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峻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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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
他覺得自己的太太最可愛，她是舊社會教育培養出來的，懂得怎樣控制自己的感情，約束自己的行動，把事情看得比較遠，凡事有個安排。
林弟也是舊社會的女孩子，就因為從損害的圈子爬上來，不免軟弱，聽任命運安排。
明中恰正是站在另外一極端，她是舊社會的叛徒，現實社會損害了她，她就抓著現實來撕裂，踐踏。
但是，她們三人都給愛情征服了，有時在犧牲别人，有時在犧牲自己。
天聲自己正是矛盾的綜合體，他眼見人世相就是矛盾的綜合體；他靠在枕上，默默地想，也許宇宙并沒有什麼一定的理路，也沒有終極的目的，也就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
他承認自己太太所走的路是不錯的，可是孕育她的思想那個社會，就已經給時代否定了。
明中那份閃電式的生活，多少使他頭痛；但是當他黏在她的身邊的時候，又覺生活得夠充實。
林弟也可以做一個夠合意的太太，一個很好的主婦；可是這個社會，并不曾替這樣的女性留出生路來，軟弱的，就會給暴風雨簸棄掉。
他自己也并不曾有多大的勇氣來反抗社會，但是他願意一個女子有勇氣來反抗傳統的力量。
他忽然記起了衛希禮寫給媚蘭的信來：&ldquo我們就永遠不能回轉舊時代了，我呢，卻是處于舊時代的人，我并不屬于這個瘋狂的殺人的現代，恐怕也不能适合于将來，無論我怎樣嘗試去适合，同樣，你，親愛的，也一定不能适合，因為你和我是同一血統的，我雖然還不曉得将來會帶甚麼來，總之，它決不能同過去一樣的美麗，一樣的使人滿意。
&rdquo這些話，就好像他自己要對自己太太說的話一般。
然而，認識現實，有勇氣成為叛徒的明中，她畢竟變成瘋子了，這又怎麼說呢？她大概還是舊的意識在作怪，她還想和浪漫時代一般，用自己心血去培植愛情之果的原故，他想到這裡，也隻能歎一口長氣了。
天聲出醫院那天，他的太太就把他送到中央酒店去。
她幾乎甚麼都不提，隻提了一句話：&ldquo千萬不要黏手黏腳，甚麼事都放不開手。
&rdquo黃明中原是可憐的，他可隻能擱在一邊，不要去理會她。
她又叫他替下一代替自己的孩子想一想，給他們一個好的印象。
那幾天，她就叫阿珠她們留在家裡，不到醫院來，她不讓孩子們知道她們的爸爸有這麼一段曲折，說起來，又是一大堆噜蘇。
她送到了門口，就回去了，回過頭來說了一句話：&ldquo要走出一條明明白白的路來，我希望你！&rdquo她便迳自回家去了。
且說林弟每天獨自悶在酒店裡，隻是逗著懷中小孩玩玩笑笑，排遣這漫長的日子。
初夏天氣，穿著單衣，還是悶熱，傍晚時分，她就抱著孩子到南灣海邊一帶，坐在沙灘上送夕陽看晚霞。
和風漾蕩，白茫茫的海波，粼粼相接地卷向海灘來。
浪拍輕沙，切切地私語著。
這時，她忘了自我，和大自然渾然為一，連她的孩子也靜靜地睡在那裡，仰頭看著白雲，怡然自樂了。
這時，她忽見一群小孩子，從沙灘上奔了過來。
她們跣著腳，踏著海水，讓晚潮跟著她們推進。
走到眼前一看，那大的女孩子，十二三歲，次的也是女孩子，十來歲，小的兩個都是男的，一個七八歲，一個五六歲，一色臉孔，活潑得很，隻是瘦削一點，那幾個孩子，一看見小寶寶，搶著就來抱，連那兩個小的，也擠在一堆，要讓他們先抱。
林弟看他們好玩，拖那頂小的過來，抱在膝上，讓他吃糖果。
那大一點的男孩，看見弟弟有糖果吃，也就松了手，乖乖地坐到她的身邊來。
&ldquo小弟弟！你們的爸爸呢？&rdquo &ldquo爸給一個壞女人，打破了頭啦！&rdquo那頂小的說。
&ldquo香港的女人真壞喲！&rdquo大一點的男孩說。
林弟呆了一呆，問道：&ldquo那末，你們的媽媽呢？&rdquo &ldquo媽媽整天整天在醫院陪著爸爸，不回家！&rdquo &ldquo媽不讓我們到醫院裡去看爸爸呐！&rdquo那頂小的噘著長嘴。
&ldquo你們姓甚麼？&rdquo她輕輕問他們。
&ldquo我們姓陳，耳東陳！我爸叫陳天聲！&rdquo 林弟無意之中，碰到了天聲的孩子們；她挨著一個一個看下去，樣兒都和她自己的孩子都有些相像，孩子們笑起來的時候，簡直就是天聲的影子。
她心頭萌生著悲喜交集之感，要具體把握這份情緒，卻又渺渺茫茫，摸不到邊來。
&ldquo阿璋，你來，看！小弟弟的眼睛，鼻子，那跟你一樣；你看！&rdquo阿珠把小弟弟放在阿璋的面前。
&ldquo你要不要？這是你的小弟弟！&rdquo &ldquo我要，我要！&rdquo阿璋叫了。
&ldquo我要，我也要！&rdquo珑珑也叫了。
&ldquo好！好！我們抱回去！我們的小弟弟！&rdquo玲玲接過來輕輕地拍著。
林弟看她們搶得有趣，笑道：&ldquo送給你們吧！你們抱回去吧！&rdquo &ldquo你騙我們的！&rdquo阿珠抱了過來。
&ldquo我知道你不舍得的！&rdquo &ldquo盎脫，他的爸爸呢？他姓甚麼？&rdquo &ldquo好妹妹，他也姓陳，跟你們一樣。
&rdquo &ldquo那好了！真是我們的小弟弟了！&rdquo 林弟就把她們一起帶到一家咖啡館，一人一盒雪糕，一碟蛋糕，真把那兩個小的快活極了。
她跟阿珠、玲玲談長談短，從武漢的生活談到沔陽老家的情形，從吃黃菜葉說到咬蘿蔔皮。
觸類生感，她想到自己的母親，經年沒有音訊，也不知在上海過的甚麼日子，凄然落下淚來了！她知道天聲的家累是重的，又不知怎麼來安排她們母子兩人的生活。
她挂心天聲額角受了重傷，受不得刺激；卻又不便去看他；她了解陳太也有她的難處。
孩子們一場快意，也就忘其所以，不管蓦生的盎脫會把她們帶到那兒，就跟著林弟擁到酒店去。
一到了中央酒店，那更是她們的世界了。
她們坐著電梯，直到屋頂，對著大海狂叫狂跳，那小的兩個，更是興高采烈，好似爬到了天上，要把天邊的星雲都摘下來了。
&ldquo雲身飄在天空 魚兒藏在水中！&rdquo 她們的歌聲，就籠罩在巍巍矗立的屋頂上了。
夜色已深，孩子們的興緻正高；林弟呼著小寶寶睡著了；才走上屋頂，拖一個，抱一個，哄一個，騙一個，把阿珠姊弟一連串拉回房間來。
她叫了幾樣菜，讓她們在靠窗的圓桌上吃晚飯，她們狼吞虎咽，吃得有味；林弟也陪著他們吃了一頓頂舒服的夜飯。
那些孩子邊吃邊叫邊笑，幾乎口不停聲，嘴不停吃，好似到了自己的外婆家了。
正在吃得頂起勁的當兒，聽得有人在叩門，玲玲連忙丢下了筷子去開門；那知房門一開，走進一個頭上裹著紗布的男人，卻把他們看呆了；一桌子的孩子，都丢了筷子奔過去，圍在他的身邊。
&ldquo爸爸！你！&rdquo阿珠看看他的額角。
&ldquo你好了吧？&rdquo &ldquo好了！好了！你們怎麼到這兒來的？&rdquo天聲問他們。
&ldquo爸！這盎脫真好，她帶我們來玩的！&rdquo &ldquo媽知道嗎？&rdquo &ldquo媽，她一整天沒回家，我們到海邊玩，碰到了好盎脫！她帶著我們玩了好一陣子呐！&rdquo &ldquo爸！我們吃雪糕啦！&rdquo頂小的璋璋叫了。
&ldquo爸！這屋頂真好玩啦！等回吃飽了，我們還要上屋頂去！&rdquo 七嘴八舌，把他鬧成一片！林弟在旁看著，眼中噙著一顆飽圓的淚珠。
她偷偷地揩了一下，對他說：&ldquo本來，等他們吃飽了，我會送他們回去的，反正你們又不在家！&rdquo &ldquo爸！盎脫有個小弟弟才好玩，跟阿璋一模一樣的！&rdquo這時，喧嘩的聲音，把床上的小寶寶吵醒了，阿珠連忙趕過去，抱了過來。
&ldquo爸爸！小寶寶也姓陳的呢。
&rdquo &ldquo我們抱回去，好不好！盎脫說，小弟弟送給我們啦！&rdquo 這時，天聲看看林弟，林弟看看天聲，默不作聲，彼此都不知道這番話從那兒說起。
&ldquo林弟！&rdquo天聲輕輕叫了她一聲。
他正準備說下去，又聽得有人叩門；阿珠開了門，進來的卻是陳太。
&ldquo嗄！你們怎麼都在這兒？真吓死我了！我回家一看，一個人也沒有，到海邊去找，也不見，我說：這可糟了！&rdquo 一群麻雀似的，一聲聲的&ldquo媽咪&rdquo，一聲聲的&ldquo爹地&rdquo，一聲聲的&ldquo盎脫&rdquo，把陳太太的兩隻耳朵塞滿了。
他們争著要把&ldquo盎脫&rdquo的好意說給她聽，有了&ldquo盎脫&rdquo，便甚麼都有了。
他們還是搶著要把小弟弟搶回去；把一群生人吓呆了的小寶寶，阿珠就抱向陳太手中去了。
這時，天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林弟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陳太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說不出話來。
&ldquo媽，怎麼啦？一句話也不說。
&rdquo阿珠看看陳太的臉！&ldquo爸，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rdquo她又看看父親的臉色。
&ldquo盎脫！你跟我爸爸認識的嗎？&rdquo玲玲摸著林弟的手。
林弟笑了一笑，說：&ldquo是，我認識你爸爸的。
&rdquo &ldquo盎脫，怎麼我們沒見你呢？&rdquo &ldquo我才從香港來！&rdquo她低著頭，拍拍玲玲的手背。
&ldquo我正想找你們去呢！&rdquo &ldquo盎脫，那末，你答應把小弟弟送給我們了！&rdquo珑珑一股糖似的黏在她的身邊。
&ldquo好，好！好的！&rdquo林弟對天聲看了看，笑著說。
&ldquo你不會騙我們的吧？&rdquo阿珠把小寶寶抱得緊緊的。
&ldquo不會騙你們的！&rdquo &ldquo那末，好了！你們不許再吵了！&rdquo陳太笑了！&ldquo今天趕快回去睡個好好的覺，明天早晨來抱小弟弟好不好？&rdquo &ldquo那末，小弟弟還是不抱回去啦！&rdquo &ldquo小弟弟小，要吃奶的；沒奶吃，他要哭的！&rdquo天聲哄著他們說。
&ldquo盎脫也去好了！&rdquo珑珑首先這麼說。
天聲看了林弟一眼，陳太倒牽著姊弟們的手先走了。
&ldquo天聲，我們先回去！等回，你們商量好了，再說。
&rdquo林弟就從她手中接過小寶寶來，默默地在後面送著。
&ldquo好的！等回，我就回來！&rdquo天聲也跟在後面，輕聲這麼說
他覺得自己的太太最可愛，她是舊社會教育培養出來的，懂得怎樣控制自己的感情，約束自己的行動，把事情看得比較遠，凡事有個安排。
林弟也是舊社會的女孩子，就因為從損害的圈子爬上來，不免軟弱，聽任命運安排。
明中恰正是站在另外一極端，她是舊社會的叛徒，現實社會損害了她，她就抓著現實來撕裂，踐踏。
但是，她們三人都給愛情征服了，有時在犧牲别人，有時在犧牲自己。
天聲自己正是矛盾的綜合體，他眼見人世相就是矛盾的綜合體；他靠在枕上，默默地想，也許宇宙并沒有什麼一定的理路，也沒有終極的目的，也就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
他承認自己太太所走的路是不錯的，可是孕育她的思想那個社會，就已經給時代否定了。
明中那份閃電式的生活，多少使他頭痛；但是當他黏在她的身邊的時候，又覺生活得夠充實。
林弟也可以做一個夠合意的太太，一個很好的主婦；可是這個社會，并不曾替這樣的女性留出生路來，軟弱的，就會給暴風雨簸棄掉。
他自己也并不曾有多大的勇氣來反抗社會，但是他願意一個女子有勇氣來反抗傳統的力量。
他忽然記起了衛希禮寫給媚蘭的信來：&ldquo我們就永遠不能回轉舊時代了，我呢，卻是處于舊時代的人，我并不屬于這個瘋狂的殺人的現代，恐怕也不能适合于将來，無論我怎樣嘗試去适合，同樣，你，親愛的，也一定不能适合，因為你和我是同一血統的，我雖然還不曉得将來會帶甚麼來，總之，它決不能同過去一樣的美麗，一樣的使人滿意。
&rdquo這些話，就好像他自己要對自己太太說的話一般。
然而，認識現實，有勇氣成為叛徒的明中，她畢竟變成瘋子了，這又怎麼說呢？她大概還是舊的意識在作怪，她還想和浪漫時代一般，用自己心血去培植愛情之果的原故，他想到這裡，也隻能歎一口長氣了。
天聲出醫院那天，他的太太就把他送到中央酒店去。
她幾乎甚麼都不提，隻提了一句話：&ldquo千萬不要黏手黏腳，甚麼事都放不開手。
&rdquo黃明中原是可憐的，他可隻能擱在一邊，不要去理會她。
她又叫他替下一代替自己的孩子想一想，給他們一個好的印象。
那幾天，她就叫阿珠她們留在家裡，不到醫院來，她不讓孩子們知道她們的爸爸有這麼一段曲折，說起來，又是一大堆噜蘇。
她送到了門口，就回去了，回過頭來說了一句話：&ldquo要走出一條明明白白的路來，我希望你！&rdquo她便迳自回家去了。
且說林弟每天獨自悶在酒店裡，隻是逗著懷中小孩玩玩笑笑，排遣這漫長的日子。
初夏天氣，穿著單衣，還是悶熱，傍晚時分，她就抱著孩子到南灣海邊一帶，坐在沙灘上送夕陽看晚霞。
和風漾蕩，白茫茫的海波，粼粼相接地卷向海灘來。
浪拍輕沙，切切地私語著。
這時，她忘了自我，和大自然渾然為一，連她的孩子也靜靜地睡在那裡，仰頭看著白雲，怡然自樂了。
這時，她忽見一群小孩子，從沙灘上奔了過來。
她們跣著腳，踏著海水，讓晚潮跟著她們推進。
走到眼前一看，那大的女孩子，十二三歲，次的也是女孩子，十來歲，小的兩個都是男的，一個七八歲，一個五六歲，一色臉孔，活潑得很，隻是瘦削一點，那幾個孩子，一看見小寶寶，搶著就來抱，連那兩個小的，也擠在一堆，要讓他們先抱。
林弟看他們好玩，拖那頂小的過來，抱在膝上，讓他吃糖果。
那大一點的男孩，看見弟弟有糖果吃，也就松了手，乖乖地坐到她的身邊來。
&ldquo小弟弟！你們的爸爸呢？&rdquo &ldquo爸給一個壞女人，打破了頭啦！&rdquo那頂小的說。
&ldquo香港的女人真壞喲！&rdquo大一點的男孩說。
林弟呆了一呆，問道：&ldquo那末，你們的媽媽呢？&rdquo &ldquo媽媽整天整天在醫院陪著爸爸，不回家！&rdquo &ldquo媽不讓我們到醫院裡去看爸爸呐！&rdquo那頂小的噘著長嘴。
&ldquo你們姓甚麼？&rdquo她輕輕問他們。
&ldquo我們姓陳，耳東陳！我爸叫陳天聲！&rdquo 林弟無意之中，碰到了天聲的孩子們；她挨著一個一個看下去，樣兒都和她自己的孩子都有些相像，孩子們笑起來的時候，簡直就是天聲的影子。
她心頭萌生著悲喜交集之感，要具體把握這份情緒，卻又渺渺茫茫，摸不到邊來。
&ldquo阿璋，你來，看！小弟弟的眼睛，鼻子，那跟你一樣；你看！&rdquo阿珠把小弟弟放在阿璋的面前。
&ldquo你要不要？這是你的小弟弟！&rdquo &ldquo我要，我要！&rdquo阿璋叫了。
&ldquo我要，我也要！&rdquo珑珑也叫了。
&ldquo好！好！我們抱回去！我們的小弟弟！&rdquo玲玲接過來輕輕地拍著。
林弟看她們搶得有趣，笑道：&ldquo送給你們吧！你們抱回去吧！&rdquo &ldquo你騙我們的！&rdquo阿珠抱了過來。
&ldquo我知道你不舍得的！&rdquo &ldquo盎脫，他的爸爸呢？他姓甚麼？&rdquo &ldquo好妹妹，他也姓陳，跟你們一樣。
&rdquo &ldquo那好了！真是我們的小弟弟了！&rdquo 林弟就把她們一起帶到一家咖啡館，一人一盒雪糕，一碟蛋糕，真把那兩個小的快活極了。
她跟阿珠、玲玲談長談短，從武漢的生活談到沔陽老家的情形，從吃黃菜葉說到咬蘿蔔皮。
觸類生感，她想到自己的母親，經年沒有音訊，也不知在上海過的甚麼日子，凄然落下淚來了！她知道天聲的家累是重的，又不知怎麼來安排她們母子兩人的生活。
她挂心天聲額角受了重傷，受不得刺激；卻又不便去看他；她了解陳太也有她的難處。
孩子們一場快意，也就忘其所以，不管蓦生的盎脫會把她們帶到那兒，就跟著林弟擁到酒店去。
一到了中央酒店，那更是她們的世界了。
她們坐著電梯，直到屋頂，對著大海狂叫狂跳，那小的兩個，更是興高采烈，好似爬到了天上，要把天邊的星雲都摘下來了。
&ldquo雲身飄在天空 魚兒藏在水中！&rdquo 她們的歌聲，就籠罩在巍巍矗立的屋頂上了。
夜色已深，孩子們的興緻正高；林弟呼著小寶寶睡著了；才走上屋頂，拖一個，抱一個，哄一個，騙一個，把阿珠姊弟一連串拉回房間來。
她叫了幾樣菜，讓她們在靠窗的圓桌上吃晚飯，她們狼吞虎咽，吃得有味；林弟也陪著他們吃了一頓頂舒服的夜飯。
那些孩子邊吃邊叫邊笑，幾乎口不停聲，嘴不停吃，好似到了自己的外婆家了。
正在吃得頂起勁的當兒，聽得有人在叩門，玲玲連忙丢下了筷子去開門；那知房門一開，走進一個頭上裹著紗布的男人，卻把他們看呆了；一桌子的孩子，都丢了筷子奔過去，圍在他的身邊。
&ldquo爸爸！你！&rdquo阿珠看看他的額角。
&ldquo你好了吧？&rdquo &ldquo好了！好了！你們怎麼到這兒來的？&rdquo天聲問他們。
&ldquo爸！這盎脫真好，她帶我們來玩的！&rdquo &ldquo媽知道嗎？&rdquo &ldquo媽，她一整天沒回家，我們到海邊玩，碰到了好盎脫！她帶著我們玩了好一陣子呐！&rdquo &ldquo爸！我們吃雪糕啦！&rdquo頂小的璋璋叫了。
&ldquo爸！這屋頂真好玩啦！等回吃飽了，我們還要上屋頂去！&rdquo 七嘴八舌，把他鬧成一片！林弟在旁看著，眼中噙著一顆飽圓的淚珠。
她偷偷地揩了一下，對他說：&ldquo本來，等他們吃飽了，我會送他們回去的，反正你們又不在家！&rdquo &ldquo爸！盎脫有個小弟弟才好玩，跟阿璋一模一樣的！&rdquo這時，喧嘩的聲音，把床上的小寶寶吵醒了，阿珠連忙趕過去，抱了過來。
&ldquo爸爸！小寶寶也姓陳的呢。
&rdquo &ldquo我們抱回去，好不好！盎脫說，小弟弟送給我們啦！&rdquo 這時，天聲看看林弟，林弟看看天聲，默不作聲，彼此都不知道這番話從那兒說起。
&ldquo林弟！&rdquo天聲輕輕叫了她一聲。
他正準備說下去，又聽得有人叩門；阿珠開了門，進來的卻是陳太。
&ldquo嗄！你們怎麼都在這兒？真吓死我了！我回家一看，一個人也沒有，到海邊去找，也不見，我說：這可糟了！&rdquo 一群麻雀似的，一聲聲的&ldquo媽咪&rdquo，一聲聲的&ldquo爹地&rdquo，一聲聲的&ldquo盎脫&rdquo，把陳太太的兩隻耳朵塞滿了。
他們争著要把&ldquo盎脫&rdquo的好意說給她聽，有了&ldquo盎脫&rdquo，便甚麼都有了。
他們還是搶著要把小弟弟搶回去；把一群生人吓呆了的小寶寶，阿珠就抱向陳太手中去了。
這時，天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林弟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陳太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說不出話來。
&ldquo媽，怎麼啦？一句話也不說。
&rdquo阿珠看看陳太的臉！&ldquo爸，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rdquo她又看看父親的臉色。
&ldquo盎脫！你跟我爸爸認識的嗎？&rdquo玲玲摸著林弟的手。
林弟笑了一笑，說：&ldquo是，我認識你爸爸的。
&rdquo &ldquo盎脫，怎麼我們沒見你呢？&rdquo &ldquo我才從香港來！&rdquo她低著頭，拍拍玲玲的手背。
&ldquo我正想找你們去呢！&rdquo &ldquo盎脫，那末，你答應把小弟弟送給我們了！&rdquo珑珑一股糖似的黏在她的身邊。
&ldquo好，好！好的！&rdquo林弟對天聲看了看，笑著說。
&ldquo你不會騙我們的吧？&rdquo阿珠把小寶寶抱得緊緊的。
&ldquo不會騙你們的！&rdquo &ldquo那末，好了！你們不許再吵了！&rdquo陳太笑了！&ldquo今天趕快回去睡個好好的覺，明天早晨來抱小弟弟好不好？&rdquo &ldquo那末，小弟弟還是不抱回去啦！&rdquo &ldquo小弟弟小，要吃奶的；沒奶吃，他要哭的！&rdquo天聲哄著他們說。
&ldquo盎脫也去好了！&rdquo珑珑首先這麼說。
天聲看了林弟一眼，陳太倒牽著姊弟們的手先走了。
&ldquo天聲，我們先回去！等回，你們商量好了，再說。
&rdquo林弟就從她手中接過小寶寶來，默默地在後面送著。
&ldquo好的！等回，我就回來！&rdquo天聲也跟在後面，輕聲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