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車走飛塵難逃殘命 馬阻驟雨愧見紅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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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遞給陳仲炎,怒聲說:“拿去!”陳仲炎手中已有了雙龍二劍,就招呼衆人撥馬走去。

    袁一帆臨走時還向張雲傑說:“你快報官去吧!”張雲傑卻碎了他一口,就說:“你把我看作了儒夫!”那四匹馬得得的飛馳向北去了。

     張雲傑氣湧在胸頭喘不過來。

    他走到前面的車上去看,見那趕車的和仆人張福都吓得已然不能動彈,他的父親寶刀張三已如同一口肥豬似的死在車裡。

    張雲傑并沒有流淚,路旁剛才驚走的旅客,這時已找來了官人,張雲傑隻說遇見了截路的強盜,自己卻不知強盜的姓名。

    當日就把張三的屍身拉到鎮上店房裡,備了棺木,派張福坐着一輛車回家。

    張雲傑就住在這裡。

     過了兩日,由六裡屯來了四個仆人、兩輛車、兩匹馬,同來的有他們所開的玉器局的徐掌櫃。

    張雲傑就吩咐徐掌櫃把他父親的靈樞運走。

    他自己并不回家,也不留下一個仆徒;歇了兩日,便備了馬匹,置了寶劍,孤身南下。

    此時大地如同火燒的一般熱,天際烏雲滾滾,張雲傑滿腔憤恨,雖然左臂傷痛,但他仍然要急急趕路。

    行走六七日,他已然疲憊不堪。

     這日行到一個所在,天色還早,卻見四周昏暗,沉雷滾滾,大雨已将落下;張雲傑就催馬急走。

    此時道旁田地中的農夫、鄉婦也紛紛地往村裡去跑,忽然見有一個村女站在田徑之中呆呆地望着他。

    這個村女衣裳裡兜着許多東西,大概是才從田地裡摘了什麼豆角之類,因為要下雨才跑回來了;與張雲傑眼睛對着眼睛的一看,她就狠狠地罵着。

    張雲傑是又驚又慚傀,原來這正是紅蠍子的女徒,在彰河上遊被自己推下水的那個翠環,不知怎麼她又複活了。

     此時翠環由地下揀起土塊向張雲傑來打,又跑過來,大罵着說:“你還有臉站在這兒不走!天雷眼看就打下來,劈死你這忘恩負義的狠心人!呸!你瞧,我還活着呢!沒淹死!”張雲傑把寶劍抽出扔在地下,說:“給你寶劍殺死我吧!我實在後悔過去的事,我也不願再活着啦!”翠環罵着說:“你不願活着?我才不願殺你呢!你去吧!跟那什麼使寶劍的丫頭去吧!将來,叫她也把你推在河裡,你那時才算遭報!” 張雲傑歎氣說:“不用将來,現在我就已遭受了報應……”說到這裡,大雨已經淋下。

    張雲傑依然勒住馬不走,感慨的大聲說:“實不瞞你,我本名叫張雲傑,寶刀張三是我的父親。

    可是現在我父親己給陳秀俠的叔父殺死,至今我才知道所謂江湖的俠義還不如你們作強盜的人量大……”翠環又歎了一聲罵道:“到現在你還說我們是強盜?憑良心,不定誰是強盜生的強盜養的呢?” 此時,大雨己淋濕了翠環的衣褲,她的鬓上向下流水。

    張雲傑下了馬,從地下拾起劍來,說:“雨下起來了!你在那裡住就快回去吧!我也要趕快走,找我的師父幫助要替我的父親報仇。

    今天這一面我就是告訴你,我很後悔,我真真對不起你們!”說着上馬就要走,翠環還卻抓住他的左臂,手正掐在傷處,他不禁“哎呀”了一聲。

    翠環就冷笑着說:“你真想走就能走嗎?這兒還有個人要等着見你呢!” 張雲傑問說:“是什麼人?”翠環冷冷地說:“反正你認得她,我能饒了你,她可饒不了你。

    走!你不是不想活着了嗎?那我就送你上一條死路!”張雲傑說:“不用說了,一定是你那師姊金娥,我去見她。

    她要殺我,我也決不還手!”此時大雨傾盆,潇潇地落着,張雲傑牽馬随着翠環走去。

    翠環随走随還罵着,她又恨又悲,眼淚随着雨水自頰間滾下。

     張雲傑兩腳在泥水中跋涉着,羞傀欲死,同時,他看見了翠環的腦後是梳着個發髻,就想:她必然已嫁了人。

    兩人都如同水淋雞一般,過了幾條泥濘的曲折小徑,才望見了煙雨中有個小村落。

    這村子生長着密密的綠樹,也不知是榆是柳;張雲傑的兩眼都已被雨水淹疼,看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了,隻仿佛這村子背後雨氣騰騰之中有一座高大的屏嶂。

     進了村子一看,人家很少,都是蓬門土屋,朽陋不堪;翠環又推了張雲傑一下。

    張雲傑腳下一滑幾乎摔倒,馬蹄險些沒踢傷了他的眼睛。

    翠環就說:“把你的馬拴上吧!沒人偷的!我們這村裡沒有賊,也沒有面上笑,心裡可想着害人的狼心狗肺的小子!”張雲傑一句話也不敢話,找了棵樹,把馬拴上。

    翠環已到一個柴扉前去叩門。

     待了會兒,裡邊有人把門開開了。

    一看,原來是個很粗暴的年輕漢子,頭上戴着一頂破草帽,翠環仿佛就是這個人的妻子。

    她對着這人說了幾句話,她就進門裡去了。

    這人卻氣忿忿地過來、抖手就打了張雲傑兩個嘴巴,第三個嘴巴要打下來,卻被張雲傑扣住了他的雙腕,發怒地說:“我是随翠環來的,我對她有愧,她打我,罵我,甚至于殺我都行。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來欺侮我?” 說時騰出一隻手來要抽寶劍,翠環卻又出來了,瞪着眼睛說:“你還發橫呢?快滾進來吧!九奶奶要審你呢!”張雲傑一聽紅蠍子也在此地,他不由得一手發顫,怒氣毫無。

    翠環揪住他那隻胳臂,那漢子叉着張雲傑的脖子,就強迫叫他進了門到了屋内。

    這屋内外屋竈裡燒着很香的黃米飯,裡間的牆上挂着劍、刀,翠環拉張雲傑到裡面,就見炕上有一床紅布被,被裡卧着病傷垂死的紅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