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逞鋒铓寶劍折鋼刀 聆兇吉強徒生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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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壞心眼,老子不領你的救助之情!”兩匹馬直走到薄暮時候,雨還沒有住,已然來到許州了。

    在北門外找了一家店房住下,那店家與陳伯煜十分熟識,招呼着說:“陳大爺你老回來啦!你老是六月底由這裡走的,到現在有一個多月啦。

    這位貴姓?你兩位是住一間,還是分兩間屋呢?”陳伯煜就說:“找兩個單間吧!”店家就給他們找了兩個緊靠着的單間。

    張三到了屋裡,他真疲乏了;躺在床上喘了幾口氣,心說:這一天,連氣帶驚吓,再加上風吹雨打,真是人困馬乏了。

    天天的日子要是這樣過,非死不可。

     隔着一扇闆牆就是陳伯煜住的屋子,燈光從闆縫兒射到這屋裡,陳伯煜很高興的在那屋哼哼着梆子腔。

    張三忽然又爬起來,隔着闆縫兒去看,隻看見陳伯煜雙手托着那口蒼龍騰雨劍,就着燈光細細地審查;仿佛他還不放心,惟恐今天斬折鐵棍之時,損傷了他的鋒刃。

    張三一看見這口劍,他就連疲倦也忘了,恨不得隔着闆壁就把劍得到手中,他跳下床走到陳伯煜的屋中。

     陳伯煜微微擡起頭來,問說:“老弟,今天你不覺得勞累嗎?”張三笑着說:“不累,不累,無論如何我也在江湖上瞎闖了十幾年,今天這一點點路就至于累?”陳伯煜笑着說:“好精神!等些時候我有個師侄來,我請你們喝酒。

    ”他的眼光仍然注視在劍鋒上。

    張三也走過去,很開心地問說:“沒有撞壞嗎?” 陳伯煜仰起頭來說:“那能撞壞?不要說魯蔭松隻拿着鐵棍來,就是他抗着鐵房粱來,我也要用此劍把他砍折。

    不信你看,哪裡有分毫的損壞?”張三接過寶劍來,他的手都顫了。

    就近了燈細細地反複看這口劍,連劍身上所嵌的七顆金星,他全都拿大眼睛瞪了半天。

    他真祈望陳伯煜忽然一發慷慨,說聲:“送給你吧!作為賠償你那口寶刀吧!”可是陳伯煜卻趕忙要了回去,并且又用一塊絨毛巾試了試,仿佛是怕沾了張三手上的臭汗。

     張三眼巴巴地着陳伯煜将劍收人了鐵匣,将匣放在床鋪上;又見陳伯煜指了指凳子,說聲:“請坐。

    ”又說:“蒼龍騰雨,白龍吟風,兩口劍全都在我的手中。

    因為那口白龍吟風的尺寸較短,分量略輕,所以我交給我女兒使用了。

    ”張三趕緊問說:“那口白龍劍比這口蒼龍劍怎樣?兩個要是撞在一起,那口得受損傷?” 陳伯煜說:“一樣的。

    同爐同時鑄造出來的東西,當然不分上下;隻是顔色稍有不同,那大概是因為常用與不常用的原故。

    不過後來的人不單給他們分出來兄弟,還分出來兇吉。

    據言佩兇劍者招災,佩吉劍者納福。

    ”張三就問說:“那麼這蒼龍劍是屬兇還是屬吉呢?”陳伯煜卻笑着說:“這是口兇劍!”張三聽陳伯煜一說出這口劍是兇物,他的心就忽然一動。

     陳伯煜又笑着說:“但我毫不介意,因為我以為凡劍就是兇物,那裡還有吉之可言?我的兄弟就主張不叫我帶它,說是它能夠妨主,可是我隻以一笑置之。

    兩口劍中我還最喜歡這口,因為它很合我的手,佩帶也有十幾年了,一點兇事也沒有遇見。

    ”張三笑着說:“那是别人信口胡說,其實那裡有那許多講究?我也不信那些話。

    我覺得越是兇劍才越能辟邪呢!” 陳伯煜高興地笑著說:“老弟你這話說得真對。

    在家時,晚間我把這口劍就放在枕邊,十幾年來連個賊也沒鬧過。

    老弟,你回北京時可以路過新蔡縣,到我家裡去住兩天,我把那口白龍吟風劍也拿出來叫你看看。

    我那女兒年才十三歲;她就把那口劍使得飛熟,再過幾年她就能與我打平手了。

    我今年已四十八歲,過二年就是半百,闖了半世江湖,錢沒掙了多少;内人也早已亡故,隻留下一個女兒。

    我的女兒跟我這兩口寶劍,就是我的三件至寶,隻要這三件至寶永遠陪伴着我,我此生也就滿足了!”說畢,又微微感歎說:“在這裡宿一晚,明天快些走吧。

    我那女兒一定在家等急了我了。

    ”張三卻背着燈光,凝定着他的雙目,半天也沒有說話。

     少時,窗外有腳步聲,進屋來一個少年人,見了陳伯煜就深深打躬,叫聲:“師叔!”陳伯煜點了點頭,随又向張三引見道:“這是我師侄徐飛,這是我在路上結交的朋友,北京城有名的镖頭寶刀張三。

    ”張三一聽他提到了寶刀,自己就慚愧。

    徐飛向張三拱拱手,說聲:“久仰!” 張三也拱拱手還禮,随就說:“你們二位談吧,我到那屋裡去。

    ”陳伯煜把他攔住,說:“我師侄他不是外人,我們兩人也沒有什麼話可談。

    你等着,我叫店家備酒,咱們三個人今晚要痛飲一番!”張三卻擺手說:“今天我不喝酒了!吃完了飯我就得睡,疲乏我倒不覺得,可是,……我心裡有點不大舒服!” 陳伯煜說:“咳!老弟你太心窄了,白天的事那算什麼?你放心吧。

    魯蔭松被我削折了他的鐵棍,他一定曉得我就是陳伯煜,他決不敢再欺負陳伯煜的朋友。

    再說你們又沒有什麼解不開的冤仇?”張三仍然擺手說:“真不行!我現在頭暈!”陳伯煜就笑了笑,放張三走了。

     張三回到自己屋内,店家已給他點上了燈。

    他卻真是心亂,一頭就躺在床上,隻聽那屋的陳伯煜對他師侄說:“這是個老實人,隻是粗鹵些。

    ”張三卻又要扒着闆縫向那屋裡去看,這時店夥就進到屋來,問他吃什麼飯。

    張三不耐煩,就說:“随便!随便!吃什麼都行!”店夥又出屋去了。

    張三就坐在床上凝想,沉着他那張鐵青面皮。

    少時店夥給他送來了菜飯,他一面吃着,一面還想事。

    想着想着他忽然一咬牙,立起身來,飯也不吃了,就喊來店夥把盤碗拿走。

     聽隔壁陳伯煜叔侄正在談話。

    張三帶上了錢“噗”的一聲把燈吹滅他就悄悄地走出屋去。

    這時雨還落着,仿佛比白天的雨更大了。

    張三腳踏着泥濘走到街上,就見鋪戶多半已上了門闆;他尋找了半天,才聽見一家鋪戶裡有“叮叮”的打鐵之聲。

    那鋪戶的雙門虛掩着,從裡面透出燈光的光亮,一閃一閃的像是寶劍的光芒。

    張三就一推門走進去,兩個鐵匠正在那裡作夜工,牆上挂着些鐮刀、鋤頭、鍋等等。

     張三就面帶笑意,問說:“有打好的刀沒有?”鐵匠停住錘子,仰着臉說:“幹什麼用的?”張三說:“宰豬用的。

    ”鐵匠說:“宰豬的刀沒有,這裡倒有一把宰牛的刀,長一點。

    ”張三說:“那也行。

    因為我家裡有一口豬等着宰,明天好請客,可是家裡的刀太鈍了。

    ”鐵匠就取出那口牛刀給張三看。

    張三看了看有一尺多長,刀尖上是鈎形的,倒還鋒利;一問價錢,隻要兩吊錢,張三也不争價錢,就買在手中。

    離了鐵鋪,将刀藏在衣裡,走回店中。

     這時陳伯煜還向他那師侄徐飛談得正高興。

    張三一進屋就輕輕躺在床上,将刀掩在被底;他心中十分緊張急躁,盼着那徐飛快點走,陳伯煜也早一點睡。

    可是又盼着陳伯煜多喝些酒。

    等待了很多時間,街上己敲過了三更,隔壁屋裡的燈光還不滅,也不見那徐飛走,不過他們叔侄的談話是少了。

    快到四更的時候,那屋才關門熄燈,鼾聲也相繼而起。

     張三曉得那徐飛是宿在他師叔這裡了,心裡就不禁一陣懊惱。

    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