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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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一心一意屬意于表哥了。

     母親看出了錢娘臉上的快樂。

    錢娘給家裡特别做點兒什麼菜的時候兒,就覺得專是為王宙做的一樣,心裡一種新的快樂和驕傲又湧上心頭。

    一點兒一點兒的,她的青春的嬌羞漸漸忘了,拿王宙的衣裳補,照顧他該洗的衣裳;她覺得有特權來照顧他。

    在家裡,各種事情并沒有嚴格的分派,一個姑娘在家裡,家裡雖然有幾個使女,她仍然應當練習照顧家庭裡一般的事情,不過收拾王宙的屋子跟注意他日常的瑣事,自然而然的落在錢娘的身上。

    錢娘甚至于不許她弟弟弄亂王宙的屋子。

     母親知道錢娘愛上了王宙。

    一天,她跟女兒很冷淡的說:‘錢娘,這些日子的菜越做越堿了。

    ’ 錢娘臉紅起來,因為王宙有幾次嫌菜的口味太淡。

     王宙做夢也沒夢到日子能過得那麼甜蜜,那麼美。

    他在鋪子裡忍耐着姑丈的粗暴,并不以為苦。

    為了錢娘,為了親近錢娘,做什麼事情都不在乎。

    因為愛錢娘,與錢娘有關系的人他也都愛。

    對姑媽就跟對自己的母親一樣,對錢娘的小弟弟,就跟自己的小弟弟一樣,吃飯時姑丈很少說什麼話,也不跟家裡人一塊兒談笑,也很少在家,常有買賣家在晚上請他去吃飯。

     衡州的天氣變化得很厲害,山上有時來一陣子狂風暴雨,太陽一出來又熱得烤得慌。

    有一回王宙病了,覺得在家躺在床上,有錢娘伺候,舒服極了,病好了之後,還多躺了幾天。

     錢娘跟他說:‘現在你得到鋪子去了,不然爸爸要跟你發脾氣的。

    ’ 王宙很勉強說:‘我非得去嗎?’ 一天,錢娘跟他說:‘你得穿點兒衣裳,恐怕天要下雪。

    你若再生病,我就要惱了。

    ’ 王宙很頑皮的說:‘我顯意生病。

    ’錢娘知道他的意思。

     ‘别說傻話’,錢娘說完就撅着嘴,教他多穿上件衣裳。

     一天,錢娘的大姑從樟安來看她們。

    大姑丈非常有錢,很幫助過錢娘的父親,他父親原來就是用大姑丈的錢開的鋪子,鋪子還沒分。

    張義對姐丈極其忠誠,忠誠得有點像恐懼,恭敬得奴顔婢膝的,真是丢了他們一家的臉。

    姐姐一來,盛宴款待。

    他這樣對大姑,一則是親戚之間的熱誠,二則是他天生的怯懦跟嫌窮敬富的脾氣。

    天天是上等宴席。

    宴席上,張義是又說又笑,想盡方法讨個貴人見喜,當然跟妻子女兒沒有這麼說笑過。

     大姑覺得什麼也沒有給侄女說個闊人家再有意思了。

    一天,大姑往城裡最有錢的一家赴席回來,那家是姓蔣的。

    她跟錢娘的母親說:‘錢娘出息得多麼漂亮啊!今年已經十八了。

    我把她說給蔣家的二少爺吧。

    當然你知道蔣家是誰。

    我說的就是那蔣家呀。

    ’說這話時候,錢娘就在附近,大姑說的話完全聽見。

     她母親說:‘大姐,我已經把錢娘許給我内侄了。

    ’ ‘你說的就是在你們家住的那個内侄呀?你哥哥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這個沒有什麼關系。

    他們好像挺合适,我看。

    ’錢娘聽見媽媽向着内侄,羞得臉紅了。

     大姑哈哈大笑起來。

    ‘你簡置糊塗。

    他有什麼呀?我現在說的是個有身份的婆家,他們家有體面,有地位,跟我們是門當戶對的。

    ’ 錢娘從椅子上立起來,走出去,把門砰的關上。

     大姑在後頭喊說:‘多麼個不知好歹的妮子,她不知道我是多麼為她費心。

    你還沒有見過他家的花園住宅呢。

    做媽媽的不要太軟弱。

    你一看見他們家裡的闊綽,你就要感謝我了。

    他們太太戴的那個鑽石戒指兒,差不多跟我戴的這個一樣大。

    ’ 母親沒有答言兒,也沒有說什麼道歉昀話。

    不過,大姑這次來到衡州,既然想說這個媒非常有趣兒,也決不肯半途而廢。

    她的約會無非是吃飯喝酒,她的假日都是這些活動,她在這裡這一段短短的勾留裡,她若能做一件足資記憶的事情,那才有趣呢。

    若是母親不贊成這門子親事,大姑知道姑娘的父親對大姑是俯首貼耳言聽計從的。

    張義覺得除了去跟富家聯婚之外,再沒有什麼能提高自己身份地位的方法,此外,生活也再沒有什麼意思了。

    他常常羨慕城裡一家,那就是蔣家。

    蔣家是個老舊家兒,老蔣先生曾在京裡做過宮。

    張義屢次想混入蔣家這個圈子,可是蔣家始終沒邀請過他一次。

    結果不顧母親反對,姑娘躺在床上茶不飲,飯不吃,大姑和父親作主,就把錢娘許配了蔣家的二少爺,兩家訂婚過了禮。

     母親跟丈夫說:‘這麼着可沒什麼好處。

    姑娘不願意。

    你早應當進屋去看看她,她在床上都要把腸子哭斷了。

    這不是要她的命嗎?咱們也得想想。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