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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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最少感到自己有多麼失意。
而極短的一次談話，卻能給我更多的警示。
有時，阿莉莎也給我片刻時間，可實際上是為了就和一種無比笨拙的談話，就像陪一個孩子玩兒似的。
她匆匆走到我跟前，漫不經心，笑吟吟的，給我的感覺十分遙遠，仿佛與我素昧生平。
我在她那笑容裡，有時甚至覺得看出某種挑戰，至少是某種譏諷，看出她是以這種方式躲避我的欲望為樂&hellip&hellip然而，我随即又轉而完全怪怨自己，因為我不想随意責備别人，自己既不清楚期待她什麼，也不清楚能責備她什麼。
原以為樂趣無窮的假日，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每一天都極大地增加我的痛苦，因而我驚愕地注視着一天天流逝，既不想延長居留的時間，也不想減緩其流逝的速度。
然而，就在我動身的兩天前，阿莉莎陪我到廢棄的泥炭石場。
這是秋天一個清朗的夜晚，一點兒霧氣也沒有，就連天邊藍色的景物都清晰可辨，同時也看見了過去最為飄忽不定的往事&mdash&mdash我情不自禁抱怨起來，指出我喪失多大的幸福，才造成今天的不幸。
&ldquo可是，我的朋友，對此我又能怎麼樣呢？&rdquo她立刻說道，&ldquo你愛上的是一個幽靈。
&rdquo &ldquo不，絕不是幽靈，阿莉莎。
&rdquo &ldquo那也是個臆想出來的人物。
&rdquo &ldquo唉！不是我杜撰出來的。
她曾是我的女友，我要把她召回來。
阿莉莎！阿莉莎！您是我曾經愛的姑娘。
您到底把自己怎麼啦？您把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子？&rdquo 她默然不答，低着頭，慢慢揪下一朵花的花瓣，過了半晌才終于開口： &ldquo傑羅姆，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地承認，你不那麼愛我了？&rdquo &ldquo因為這不是真的！因為這不是真的！&rdquo我氣憤地嚷道，&ldquo因為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你。
&rdquo &ldquo你愛我&hellip&hellip可你又為我惋惜！&rdquo她說道，想擠出個微笑，同時微微聳了聳肩。
&ldquo我不能把我的愛情置于過去。
&rdquo 我腳下的地面塌陷了；因而我要抓住一切&hellip&hellip &ldquo它同其他事物一樣，也必然要過去。
&rdquo &ldquo這樣一種愛情，隻能與我同生死。
&rdquo &ldquo它會慢慢削弱的。
你聲稱還愛着的那個阿莉莎，隻是存在于你的記憶中了；有朝一日，你僅僅會記得愛過她。
&rdquo &ldquo你說這種話，就好像有什麼能在我心中取代她的位置，或者，就好像我的心能停止愛似的。
你這麼起勁地折磨我，難道就不記得你也曾經愛過我嗎？&rdquo 我看見她那蒼白的嘴唇顫抖了；她聲音含混不清，喃喃說道： &ldquo不，不，這一點在阿莉莎身上并沒有變。
&rdquo &ldquo那麼什麼也不會改變。
&rdquo我說着，便抓住她的胳臂&hellip&hellip 她定下神兒來，又說道： &ldquo有一句話，什麼都能解釋明白，你為什麼不敢說出來呢？&rdquo &ldquo什麼話？&rdquo &ldquo我老了。
&rdquo &ldquo住口&hellip&hellip&rdquo 我立即争辯，說我本人也老了，同她一樣；我們年齡相差多少還是多少&hellip&hellip這工夫，她又鎮定下來，惟一的時機錯過了，我一味争辯，優勢盡失，又不知所措了。
兩天之後，我離開了封格斯馬爾，走時心裡對她對我自己都不滿意，還對我仍然稱為&ldquo美德&rdquo的東西隐隐充滿仇恨，對我始終難以釋懷的心事也充滿怨憤。
最後這次見面，我的愛情這樣過度表現，似乎耗盡了我的全部熱情。
阿莉莎說的話，我乍一聽總是起而抗争，可是等我的申辯聲止息之後，她的每句話卻以勝利的姿态，活躍在我心中。
唉！毫無疑問，她說得對！我所鐘愛的，不過是一個幽靈了：我曾愛過并依然愛着的阿莉莎，已經不複存在&hellip&hellip唉！不用說，我們老啦！詩意消失，面對這種可怕的局面，我的心涼透了；可是歸根結底，詩意消失不過是回歸自然，無需大驚小怪。
如果說我把阿莉莎捧得過高，把她當成偶像供奉，并用我所喜愛的一切美化了她，那麼我長時間的苦心經營，最後剩下了什麼呢？&hellip&hellip阿莉莎剛一自行其事，便回到本來的水平，平庸的水平上，而我本人也一樣，但是在這種水平上，就沒有愛她的欲望了。
哼！純粹是我的力量将她置于崇高的地位，而我又得竭盡全力追求美德去會她，我現在看來，這種努力該有多麼荒謬而空幻啊！如果不那麼好高骛遠，我們的愛情就容易實現了&hellip&hellip然而，從此以後，堅持一種沒有對象的愛，又有什麼意義呢？這就是固執，而不是什麼忠心了。
忠于什麼呢？&mdash&mdash忠于錯誤。
幹脆承認自己錯了，不是最為明智嗎？&hellip&hellip 這期間，我接受推薦，要立即進入雅典學院①，倒不是懷着多大抱負和興趣，而是一想到走就高興，好像一走就全擺脫了。
①法國在希臘雅典設立的學院，派去高等師範學生深造。
而極短的一次談話，卻能給我更多的警示。
有時，阿莉莎也給我片刻時間，可實際上是為了就和一種無比笨拙的談話，就像陪一個孩子玩兒似的。
她匆匆走到我跟前，漫不經心，笑吟吟的，給我的感覺十分遙遠，仿佛與我素昧生平。
我在她那笑容裡，有時甚至覺得看出某種挑戰，至少是某種譏諷，看出她是以這種方式躲避我的欲望為樂&hellip&hellip然而，我随即又轉而完全怪怨自己，因為我不想随意責備别人，自己既不清楚期待她什麼，也不清楚能責備她什麼。
原以為樂趣無窮的假日，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每一天都極大地增加我的痛苦，因而我驚愕地注視着一天天流逝，既不想延長居留的時間，也不想減緩其流逝的速度。
然而，就在我動身的兩天前，阿莉莎陪我到廢棄的泥炭石場。
這是秋天一個清朗的夜晚，一點兒霧氣也沒有，就連天邊藍色的景物都清晰可辨，同時也看見了過去最為飄忽不定的往事&mdash&mdash我情不自禁抱怨起來，指出我喪失多大的幸福，才造成今天的不幸。
&ldquo可是，我的朋友，對此我又能怎麼樣呢？&rdquo她立刻說道，&ldquo你愛上的是一個幽靈。
&rdquo &ldquo不，絕不是幽靈，阿莉莎。
&rdquo &ldquo那也是個臆想出來的人物。
&rdquo &ldquo唉！不是我杜撰出來的。
她曾是我的女友，我要把她召回來。
阿莉莎！阿莉莎！您是我曾經愛的姑娘。
您到底把自己怎麼啦？您把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子？&rdquo 她默然不答，低着頭，慢慢揪下一朵花的花瓣，過了半晌才終于開口： &ldquo傑羅姆，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地承認，你不那麼愛我了？&rdquo &ldquo因為這不是真的！因為這不是真的！&rdquo我氣憤地嚷道，&ldquo因為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你。
&rdquo &ldquo你愛我&hellip&hellip可你又為我惋惜！&rdquo她說道，想擠出個微笑，同時微微聳了聳肩。
&ldquo我不能把我的愛情置于過去。
&rdquo 我腳下的地面塌陷了；因而我要抓住一切&hellip&hellip &ldquo它同其他事物一樣，也必然要過去。
&rdquo &ldquo這樣一種愛情，隻能與我同生死。
&rdquo &ldquo它會慢慢削弱的。
你聲稱還愛着的那個阿莉莎，隻是存在于你的記憶中了；有朝一日，你僅僅會記得愛過她。
&rdquo &ldquo你說這種話，就好像有什麼能在我心中取代她的位置，或者，就好像我的心能停止愛似的。
你這麼起勁地折磨我，難道就不記得你也曾經愛過我嗎？&rdquo 我看見她那蒼白的嘴唇顫抖了；她聲音含混不清，喃喃說道： &ldquo不，不，這一點在阿莉莎身上并沒有變。
&rdquo &ldquo那麼什麼也不會改變。
&rdquo我說着，便抓住她的胳臂&hellip&hellip 她定下神兒來，又說道： &ldquo有一句話，什麼都能解釋明白，你為什麼不敢說出來呢？&rdquo &ldquo什麼話？&rdquo &ldquo我老了。
&rdquo &ldquo住口&hellip&hellip&rdquo 我立即争辯，說我本人也老了，同她一樣；我們年齡相差多少還是多少&hellip&hellip這工夫，她又鎮定下來，惟一的時機錯過了，我一味争辯，優勢盡失，又不知所措了。
兩天之後，我離開了封格斯馬爾，走時心裡對她對我自己都不滿意，還對我仍然稱為&ldquo美德&rdquo的東西隐隐充滿仇恨，對我始終難以釋懷的心事也充滿怨憤。
最後這次見面，我的愛情這樣過度表現，似乎耗盡了我的全部熱情。
阿莉莎說的話，我乍一聽總是起而抗争，可是等我的申辯聲止息之後，她的每句話卻以勝利的姿态，活躍在我心中。
唉！毫無疑問，她說得對！我所鐘愛的，不過是一個幽靈了：我曾愛過并依然愛着的阿莉莎，已經不複存在&hellip&hellip唉！不用說，我們老啦！詩意消失，面對這種可怕的局面，我的心涼透了；可是歸根結底，詩意消失不過是回歸自然，無需大驚小怪。
如果說我把阿莉莎捧得過高，把她當成偶像供奉，并用我所喜愛的一切美化了她，那麼我長時間的苦心經營，最後剩下了什麼呢？&hellip&hellip阿莉莎剛一自行其事，便回到本來的水平，平庸的水平上，而我本人也一樣，但是在這種水平上，就沒有愛她的欲望了。
哼！純粹是我的力量将她置于崇高的地位，而我又得竭盡全力追求美德去會她，我現在看來，這種努力該有多麼荒謬而空幻啊！如果不那麼好高骛遠，我們的愛情就容易實現了&hellip&hellip然而，從此以後，堅持一種沒有對象的愛，又有什麼意義呢？這就是固執，而不是什麼忠心了。
忠于什麼呢？&mdash&mdash忠于錯誤。
幹脆承認自己錯了，不是最為明智嗎？&hellip&hellip 這期間，我接受推薦，要立即進入雅典學院①，倒不是懷着多大抱負和興趣，而是一想到走就高興，好像一走就全擺脫了。
①法國在希臘雅典設立的學院，派去高等師範學生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