翌年(光緒廿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