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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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ldquo傑羅姆呢,他怎麼樣啦?&hellip&hellip他一直給你寫信嗎?&hellip&hellip&rdquo我自然不能對她說謊。

    &ldquo你再給他寫信時,就告訴他&hellip&hellip&rdquo她遲疑一下,又含笑極為輕柔地說:&ldquo&hellip&hellip說我治好了。

    &rdquo&mdash&mdash她給我寫信總那麼快活,隻怕她是做戲騙我,也騙她自己&hellip&hellip她今天用來營造幸福的東西,同她從前所夢想的大相徑庭,而當初她的幸福應當取決于她所夢想的東西!&hellip&hellip噢!所謂的幸福同心靈相去不遠,而似乎構成幸福的外部因素則無足輕重!我獨自在常青灌木叢那邊漫步,有許多感觸,這裡就不贅述了;不過我要說一點:最令我驚訝的是,我并沒有感到更快活。

    朱麗葉幸福了,我應當滿心歡喜才是&hellip&hellip然而為什麼又無緣無故地傷感,而我卻擺脫不掉這種情緒呢?&hellip&hellip你從意大利給我寫信那時候,我善于通過你觀察萬物;而現在我沒有你所看到的一切,似乎都是從你那兒偷來的。

    還有,我在封格斯馬爾和勒阿弗爾,養成了忍耐雨天的抗力;可是到了這裡,這種抗力用不上了,而我感到它派不上用場,心中便覺不安。

    當地人和景物的笑容令我不快;我所說的&ldquo憂愁&rdquo,也許僅僅不像他們那樣喧鬧罷了&hellip&hellip毫無疑問,從前我的快樂中攙雜幾分驕傲,因為現在,我來到這種陌生的歡快的氛圍,就有一種近似屈辱的感覺。

     我來到這裡之後,就未能怎麼祈禱:我有一種幼稚的感覺,上帝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再見,我馬上就撂筆了。

    我感到羞愧,竟然這樣亵渎上帝,表現出軟弱和傷感,而且還老實承認,寫信告訴你這一切,這封信如果今晚不寄走,明天我就可能撕掉&hellip&hellip 接下來的一封信,就隻談了剛出生的小外侄女,打算請她做教母,朱麗葉多麼高興、舅父多麼高興,就是不提她本人的感想。

    繼而,又是從封格斯馬爾寫來的信了,七月份朱麗葉去了那裡&hellip&hellip 今天早晨,愛德華和朱麗葉離開了我們。

    我最舍不得的還是我那小教女,半年之後再見面,恐怕認不出她的每一個動作了;而到現在為止,她的一舉一動,無不是在我的注視下生發出來的。

    人的成長,總是那麼神妙難測而令人驚訝!我們隻是因為不大留意,才沒有經常産生這種驚奇之感。

    有多少時辰,我俯看這充滿希望的小搖籃。

    由于何等自私、自滿和不求上進,人的這種發展就戛然而止,距離上帝那麼遠就固定下來呢?唉!假如我們能夠,而且願意靠上帝再近一點兒&hellip&hellip那種競賽該有多好啊! 看來朱麗葉很幸福。

    我見她放棄鋼琴和閱讀,起初我還挺傷心。

    可是,愛德華·泰西埃不喜歡音樂,對書籍也沒有什麼大興趣,因此,朱麗葉不去尋求不能與他分享的樂趣,也算是明智之舉。

    反之,她對丈夫的營生漸漸發生興趣,而丈夫也讓她了解所有生意情況。

    今年,他的生意有很大發展,他還開玩笑地說,他結了這門婚事,才在勒阿弗爾赢得大量客戶。

    最近這次外出洽談生意,愛德華還讓羅貝爾陪同,對他關懷備至,并說了解他的性格,可望他對這項工作實實在在産生興趣。

     父親的身體好多了。

    眼見女兒幸福了,他也年輕起來,又開始關心農場、花園,有時還讓我繼續高聲給他念書。

    前一階段阿什布通小姐也在,我開始給他們念德·于伯奪男爵的遊記,我對這本書也産生濃厚的興趣,由于泰西埃一家人來才中斷。

    現在,我有更多的時間用來讀書;不過,我還等你給予指點。

    今天上午,我一連翻看了好幾本書,對哪一本也不感興趣!&hellip&hellip 從這時候起,阿莉莎的信越發暧昧而急迫了。

    夏末,她在給我的信中這樣寫道: 我怕讓你擔心,就沒有告訴你,我是多麼盼望你回來。

    在重新見到你之前,我度日如年,每一夭都壓得我喘不上氣來。

    還有兩個月呀!我覺得比我們已經别離的全部時間還要長!我在等待中為了消磨時光所幹的事兒,在我看來全是暫時性的,無足挂齒,我強制自己做什麼都做不下去。

    書籍喪失了靈驗,讀起來索然無味;散步也吸引不了我,整個大自然都失去了魔力,花園也黯然失色,沒有了芳香。

    我羨慕起你當兵的苦差事兒,羨慕不由你選擇的強制訓練。

    那種訓練讓你顧不了自己,讓你疲憊不堪,鲸吞你的白天,而到了晚間,又把你困乏的身子推入夢鄉。

    你向我談到的操練,描繪得活靈活現,真叫我心神不甯。

    這幾天夜晚我覺都睡不好,好幾次驚醒,聽見了起床号聲,實實在在聽到了。

    你說的那種微微的陶醉、清晨的那種輕快、那種惺夥的狀态&hellip&hellip我都能想像得真真切切。

    在清冷的燦爛曙光中,馬爾澤維爾高原的景色該有多美!&hellip&hellip 近來我的身體不大好;唔!也沒有什麼大事兒。

    大概隻是因為盼你的心情急切了些。

     六周之後,我又收到一封信: 我的朋友,這是我最後一封信了。

    你的歸期雖然還未确定,但是也不會久拖了,因此我不能再給你寫信了。

    本來我希望在封格斯馬爾田莊與你相見,可是現在季節變得很糟,天氣非常冷了,父親開口閉口要回城。

    朱麗葉和羅貝爾都不在跟前,讓你住在我們那家一點問題也沒有;不過,你最好住到菲莉西姑媽那裡,她也會很高興接待你的。

     相見的日期迫近,我盼望的心情也越發焦急了,簡直惶恐起來了。

    原先那麼盼你回來,現在仿佛又怕你回來;我盡量不去想它。

    我想像聽見你按門鈴的聲音、你上樓的腳步聲,而我的心即刻停止跳動,或者感到不适&hellip&hellip尤其不要期望我能對你說什麼&hellip&hellip我感到我的過去就此完結,往前什麼也看不見;我的生命停止了&hellip&hellip 不料四天之後,即我複員的前一周,我又收到她一封短簡: 我的朋友,我完全同意你的想法:不在勒阿弗爾逗留太久,也不把我們久别後第一次見面的時間拉得太長。

    我們在信中什麼都寫到了,見了面還有什麼可說的呢?既然從二十八号起,你就得回巴黎注冊,那你就别猶豫,甚至不要惋惜隻同我們一起呆了兩天。

    我們不是有整整一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