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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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陶望三在門口站着,什麼都看見了。

    喪女的家人看見有陰魂進入了棺材,一會兒就聽見棺材裡有響聲。

    大家驚惶得不得了,吩咐打開棺材,盼望小姐複活過來,棺材裡的屍首喘氣了,起初,氣很微弱,後來,出入氣漸漸均勻,最後睜開了眼睛。

    何家驚喜之下,趕緊把她擡出了棺材,擡進望三的屋去,放在他的床上。

    這位小姐生得白而豐滿,聲音比秋綿的圓潤。

    何家要把他擡回家,她不肯走。

    她向父母說:‘我是秋綿,不是你們的女兒。

    ’他的像貌雖然不像秋綿,可是一見望三,卻向他微笑,不像是對生人的樣子,像對愛人,對老朋友。

     父母想不到自己的女兒說這種話,但是她坦然拒絕回家去,非在望三這兒不可。

     她說:‘爸爸──如果您是我的爸爸──我告訴您,我愛他。

    ’ 父親跟望三說:‘情形既然如此。

    我就把女兒留給你,她若一定願意。

    我就認你做女婿好了。

    ’ 喪禮于是中途取消,父母折回家去。

    第二天,何家派了一個使女帶了被褥和婚禮來。

    望三和他說話,極力想和她的儀态漸漸習慣。

    她的确是秋綿,她的說話,他的走道兒,全是秋綿。

    兩個人亟是歡喜得無話可說。

     新婚的夜裡,總有一個女人哭泣聲,使他倆不能安靜,那正是小謝,在一個黑暗的牆角落裡生悶氣。

    望三拿着燈去跟她說話,想法安慰她。

    她的衣裳都哭濕了,不聽勸慰,兩人煩惱得利害,一夜沒睡。

     第二天晚上,情形一樣,一直接連六七夜。

    總聽見小謝在牆角落裡哭泣,結婚之後二人始終沒同床。

    非常可憐小謝,可也沒法兒拿話安慰她。

    小謝冷清得可憐。

     秋綿說:‘幹什麼不再去找老道試一試?他許他還能給她想個辦法呢?’ 陶望三又去找道士,道士起初說事情毫無辦法。

    望三再三懇求,說小謝現在這種情形沒人管,的确可憐得很。

    既然救了一個,索性就救兩個好了。

     道士說:‘我也可救她。

    我盡我的法術而為吧。

    我一定幫他,可不能保一定成功啊。

    ’ 道士和望三一同回家,要了一間安靜的屋子,好沉思作法,他告訴望三不要去問他什麼,一點兒别驚動他。

    十天十夜,他在那間屋子裡坐着,一滴水也沒喝。

    由外往裡偷看,看見他坐在那兒閉着眼睛,一動不動,跟睡着了一樣。

     在第十天中午以前,一個漂亮的少女撩開簾子,進入陶望三的屋子。

    她微微一笑,眼睛流露着溫柔的光芒,像非常疲倦的樣子,他說:‘走了一整夜,我簡直精疲力盡了。

    走了三十裡地才找到這兒。

    道士在她後頭走呢。

    他們一來,我的任務就完了。

    ’ 快到日落的時候兒,小謝到了。

    先來等着的這個姑娘站起來歡迎小謝,她一抱小謝,兩個姑娘變成了一個,昏暈在地上。

    現在道士才從屋裡出來,告訴陶望三一切已妥當,告辭走了。

     望三把道士送到門口兒,回來一看,那位小姐已經蘇醒過來,能睜眼睛了,把她放在床上,精神已經恢複,隻是抱怨一夜走得腿發酸。

     小謝說:‘我已經從死裡複活了。

    ’她歡喜得流眼淚。

    她和秋綿說話,好像從兒童時候兒就認得一樣,現在兩人一同和陶望三沉醉在愛情裡。

     以前的情人,現在變成了真正美麗的活人,同居一處,望三真是幸福極了。

    可是誰為妻誰為妾呢?這很容易辦──秋綿大幾歲,又是先複活的。

     陶望三有個同學叫蔡子琴,一天因事來看他。

    望三教他在家住幾天,他就住下了。

    蔡子琴一看見小謝就飛快的追她,小謝跑脫了。

    小謝說客人無禮。

    望三很奇怪,可是也沒說什麼。

     那天将晚,蔡子琴跟望三說:‘有件事情弄得我摸不着頭腦兒,我得跟你說一下。

    事情真離奇。

    你若不見怪,我要問你一件事。

    ’ 望三說,‘什麼事啊!’ ‘一年以前,我死了個妹妹,死了第二夜,她的屍首從床鋪上不見了。

    直到現在還是一件神秘的事情,全家都不明白,我剛才看見了一位堂客,特别像她,她是府上的人嗎?’ 望三告訴他,因為是同學,他願意把他的妾介紹給蔡子琴。

    他把蔡子琴帶進去見小謝,教小謝穿上她初來時的衣裳。

     蔡子琴一見大喊:‘不錯,你正是我的妹妹。

    ’望三隻好把這件事情的經過說明。

    蔡子琴說,‘我要趕緊告訴我媽,說我的妹妹複活了。

    ’ 幾天之後,蔡子琴的母親跟家人來看小謝,把她認做親女兒,跟何家認秋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