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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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語聲,她們顯然很快樂。

    有一次他擡頭一看,看見那格扇上紙窟窿後頭有一個眼睛,他一看,那個眼睛立刻縮了回去,随着聽見地闆上女人的碎步聲,格格的笑聲,他想必是丫嬛笑的。

     王婆微笑說:‘我這次訂這個約會,女方也是要看看你,跟你想看看她一樣。

    她也不願不相一下就嫁給你的。

    他給你帶過來十萬貫錢,你分文不費就娶過她來了。

    ’ 一切料理妥當,半月後李小姐過門。

    雙方商議好,因為新郎他鄉作客,沒有什麼親友,婚禮無須鋪張。

    李小姐隻要帶着丫嬛過來,跟吳洪住在一塊兒,也就很快活了。

     吳洪從來沒想到問問,李小姐為什麼離開太傅府。

     吳洪簡直急得等不及了。

    可是福和禍一樣,都不單來。

    下個星期,又來了個婦人說媒。

    為了省得麻煩,他說已經定婚了,可是那個女人還執意要說。

     ‘請問你這位未婚妻是誰呀?’那個女人問。

    (她自稱是莊寡婦。

    ) 吳洪告訴了他未婚妻的名字,莊寡婦顯得吃了一驚,好像很不贊成。

     吳洪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

    既然已經訂婚,我就用不着再說什麼了。

    ’ 這反倒引起了吳洪的疑心。

    他問:‘你認得她嗎?’ ‘我認得她嗎?哼!’她停了一下又說:‘我想再給你說一門子親,我心目裡的這個姑娘,真是男人們求之不得的。

    美得賽過一朵花,百依百順,刻苦耐勞。

    做菜做飯,手王針線活計,全都是能手。

    像先生這樣的人,娶了她過來,你們小兩口兒,真是再好他沒有了,其實,我告訴你也不妨,我說的這個姑娘,就是我的女兒,我當然不是破壞别人的親事。

    不過一個貧家之女給先生做妻子,倒是更合适。

    别信媒人的語呀。

    ’ 吳洪簡直煩起來了。

    ‘我親眼看見過那位小姐。

    我已經訂婚,真是遺憾。

    ’他把莊寡婦領出門,客客氣氣的分手。

    他這麼不怕麻煩,就因為這是最後見面,何苦失禮得罪人? 一個下雨的傍晚,樂娘坐着轎和養母、丫嬛、王婆,一齊來了。

    轎夫也沒站住,像平常的轎夫那樣要賞錢,要碗面吃就走了。

    等新郎想到,他們已經走遠,消失在黑黝黝的夜裡。

    丫嬛青兒,打開新娘的衣箱,燒水,沏茶,什麼事都做。

    新娘帶來了一整套的樂器,青兒小心翼翼的一件一件的擺在桌上,青兒還是孩子氣,就像個小貓兒。

    她知道夫人的脾氣,不用吩咐,就知道要做的事。

    他倆似乎住過這房子,現在吳洪除了安閑享福,全無事做。

     吳洪和陳太太、王婆、新娘、青兒,随随便便的坐席飲酒。

    陳太太的頭發還是濕淋淋的,因為雨原下得很大,也不足怪。

    吳洪仿佛聞着她有浮萍的氣味。

    主座讓給王婆坐,因為她是大媒。

    雖然四月的晚上潮熱悶人,她脖子上還是圍着那條紅巾。

     那天夜裡,樂娘跟吳洪說:‘你對我起誓,除去我你決不再愛别的女人。

    ’新婚之夜答應這種話,當然沒有什麼難處。

     ‘你很嫉妒嗎?’ ‘是呀,我很嫉妒。

    我情不由己。

    我打算把這裡做成我愛情的家,可是,你若對我用情不專的話──’ ‘我要在夢裡跟一個女人戀愛,你也嫉妒?’ ‘當然!’ *** 妻子和丫嬛把這個家弄得非常美滿。

    美滿得出人意外。

    媒人天天撒謊,這次确是真話,吳洪覺得好像在夢裡一樣。

    樂娘多才多藝,跟王婆以先說得一樣,真不愧是個藝人,她能讀能寫、飲酒、玩牌無一不能。

    在黃昏時節,她吹箫吹得人蕩氣回腸,給丈夫唱纏綿的情歌。

    她聰明伶俐,跟青兒,不斷的喁喁私語。

     吳洪問她倆說,‘你們倆鬼頭鬼腦的幹什麼呀?’ 樂娘勸他說:‘一個讀書人怎麼用這種字眼兒?’ ‘那麼你們幹什麼呀?’ ‘這麼說還像話。

    ’樂娘給他改正過十來次,不許他說‘鬼東西’、‘鬼鬼祟祟’。

    一說這話,好像得罪了她。

     夫人和丫嬛非常親密,起初,丈夫都有點兒生氣,起了疑心,直想聽一聽她倆老不住說些什麼,可是每次都發現她倆暗中商量的全是對他有好處的事。

    比如,想做什麼新鮮花樣兒的菜,清蒸精白的包子,羊肉大蔥餡,給他早晨做點心。

    樂娘還有一種更稀奇的才能,簡直奇妙不可思議,就是能預知丈夫的意思,不等吩附,就早已經把事情做的妥妥當當。

    吳洪一想到從前單身的時候,提着籃子去買菜的光景,不由得笑了。

     有一天,結婚後大概一個月的樣子,他從城裡回來,看見樂娘正哭呢,于是極力安慰她,問她怎麼回事,自己怎麼惹她生氣了。

     樂娘說:‘這與你沒關系。

    ’ ‘是别人?’ 既然什麼話也問不出來,他改問青兒。

    青兒似乎知道,可是不肯說。

     兩天之後,他打街上回來,正是晚飯以前,他聽見妻子尖聲号叫,‘滾出去!給我滾!’他沖進去一看,樂娘正氣得直喘,頭發披撒在前額上,臉上有輕輕的抓傷。

    青兒站在樂娘的身旁,跟樂娘一樣,也氣喘喘的。

     他問:‘誰來這兒了?’ ‘有個人──有個人來跟我找麻煩。

    ’樂娘勉強說出來。

     丈夫看見屋裡沒有别人,連個影兒也沒有。

    有個小巷由院子通到街上,那裡也聽不見什麼。

     吳洪說:‘你大概看見什麼東西了吧?’ ‘我看見什麼東西?’樂娘忽然大笑起來。

    丈夫覺得沒有什麼可笑的。

     那天夜裡在床上,他又問:‘你非告訴我不可,到底是什麼人來跟你找麻煩?’ ‘有人嫉妒我,沒有别的。

    ’ ‘什麼人?’ 追問了半天,樂娘最後才說:‘是我從前的一個女朋友。

    ’ ‘她究竟是誰呢?’ ‘一個莊小姐,你不認得她。

    ’ ‘是莊寡婦的女兒嗎?’ ‘你認得她?’樂娘一驚而起。

     吳洪告訴她,莊寡婦來給她女兒說過親,那是他們訂婚後一個星期内的事,其實是來破壞他們的親事。

    據說女人嫉妒上來比老虎還可怕呢。

    樂娘聽了,用一連串的髒字眼兒咒罵起來,真想不到她的兩片朱唇竟會說出那麼難聽的話。

     吳洪說:‘你沒有什得可愁的,我們是結婚的夫婦,她沒有權利來找你麻煩。

    下一次她來了,你叫我,我當你面痛揍她一頓。

    ’ ‘我們倆比起來,你還是更愛我,是不是?’ 吳洪說:‘樂娘,你怎麼說傻話?我向來就沒有見過這個莊小姐,隻看見過她媽媽一次。

    ’ 他情不由已,真覺得有點兒煩。

    心裡想,妻子一定有件秘密,不肯告訴他。

     還好,莊小姐沒再來,吳洪夫婦日子過得很幸福。

    他想,杭州是個美妙的都市,他正在一個虛幻美妙的天地裡過日子。

     *** 到了五月節,吳洪照例放學生一天假,他提議進城去逛,不然就往附近山裡去趕廟,自從結婚以來,樂娘還沒有離開過家。

    今天她教丈夫帶她往白鶴塘義母家過一天,丈夫可以自己去逛。

    吳洪把妻子放在白鶴塘,自己就朝萬松嶺走去,順路往清澤寺一遊。

    他一出廟門,對面酒館裡一個茶房走過來說:‘酒館裡有一位先生要見你。

    ’ ‘我剛才看見你進廟裡去了。

    我想跟你聊聊天。

    你今天要幹什麼呀?’ 吳洪走進去,看見是老試時的一個同伴兒,名叫羅季三。

     吳洪說,他正閑着過節,也沒有主意要上哪兒去,并且告訴他自己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