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荟記卷上

關燈
罰俸,但議語涉誇,遂并處主稿禦史張三谟,而院乃以為民議矣。

    向令議語稍加诋摘,即罰俸無不允者。

    此中機括,頗亦易知,而當事者未悟,激成擯直之舉,良可恨也。

     仇維祯以侍郎出鎮通州,到任後疏稱通州内珰守禦之能,禦史今佥憲金光辰論之,謂其不思自樹,巧借内援,于維祯責備極當,而上召對平台,怒甚曰:仇維祯方至通州,亦須讓他展布,便爾借題沽名,會天大雨雷震,因而霁威光辰如故矣。

     辛巳冬月,忽起大風,午門及左右掖門門關一時俱折,如截斷者,亦可異也。

    餘未在京,中書于允中言之。

    癸未既複内操,一日雷震,奉先殿毀其脊,上天仁愛,能無惕然于其間欤! 陳啟新既用,上亦悔之,隻是不肯認錯,其後姜卿墅采上互糾之疏,下部看議。

    部議有刀筆等語。

    上不悅,谕輔臣曰:隻是處分可矣。

    管他甚麼刀筆。

    意猶未脫然也。

    部議在外撫按提問,本欲困之以法,以快人心,乃使乘問脫逃,路皓月不得辭其責矣。

    啟新曾清理順天府錢糧,将科場供給裁削太過,主考猶可交吾,房考至無炊爨,其考官房中一切借辦,榜出天尚未明,而府役率行戶百餘索取,喧嘩滿前,何其無大體也。

    國家惜費,亦不宜惜及于此。

    在啟新固所不知,乃啟新被參提問,已經數月,而尚仍其陋,則順天府官亦去啟新不遠矣。

     國初止有廪生,後乃加增廣附學,故試錄于某府州縣學下廪則止書一生字,餘則加增廣附學于生字上,此舊例也。

    河南周藩宗學創開科,第誤書宗學學生,多一學字,丁醜一榜,乃于增廣附學之上,俱落學字,徑接府州縣,有是理乎?是時孔句容為副考,填寫紙條,不甚留意,填榜儒士,不谙舊規,遂誤至此。

    榜後言之,句容且曰:須經重刊,乃便進呈。

    句容曰然。

    因言留都,遇丁祭,惟國子監舉行,上江兩縣,統于府學,如京師;故敝鄉嘲京城諸生曰:應天府學不祭(濟)。

    上江兩縣無學,正此類也。

    相與一笑而罷。

    句容事多不知與禮部言否,閱月進呈,竟仍其故,至壬午,餘一切正之。

     往年試錄,有試中書舍人,竟書其銜而不用鄉貫。

    世廟時錄可按也。

    近日孫鳳、毛姜,金允,皆中書出身,仍書某學某生而已,往時教官無不書銜,故拆卷時有一教官,則房考為之失色。

    今書銜者僅十之一二,其為教官與否,無從而知矣。

    辛未浙江王佐,甲戌南直吳鐘巒,俱以中州教官中鄉試,至會試仍入北卷中式,無或問者,此又何也。

     自甲戌顔茂猶五經特準殿試,丁醜有五經四卷,止中揭重熙時,令各書本經四義于四經之前,揭為書經,則場中明知其為揭矣。

    此甚不可也。

    其餘三卷皆差,經旨不必言,揭卷在書一房,其房師将以為首,而總裁不肯也。

    曰正為五經不可掄魁,此何言也。

    失明旨列茂猶于正榜之前,即元且居後矣。

    乃不可掄魁乎!文章公器,聞以五經增價,不聞以五經受累也。

    壬午場中,止有二卷。

    各卷謄畢始入,羅小遜曰:既是兩卷,止可中得一卷。

    餘曰不然。

    且看文字,如或不佳,一卷亦不可遷就。

    如佳,雖有十卷,也須中他。

    小遜曰:然既而兩卷皆佳,但五經序不列便分房,因書各房于小紙,與小遜各拈其一。

    此時一名二名俱定,三名以二場貼出,中書黃耳鼎房中卷也。

    黃方俸滿,考選小遜,欲以次卷升補。

    餘甚不惬意。

    至四名禮記卷,又甚佳,不可易。

    餘惟期拈得書經、春秋,則以五經卷為魁,以專經卷為第六名,庶破丁醜總裁之謬,不意拈得詩二房及禮記房,則不得不以為第二卷矣。

    豈數為之欤。

    或者不知以為踵丁醜舊例而實非也。

    猶幸小遜俯聽餘言,開五經兩卷之例。

    明年兩卷皆捷,複有五經一卷,名趙天骥者,在山西以五經中式,至是亦在中列,填榜之際,井研及通州曰:五經隻好二卷,如何又是一卷,遂以本房易經填注,是不敢于破例而散于欺也。

    請問二公,壬午之前,何處有兩卷之例。

    豈中堂擔當,反不如兩宮坊耶!井研不足道,通州是如何遭際,上以格外用之,而不能破格以事上,小事如此,大事如何去得。

     丁醜闱中,羅小遜以夢故,焚香拜落卷,信手抽得一卷甚佳,乃破中有鏡字者,忘其名。

    餘未嘗有夢,而按閱落卷,不遺餘力,僅得一卷,亦無他異。

    但首篇承上節惡字來,從惡說到好,又從好說到惡,不作兩平。

    其先為同事蕭曆室譽塗竄滿卷,遂命人洗淨加以圈點。

    且批雲:會場大矣,何可少此一種,薦之句容。

    是日,句容晨起,似夢非夢,若有人扼其臂者,既而此卷适至,遂收之,即烏程闵度卷也。

    餘詩有雲:吾道良堪據,鬼謀非所尊。

    蓋謂此也。

     壬午有諸城丁某者,以三百金得監元,複營關節,故評事李森先以拟題挂議,丁見事迹頗露,不敢入場而去。

    餘與小遜因而加慎則有之,迨後榜出,江西有二人,而山東并無一人。

    時入試者六十有餘,并副榜亦無之。

    事出偶然,東人遂謂餘有心避嫌,不知闱中安知其為東人而汰去之。

    若拆卷之時,衆目共注,已定之卷,誰得以意改移。

    夫但保自己名位,而排擠桑梓,此謝德州升之所為也。

    餘雖不肯,萬萬不至如此。

     胡麒生行人俸滿,業已出缺候考,乃複入丙子北闱。

    中書陳龍正閱戴記,借其拟題一帙,榜出所中有胡維孚者,物議騰沸。

    龍正為醒迷記一通,後維孚為部科,磨勘四義刻布,于本題無涉。

    龍正乃自陳有醒迷記,旋得旨進呈發抄故,維孚革褫,麒生降處,即副考閃中畏亦降贊善,而龍正無恙。

    此事殊不可曉。

    胡特泛然拟題耳,出題在龍正,閱文在龍正,而乃嫁娲他人,何為者也。

    且其醒迷記,不過因物議之及,更加诋毀,不受其饋杯耳。

    有何發奸之功而超然事外,故浙人亦有不能平者。

     此科解元馬之骊文,較癸酉殊勝,乃有一二下第諸生,吹索字句,投揭于陳啟新,遂至疏聞。

    于是,主考黃東崖上疏自明雲:吏科無衡文之責,啟新非能文之人,上塗吏科句意,可知也。

    部議竟以核字不雅,罰至四科,無論一字不足以累全文,即專論一字,有何大戾而至是也。

    啟新不足責,儀制案呈,逢迎啟新者,推其用心,何所不至。

    自庚午姚現聞希孟以中武生被處,北闱遂為畏途。

    蓋辇毂之下,議論易生、風波易起也。

     癸酉張費縣序及先期托疾杜門,因以方遂安為主考,是科獨無議為希選也。

    壬午餘以赴京之遲,為宜興師所不喜,甘心甯入北闱,或诘餘曰:業已遲矣,何不再遲半月,明年便入會闱。

    餘曰:是則罪之大者,噫!亦良苦矣。

     劉澤芳,可斅之子,年雖幼而文字盡可中式,乃部中不肖司官,以伊巨富,垂涎而不得,則磨勘其卷,以為奇貨,謂其首篇套用敦厚以崇禮舊文,幾于全錄;次二篇亦然。

    不知北場文字有用本題舊文數行,彼此相同,仍在中列者。

    況别題文字,焉能禁其套用。

    且亦何必禁也。

    一二司官,更加狠戾,稍欲伸說,其間便執巨富為辭,相與目笑之,反似受其賄賂,代為出脫者。

    此等悶氣,大不可耐。

     子罕言命理乎,抑數也;子平五星之說,餘自幼不甚信,以其年用建寅而日用建子也。

    以十一、十二月為去年,而以子時、醜時為今日,即果有此理,果有此數,而舛錯如此,何能奇中。

    京師有王太和者,江西人,人共以為神驗。

    一日,與傅海峰、鐘秀訪之,方布道袍,屏去仆從,托言候選之官,推算良久,一毫不似,餘與傅相視而笑。

    壬午枚蔔,曾以柄用許,宋九青又言六月二十二日當召對。

    是日果召對,乃下獄,非柄用也。

    太和自此逃去,不知所之。

     劉幼孫重慶,戶部侍郎,生平有好古之癖,日用之物,無一猶人者。

    凡古異之物,價無貴賤,以必得為主。

    沒後欠債二三千金,皆費于所好者也。

    餘嘗飯其家,所用食器,燦然黃色,皆宣廟壇器也。

    不歲餘,皆散于京師。

    傅海峰得其一鼎,價一百二十金,其買時蓋三百餘金,其它物皆稱是也。

     徐佥憲礦,攜一元章石卷,凡百餘種,五色胥備,其石各有所似,而不似石者,頗多奇狀曆落,目所未睹。

     京師有二古像,其一栴檀佛立像,在鹫峰寺,有古記其質深碧似金似石,間有似木處,乃西國填王當釋迦佛在時所造,自龜茲入中國,曆二千餘年,像莫古于此者。

    其一大士像,在稽山會館,尉遲敬德所造也。

    栴檀像萬曆年間覆之以金,殊為可惜矣。

     又有貫休羅漢,在城南一寺,十六軸古絹,為香煙所侵,黑色,持向日中,僅辨髣佛,閱數軸,往往目眩,無能一日盡閱十六軸者,亦奇物也。

     殿試之次日,詞林詣兵科一飯,觀唐人十八學士圖,相傳為故事。

    癸未,餘得觀焉。

    吳道子畫也。

    皆立像,上署銜名,無他景物點綴,末有沉括跋,及問所從來,則正統年間山西一監生條陳兵事兼進此卷。

    疏既下,并此卷俱付兵科,遂留至今。

    時沉蒼嶼允培為都科,複出調馬銅牌。

    蓋銅符也,字皆反凹,其正文隆起者,藏番人處,大篆雲:皇帝聖旨,下為二行雲:合當差發,不信者死,外以紅皮為套,冒之旁有細字,曰撤刺哈必,番人名号也。

    當時以調番馬當在茶馬之前矣。

    嗟乎!國初威命如此,覽之徒增慨歎耳。

     太仆寺石刻畫馬有二,一史道碩,一趙孟俯。

    皆王鳳洲世貞官太仆時所摹勒也。

    趙畫馬,人所共知。

    史五代時,人畫馬,視趙為奇,筋骨鬃鬣,更加崚嶒,借此以久其傳,實為厚幸矣。

     内閣宣聖像,亦吳道子畫。

    餘嘗入視其像,冕旒端坐,亦無景物,大都如世俗所畫神像者,龛外有帷,帷中然燈,絹色又古,但見其依稀耳,下有範銅像,兼四配像,則宣廟所賜也。

     内閣設先聖像,而閣臣兩列坐焉,中施長案相對,治文書俨如先聖臨之者,制固善矣。

    若文華門東直房不過暫憩之處,亦有小像,則餘所未解也。

    餘嘗教習内書堂,堂西向,約十餘間,其南一室,奉先聖,其北一室,亦奉先聖。

    于南則拜,于北則揖,不知何所取義。

    夫設聖像,于教習内豎之堂,已非所宜,況相去咫尺而設二處,不亦渎乎?所當議撤也。

     凡入内書堂,其司禮掌印,俱投侍生帖,蓋國家設詞林,衙門雖冷,體貌則崇。

    自史官已然,彼亦不以為異也。

    論者乃稱張江陵投晚生帖于馮保,得非不悅江陵之人,造為此說,以誣江陵者乎!然近日張淄川以首輔之命,不出傳聞,其求曹化淳,實有此事。

    淄川原非詞林出身,未必無此苟且之事。

    但取戊辰會試錄觀之,内外簾官,凡給事中、禦史,無不因魏珰帶卿銜及都禦史銜者,獨詞林如故。

    蓋詞林之體,原自無可營競,雖诏躁者,不能改其常也。

    祖宗以此儲公輔,意深遠矣。

     杜毅齋三策冊封琉球,海中月夜,如在水晶琉璃中,遇雨尤奇。

    水自空中直下,與海水相接,渾而為一。

    雨中有赤、黃、綠、黑等龍,随水上下,鱗爪攫拏毫發皆見。

    僅七日至琉球。

    回時中路舵折,一日一夜在回溜中,行不知遠近,舟人自分不全,黎明忽見遠山,谛視之,福州山也,不炊許時,已抵岸矣。

     福州海中,有彭湖島,相去三千裡,晴日髣佛可見,有參将領兵駐其中。

    自福州順風而往,不半日至也。

    又有東島者,視彭湖為近,内惟産鹿,千百為群,島人捕得,取其腸胃,連糞食之,以為至美。

    其全體則鬻之福州人,今所鬻鹿脯鹿筋,皆東島物也。

     應劭風俗通,記稀姓十餘人,皆為太守,或以為非實,然不必非實也。

    南部新書,言唐大中以來,禮部放榜,歲取二三姓氏稀僻者,謂之榜花,餘考洪武以來,登第稀姓,四年辛亥則有智審(元氏人)、爾朱欽(富平人)。

    永樂十三年則有巴镛(江西都昌人),宣德五年則有薩琦。

    正統十三年則有越堅。

    景泰五年則有上泰(江夏人,上字與尚異)、茂彪(襄陽人)、聊讓(蘭州人)。

    天順元年則有上志(朝邑人,與泰又異省),七年則有宣茂(公安人,殿試改為陝。

    崇祯年,公安有陝嗣宗)。

    成化二年則有乙暄(海州人)、沃■〈羒,頁代分〉(定海人)。

    五年則有勒玺(曹縣人)。

    八年則有闾钲(泾州人)、蘭玉(趙州人)。

    十一年則有仰升(無為州人)、滑浩(太醫院人)。

    十四年則有才寬(遷安人)、鈕清(會稽人)、茆欽(盧龍人)。

    二十年則有稅新(四川南溪人)。

    二十三年則有仵紳(蒲圻人)、戈福(代州人)。

    宏治六年則有蔚春(合肥人)、院賓(順天人,院字與苑異)、闾潔(泾州人)、仰儒(餘杭人,與升又異省)。

    九年則有汝泰(吳江人)。

    十二年則有牧相(餘杭人)。

    十五年則有訾绶(朔州人)。

    正德元年則有堯弼(内江人)。

    三年則有銀鏡(忻州人)。

    六年則有頓銳(涿州人)。

    九年則有底蘊(考城人)及宦(交河人)。

    十二年則有仵踰(蒲所人)。

    十五年則有俎琚(磁州人)、眭纮(武進人,眭音須)、初杲(潛山人)。

    嘉靖二年則有阿其鱗(代州人)。

    五年則有拱廷臣(桂林人)。

    八年則有眭煜(丹陽人,與纮異縣)、郏鼎(太倉人)。

    十一年則有承林(德州人)。

    十七年則有汝齊賢(吳江人)、順境(武昌人)、步允遷(薊州人)、卿文瑞(公安人)、蒿賓(膝縣人)。

    二十年則有鈕緯(會稽人)、戈中和(南充人,與福異省)。

    二十九年則有操守經(浮梁人)。

    三十二年則有鈔介(彰德人)。

    三十五年則有操時賢(浮梁人)。

    慶隆二年則有鹹懷良(萊陽人)。

    五年則有由禮門(杞縣人)、令狐氏,唐宰相族也。

    當時以門族單少,有相認者,即收之,甚至姓胡人,亦冒稱令狐。

    或嘲以詩曰:自從元老登庸後,天下諸胡盡帶令。

    萬曆中有進士令狐泌,近日有新城令令狐永輝,不知其為宰相之後否。

    以上四十餘姓,皆從會試錄得之,非傳疑也。

    又益都有郇姓,本毛詩郇伯勞之之郇,乃音環,不音旬。

    郯城有榚(音卓)姓,亦巨族也。

    黃縣有淳于,即髠之後,曆代墓具存,大顯于唐,碑表相望。

    今族屬千餘人,而無業儒者。

    範黃縣雲然。

    又山東有舉人睢坤,唱名之際,二字俱不識,乃自言音雖沖,又非不識甄盎之比也。

    其不系土紳者,稀僻之姓,所在而是,又未可盡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