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一百九十二 曾國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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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安坐徐州,謗議盈路。

    國藩在軍久,益慎用兵。

    初立駐軍四鎮之議,次設扼守黃運河之策。

    既數為言路所劾,亦自以防河無效,朝廷方起用國荃,乃奏清鴻章以江督出駐徐州,與魯撫會辦東路;國荃以鄂撫出駐襄陽,與豫撫會辦西路:而自駐周家口策應之。

    或又劾其驕妄,于是國藩念權位不可久處,益有憂讒畏譏之心矣。

    匃病假數月,繼請開缺,以散員留軍效力;又請削封爵:皆不許。

     五年冬,還任江南,而鴻章代督軍。

    時牛洪死,張總愚竄陝西,任柱、賴文光竄湖北,自是有東西撚之号。

    六年,就補大學士,留治所。

    東撚由河南竄登、萊、青,李鴻章、劉長佑建議合四省兵力堵運河。

    賊複引而西,越膠、萊、河南入海州。

    官軍陣斬任柱,賴文光走死揚州。

    以東撚平,加國藩雲騎尉世職。

    西撚入陝後,為松山所敗。

    乘堅冰渡河竄山西,入直隸,犯保定、天津。

    松山繞出賊前,破之于獻縣。

    諸帥勤王師大至,賊越運河竄東昌、武定。

    鴻章移師德州,河水盛漲,扼河以困之。

    國藩遣黃翼升領水師助剿,大破賊于茌平。

    張總愚赴水死,而西撚平。

    凡防河之策,皆國藩本謀也。

    是年授武英殿大學士,調直隸總督。

     國藩為政務持大體,規全勢。

    其策西事,議先清隴寇而後出關;籌滇、黔,議以蜀、湘二省為根本。

    皆初立一議,後數年卒如其說。

    自西人入中國,交涉事日繁。

    金陵未下,俄、美、英、法皆請以兵助,國藩婉拒之。

    及廷議購機輪,置船械,則贊其成,複建議選學童習藝歐洲。

    每定約章,辄诏問可許不可許,國藩以為争彼我之虛儀者可許,其奪吾民之生計者勿許也。

    既至直隸,以練兵、饬吏、治河三端為要務,次第興革,設清訟局、禮賢館,政教大行。

     九年四月,天津民擊殺法領事豐大業,毀教堂,傷教民數十人。

    通商大臣崇厚議嚴懲之,民不服。

    國藩方病目,诏速赴津,乃務持平保和局,殺十七人,又遣戍府縣吏。

    國藩之初至也,津民謂必反崇厚所為,備兵以抗法。

    然當是時,海内初定,湘軍已散遣,天津咫尺京畿,民、教相哄,此小事不足啟兵端,而津民争怨之。

    平生故舊持高論者,日移書谯讓,省館至毀所署楹帖,而國藩深維中外兵勢強弱,和戰利害,惟自引咎,不一辯也。

    丁日昌因上奏曰:“自古局外議論,不諒局中艱苦,一唱百和,亦足以熒上聽,撓大計。

    卒之事勢決裂,國家受無窮之累,而局外不與其禍,反得力持清議之名,臣實痛之!” 國藩既負重謗,疾益劇,乃召鴻章治其獄,逾月事定,如初議。

    會兩江缺出,遂調補江南,而以鴻章督直隸。

    江南人聞其至,焚香以迎。

    以亂後經籍就熸,設官書局印行,校刊皆精審。

    禮聘名儒為書院山長,其幕府亦極一時之遷,江南文化遂比隆盛時。

     國藩為人威重,美須髯,目三角有棱。

    每對客,注視移時不語,見者竦然,退則記其優劣,無或爽者。

    天性好文,治之終身不厭,有家法而不囿于一師。

    其論學兼綜漢、宋,以謂先王治世之道,經緯萬端,一貫之以禮。

    惜秦蕙田五禮通考缺食貨,乃輯補鹽課、海運、錢法、河堤為六卷;又慨古禮殘缺無軍禮,軍禮要自專篇,如戚敬元所紀者。

    論者謂國藩所訂營制、營規,其于軍禮庶幾近之。

    晚年頗以清靜化民,俸入悉以養士。

    老儒宿學,群歸依之。

    尤知人,善任使,所成就薦拔者,不可勝數。

    一見辄品目其材,悉當。

    時舉先世耕讀之訓,教誡其家。

    遇将卒僚吏若子弟然,故雖嚴憚之,而樂為之用。

    居江南久,功德最盛。

     同治十三年,薨于位,年六十二。

    百姓巷哭,繪像祀之。

    事聞,震悼,辍朝三日。

    贈太傅,谥文正,祀京師昭忠、賢良祠,各省建立專祠。

    子紀澤襲爵,官至侍郎,自有傳;紀鴻賜舉人,精算,見疇人傳。

     論曰:國藩事功本于學問,善以禮運。

    公誠之心,尤足格衆。

    其治軍行政,務求蹈實。

    凡規劃天下事,久無不驗,世皆稱之,至謂漢之諸葛亮、唐之裴度、明之王守仁,殆無以過,何其盛欤!國藩又嘗取古今聖哲三十三人,畫像贊記,以為師資,其平生志學大端,具見于此。

    至功成名立,汲汲以薦舉人才為己任,疆臣阃帥,幾遍海内。

    以人事君,皆能不負所知。

    嗚呼!中興以來,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