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關燈
,聽得絲竹熱鬧,特地敢來。

    尊位望恕唐突罷。

    ”諸人一見少遊容顔秀美,風彩灑落,又是年輕語恭,便齊起身揖道:“久仰,久仰。

    幸會贲臨比筵,倍生光輝。

    ”少遊答禮,又謙讓一回,問道:“今日的筵,倘非酒會,正是詩杜。

    必多佳什瓊琚,如晚生鹵蔑劣,遐士寒酸,年輕識寡,參了盛筵之末,雖蒙曲庇,不勝叨濫了。

    ”座上一人,相貌虛白,懸鼻棱日,颔下胡須的,哈哈大笑道:“楊兄能識今日之詩社,可謂聰慧伶伢了。

    ”又有一人,年可二十四五,紫棠皮面色,黃黃的須密如束針,唇卷齒露,笑道:“晚弟姓王,字古颉。

    今筵之設,尊兄有所未知。

    不忒詩杜,個中又有一奇事:今日席上之人,俱有文墨虛名,鹹赴槐黃了。

    諸娥中,這面東背西、檻頭無語半倚的,便是桂娘子,名蟾月,當今洛陽粉頭中第一有名的,不但姿容歌舞擅于一代,古今詩文無有不通,鑒藻又明。

    我們為詩的各賦時景,就考于桂娘。

    一經題品,随将入眼的詩詠歌曲,被之管弦,以占今榜折桂的兆驗,兼又結缡的芳緣。

    席上之人,俱許作賀客。

    楊兄就是後來,這個詩緣,制之使得,不制亦使得罷。

    ”少遊睇眼再見,不覺魂迷神醉,未及回言。

     又上首坐的一麻黑子,矮黑的,略有面善,那裡見過的,垂着醉氣,便高聲道:“了不得。

    楊兄亦是男子,既參席末,如何不賦詩?做的時,同就桂娘之考閱。

    如做不來時,罰依金谷酒數。

    ”便揚眉吐氣,大為輕蔑的像。

     那黃須的道:“使得。

    宜以諸兄高作,示諸楊兄,使之同賦。

    ”因伸手卷取詩箋,投之于前,便道:“此春遊詩,這上首坐的張子先,今科湖廣解元亞魁,諱善所著。

    其爺爺大老爺,當今吏部尚書張公便是。

    是楊柳詩,敝弟劣做。

    這贈妓詩,是東首坐的盧兄瓊韻。

    俱從時景,尊兄亦不多讓罷。

    ”原來王宗師遵胡知府囑咐,勉強選第二名的張善,原是洛陽人,圖開封籍,應武昌試。

    楊少遊于唱名時暫見,是以面善。

     張善素是愚蠢胡塗,即不記榜首之楊少遊。

     少遊答道:“領教。

    諸兄瓊什,想必驚人之語,在下謹當盥手敬讀。

    弟篇成已久,幾篇俱經桂娘之歌曲麼?”黃須的便道:“若是隻蔔折桂之光,篇篇皆登桂娘歌,無有不可。

    芳緣之結,又在其中,則一篇之外,豈可再登歌曲。

    桂娘尚祈櫻唇之啟,白雪陽春,流水高山,雖難知音,總是桂娘之過于羞澀嬌态。

    ”乃複呵呵大笑。

     少遊亦笑,因取諸詩篇看來。

    張善春遊詩雲:雨落階前水滿溪,系繩牽出野牛西。

     風大吹開楊柳絮,片片飛來好似雞。

     煙迷隐隐山林見,波起飄飄湖不齊。

     畫也難模春日景,樓中歌曲像莺啼。

     楊少遊看過,呆了無言。

    又看王古颉楊柳詩雲;楊柳遇了春之時,生出一枝又一枝。

     況似綠草樹上挂,恰如金線條下垂。

     穿魚正好漁翁喜,打馬不動奴仆思。

     有朝一日幹枯了,一擔柴挑幾萬絲。

     看過,又看盧鎮贈妓詩雲:東風蕩蕩吹柳枝,詩不成來仔細思。

     座上如玉一塊玉,酒中不語幾番癡。

     楊少遊看來三詩,不勝絕倒,陪笑道:“總是珠玉瓊章。

    洛陽素是文章府庫,今日益知不虛也。

    ”諸人俱哈哈大笑。

    紫髯的道:“子先兄的落句【歌曲像莺啼】,端的神語,好不豔服的。

    ”張善笑嘻嘻道:“古颉兄之首聯,【綠草挂】、【金線垂】,莫不是楊柳畫不得之景了。

    ”又相與大笑。

     少遊不覺大笑,心内想道:“總是光棍,黑的,何須較他。

    隻為一番題罷。

    以看如何光景。

    ”乃取來花箋,抽筆蘸墨,不究思索,随手寫下三詩,一筆揮灑。

    放筆,席上向諸人謝道:“拙構宜先請教諸兄。

    今日桂娘為考究,不妨先送了宗師罷。

    ”諸人見少遊之詩意敏捷,筆勢飛騰,雖不知大意驚人,莫不憤憤不快。

     《春遊》是古體長篇,詩雲:天津橋下陽春水,天津橋上繁華子。

     馬聲回合青雲外,人影搖動綠波裡。

     綠波清回玉為砂,青雲離披錦作霞。

     此日遨遊遇美女,此時歌舞宿娼家。

     娼家美女郁金香,飛去飛來公子觞。

     的的朱簾白日映,娥娥玉顔紅粉妝。

     花際徘徊雙蛱蝶,池邊顧步兩鴛鴦。

     傾國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