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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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女具莫大之知識,莫大之毅力,複以無上之慧眼,能擇人而事,以植半生之幸福者,吾得一人焉,曰金巧林。

    巧林本姓刁氏,享豔名于北裡,公子王孫之趨之如蟻之附膻也。

    而巧林殊落落,蓋久已厭倦風塵,懷擇人而事之志矣。

    顧來客殊鮮當意者,特蓄而未發耳。

    時有大腹賈蔡某者,煙霞之痼甚深,短燈長夜,往往通宵,不達旦不寝也。

    時人乃錫以嘉名曰&ldquo蔡天亮&rdquo。

    蔡天亮雄于财,傲睨一切,征逐北裡,少所許可。

    惟遇巧林,一見傾倒,即拟藏嬌。

    巧林曰:&ldquo是不可耦也。

    雖然,吾沉淪孽海中,終非久計。

    無已,姑從之以俟時機乎?&rdquo于是佯與周旋,蔡乃出資脫其籍,位于金钗之列。

    無何,巧林挾巨資潛遁,乘一葉舟泊于上海觀音閣碼頭。

    君子曰:&ldquo知其不可托而僞托之,非信也;托之矣,又挾其資以遁,非德也。

    &rdquo金巧林于是乎可議矣。

    雖然,此一奔也,其終身之幸福胥于是在,論者乃略其迹而賞其明。

     時有某貴公子者,亦一代之偉人,隐而未現者也。

    以失愛于父,茫茫無所之,于吳下買舟如滬,抵觀音閣碼頭泊焉,與巧林舟兩舷相倚,可望而見。

    使公子而為白太傅乎,一曲琵琶,長歌紀事可也;使公子而為趙清獻乎?杏花小谑,旋複矜持亦可也。

    公子乃皆不然。

    巧林之居北裡也,素與公子稔。

    至是相遇,未免有情。

    彼此互叩蹤迹,公子以實告。

    巧林曰:&ldquo以公子家世,入仕途,何求弗得?顧乃以失歡堂上,踯躅歧途耶?&rdquo公子曰:&ldquo誠如卿言,奈資斧何?&rdquo巧林曰:&ldquo公子苟納我,何資斧之足慮?&rdquo公子大悅,即挈之走京師,巧林盡出其資以供運動。

     未幾,公子得簡為山東觀察使。

    因謂巧林曰:&ldquo非卿之力不及此,從此富貴當與卿共之。

    &rdquo于是乘海舟赴任,先止于行轅。

    公子受事訖,饬人迎眷屬。

    辦差者以如夫人之禮迎之,香輿抵署,巧林忽大怒,拊輿而叱曰:&ldquo止!止!若輩以我為何人?其速舁我返行轅。

    &rdquo仆從疑懼,姑如其言,以俟後命。

    公子聞之,急趨問故。

    巧林曰:&ldquo公子不棄葑菲而寵我,富貴與共之言,豈遂忘之耶?抑食之也?&rdquo公子曰:&ldquo唯唯,不敢食言。

    &rdquo巧林曰:&ldquo然則我入署而不聲炮,貴惡在?&rdquo公子始恍然緻怒之由也,急命聲炮以迎。

    于是隆隆然飛震海,如夫人入署矣。

     初,巧林有姊,适鄭氏,生一子,已長成矣。

    及巧林之适蔡天亮也,鄭氏子以姨母行谒巧林,旋願寄膝下,稱蔡為義父,而以義母稱巧林。

    至是乃走觀察署,請谒義母。

    巧林引之見公子,鄭乃以向之稱蔡者稱公子。

    公子悅,俾以江輪船買辦之職。

    不數年,擁厚資,于是乎有納胡月娥之舉。

    已而月娥被逐,改稱陸蘭芬。

    蘭芬享盛名,而鄭子日替落。

    君子于此,觑盈虛之消息焉。

     自是而公子官運大佳,利權在握,隆隆日上。

    待巧林弗敢稍替。

    某年,巧林病終于上海,公子為之服期喪,喪儀之盛,應有盡有,駭人耳目。

    嗚呼!非巧林之慧眼足以知人,曷克臻此? 天之生物也,天獨而有偶,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