鲒埼亭集選輯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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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故紙反書磨糊,汗漫不可識别,萬農部履安求而手鈔之,共四冊。

    農部身後,歸于叔子褐夫先生,九沙編修之父也。

    顧世未有見得者。

    予不及侍褐夫先生,而九沙以忘分忘年之交,待予最厚,嘗請借鈔之。

    九沙許諾。

    顧以南北往來,未及踐約,而九沙家被火,是集遂歸天上。

     農部得是集于補陀也,尚有稚山叢談四冊,其間過從雜沓之言,紀聞紀夢,靡所不載,雖出率筆,未盡成文,而頗有關係者十之六,農部未及鈔,身後歸于少子石園先生。

    予亦嘗得見之。

    嘗語石園之子,欲借歸摘鈔其中之可存者,附之集後。

    亦未及得而其子死,家書蕩盡,不知所之。

    又嘗聞稚山先生在翁洲,輯文史一書,其中皆同時諸公之作,足備桑海以來之史料者,其部帙甚侈。

    錢退山侍禦兄弟曾及見之。

    此尤勝國之寶書,而今亦不可問。

    嗚呼!兵火之際,忠義之翰墨往往難傳,其幸而存者蓋百之一。

    顧先生之集,幸而傳者幾及百年,而複失之,為可恨也! 先生之殉節,積薪文廟,抱先聖之栗主,賦詩自焚,浩然之氣複還太虛,又何有于遺集。

    顧後死者之不能廣其傳,于誰是問,則予之罪也夫。

    今予家尚有先生詩文集一卷,乃高隐君辰四物,而先贈公得之者;又有歲寒松柏錄一卷,乃陸隐君春明物,而先子得之者。

    予乃合為二卷,序之而題曰:「稚山先生殘集」。

    嗚呼!此廣陵散之僅存者,即令斷曲單詞,皆可起愛而起敬也。

    序成,令錢君濬恭鈔一副本。

    濬恭之尊公太保,乃先生門下而先殉者。

    先生所錄文史,其收太保之作最多,皆今錢氏所無也。

    濬恭鈔此集,其應同此欷歔也已! ·吳少保文藁序 予鈔稚山吳公殘集,惜其非足本。

    五年之後,得其文藁一卷于砌裡李君甘谷,其中尚有公之手筆焉,喜其足以審證史事也,為編之集中。

    而沉太保宸荃、馮侍郎跻仲諸公所與公書亦附焉。

     嗚呼!海上之事殘斷者十九矣。

    即以是卷言之,閩人周侍郎之夔,早年故與東林殊趣,及亡國後,皆言其殉難。

    今讀公請卹疏,則侍郎扼防三山,勞瘁而卒,是其晚節固不可謂不善,然非殉難也。

    歙人方侍郎端士,本與孫、熊諸公起江上,最有勇,錢忠介公謂其能上馬殺敵,下馬吟詩。

    相傳其曾出師江上大捷,惜諸營無繼之者。

    今讀公疏,乃知其亦從亡海上,在閩以都禦史撫上遊,在浙以侍郎副戎政,至己醜以後始不見,蓋不知其所終矣!禾人譚太常貞良,挈家入閩,舉兵漳南,以病卒。

    今讀公請卹疏,則其子吉聰是時亦賜鄉貢進士,為中書舍人,而其後諱之。

    皆異聞也。

    沉督師廷揚,贈戶部尚書,以其本戶部侍郎也;然則今明史以為兵部者非。

    馬閣學思理谥忠宣,曹尚書學佺谥文忠,王太常恩及谥忠襄,皆出于公之所請。

    李侍郎長祥亦從亡健跳,然則野史以為越中敗後即行遯者非。

    至于鄭彩之子,以己醜尚郡主,讀之令人憤恨。

    孫尚書延齡家屬盡為大兵繫于健跳,讀之令人流涕。

    更有大者,監國以丙戌為元年,故野史皆于庚寅書五年、辛卯書六年,及讀公集,乃知王自健跳入翁洲,以諸臣之請,更用庚寅為元年,有奉敕撰上诏書,此所當為表出者也。

    公之請休在庚寅,而是年尚有疏懇懇以王忽有内降之旨,不由閣票,正詞力谏,可謂大臣矣。

    嗚呼!陸秀夫之日記、鄧光薦之填海錄,後世惜其不可得見。

    公書雖不完,要亦考索之資也。

    乃更為之序。

     ·錢忠介公葬錄題詞 予少時讀漢人平陵黃犢之謠,以為此一時義士生不能救、死而謀葬之之作也。

    若王子珩死,諸義士有請屍之書,有竊屍之舉,溫公皆紀之通鑑。

    文宋瑞死而張毅夫亦以此垂名。

    嗚呼!是所謂附青雲而顯者矣。

     錢忠介公之葬也,諸義士合力營之。

    其時閩南未盡底定,海師尚在島中,故豐碑、幽诔以及啟攢、祭告、哀輓之作極盛,亡國之大夫所未有也。

    公既葬之數年,閩之制府陳經征海,道出黃檗,嘗親往祭于墓下,是非人心是非之公有脫略于忌諱者欤? 葬錄中人物之著者:大學士劉公沂春,忠介所薦同升相位者也;都禦史徐公孚遠,忠介舊交也;定西侯張名振、平彜侯周鶴芝、儀部紀許國,忠介舊同事也。

    尚寶葉進晟,文忠公之孫,海上曾改官翰林。

    姚翼明曾官職方,而是時為僧,即所稱獨耀上人也。

    葬事出于葉、姚二公之手最力。

    閩僧預其勞者亦多。

    俱詳錄中。

     予嘗讀故都禦史林公繭菴集,載甲午莊烈皇帝忽降神于浙。

    所降之家驚問帝從何來?則曰吾往臨故大學士錢肅樂之葬。

    其家訝之。

    已而聞公果以是日葬。

    其事頗怪。

    抑或忠臣所感,信有之乎? 初,公之卒也,同裡紀侍禦衷文,故公弟子,江上從公幕下,丙戌以後,隐太白山中,鍵戶久矣。

    至是忽失所在,閱十旬始歸。

    叩之,則會公之喪也。

    時侍禦意欲為公謀葬而不克。

    公弟侍禦肅圖官翁洲,時亦嘗乞墓銘于大學士張肯堂,未及作而翁洲陷。

    閩中道梗。

    至甲午而尚寶諸公卒成之。

    吾聞紀侍禦之集,家藏無恙。

    其會喪之作有足以附之此錄者,行當訪而補之。

     康熙丙子,吾鄉陳公汝鹹令漳浦,聞忠介墓田多被人據,贻書古田令清釐之,繪圖以歸錢氏。

    予謂濬恭,使皆附入葬錄中,而併紀其颠末焉。

     ·錢忠介公年譜引 錢忠介公事迹,自乙酉六月以前皆譜以年,乙酉六月以後至戊子六月,皆譜以月,,蓋此三年中事迹繁多,但譜以年,不能盡也。

    史記年表之外,别有月表,今援其例,即于年譜之中寓月譜焉。

    戊子六月以後,無所用譜矣,而直引之,附記其諸弟殉節之年及同事諸公殉節之年,以接于立後之年至丙戌,蓋歎忠介至是始有後,亦幸其至是終有後也。

    一線之寄,濬恭其勉之矣。

     ·楊氏葬錄序 楊氏四忠之喪,謀其葬者,始于王水功太常而不克,卒成于石門曹給事遠思,為功甚巨,竟其局者林太常繭菴與先贈公。

    楊氏之族子始終有功于是舉者,諸生式傳也。

    葬錄一卷成于式傳,述其事甚詳。

    予少時求之式傳之後人不得。

     歲在戊午,因撰李舍人昭武阡表,昭武之曾孫貧甚,困于屠,顧能以表章先人為念,為之起敬,問以昭武遺書,則散佚無有,顧獨以楊氏葬錄來。

    予驚喜。

    蓋楚石先生與昭武同被囚,昭武獄中與楚石弟圓石為兒女姻,故是書存于李氏。

     嗚呼!楊氏兄弟死義,其家靡有孑遺。

    而遠思以圓石同年貢士,地之相去八百馀裡,乃推愛于一門,十棺同葬,以同裡諸公所未能者一人任之,高義孰與京哉! 吾聞乙酉之夏,遠思預于禾中城守之役,僅而得免。

    其後屢以蠟書緻海上,頻遭不測。

    蓋平日素同臭味,非一時慕義強仁者比也。

     嗚呼!古今賢愚總随大化以俱盡,即鏡川之壞土今亦鞠為荒邱。

    惟是殉國之大節、闵忠之古道,天荒地老,終于不朽。

    讀斯編者,其尚有感于斯文。

     ——以上錄自「鲒埼亭集外編」卷二十四。

     ·錢忠介公全集序 太保錢忠介公遺文,舊分三集。

    其正氣堂集則乙酉六月以前之作也,越中集則倡義以後畫江一年中作也,南征集則乘桴以後三年中作也。

    正氣堂集嘗刻詩百十首而未就,越中集嘗刻奏疏數十首而未就,南征集則閟本也。

    戊予以後,公仲弟退山侍禦藏之,展轉柳車、複壁之間。

    未幾,季弟推官航海,取正本以行,僅存副本。

    推官死而正本失。

    侍禦奔走衣食,喪失者多,所馀止二十卷。

    侍禦合之為一集,以付其子濬恭,屬以謹收笥箧,即至親密友,不可出示,故世莫得而見也。

    而予家自先贈公崎岖桑海,所摭拾同事諸公文字,其中頗有忠介之作。

    予年來搜讨故國遺音,亦間或得所未有。

    于是濬恭捧其先集來,與予互相雠校增補,予驚喜不勝,不知何以得此于濬恭也。

    顧以為卷帙不如仍前分集之善。

    按年徵事,惟分集易于有考,非敢妄改侍禦定本,乃依忠介之舊耳。

    于是編次正氣堂集為八卷,越中集為二卷,南征集為十卷,附以碑記、傳記及葬錄共四卷,通為二十四卷,以歸濬恭。

     嗚呼!文丞相指南集、杜諸編,後世奉為德祐以後三朝史料。

    陸丞相海上日錄,君子惜其不傳。

    忠介之集,文、陸之遺音也。

    正氣堂集在未經倡義之先,然讀丁孟榮傳,則知公之蒿目于諸将也;讀詩注所載福藩被禍宰執委諸氣數之說,則知公之切齒于諸相也;讀與堵牧遊、高玄若書,則知公之歎息于諸牧守令長也。

    至蘇松之民焚從逆諸家,當事治之,而公尚以為當少原其心,則公平日之所素定者何如欤?而丙戌以後之作無論矣。

     自明之季,吾鄉号稱節義之區,其可指而數者四十馀人,而惟忠介暨蒼水二家之集得傳。

    其馀如眉仙、彤菴,跻仲、笃菴、長升、嘿農、幼公諸公,蓋四十馀人中之表表者,或不過斷簡殘編,或并隻字不可得,則是二家之集不亦與球璧同其矜貴也欤?退之诋張、許兩家子弟庸下,不能表章先世名德。

    今濬恭行年七十,舌耕代食,而凜然時以流于張、許子弟為憂,蠅頭小字,表章先世之遺文,而名德所著,因遺文而益爛。

    使退之見之,亦當為之欣然。

    更于三集之首弁以年譜,使釐然有考焉。

     ·觀日堂詩集序 春明先生觀日堂集六卷,前太常林公序之,董曉山先生又序之,已足盡先生之詩,而先生之子經旦屬予重為論定。

    嗚呼!宋謝臯羽作獨行之士月表,又選天地閒集,蓋傳其人即思傳其言也。

    先生之人,獨行表中人也。

    先生之詩,天地閒集中詩也。

    今世好古之人,其于臯羽一輩流連不置,為之考索其生平,搜尋其著作。

    而如先生者,其遺行固不甚表章于世,其遺文亦無過而問者,可不為之痛心欤! 華亭之二陸,其才非流輩所幾,赧焉入洛,至使人大呼其祖父之名以問之而不自媿,不知問者之深心也。

    先生偕其兄力持苦節,以不媿世臣之後。

    今讀其詩,淚痕隐隐行墨間,是豈華亭之所可及哉!然而自先生喪失其家,窭貧日甚。

    經旦亦老病,歎諸孫之不學,故以遺集屬予,望為傳之,其亦可謂不忘其父者矣。

    未知予文之力其能不負斯諾否也? 先生之與予家,交誼最笃。

    先族祖葦翁嘗貸金于先生,因請以百尺西樓七間歸之,未及緻而葦翁以國難死。

    先生以其同袍澤也,以券來歸。

    蓋其義襟若此。

    乃予為先生作阡表,已備書其大節,顧于吾家之事阙焉,因序先生之集而見之。

     ·董戶部攬蘭集題詞 董戶部官江東,其不屈于悍帥,南雷先生作志銘詳之矣,于其攬蘭集則略焉。

    豈知戶部之大節,讀其集,尤令人淚淫淫下也。

     戶部少受業于漳海,講學大滌山房中,其所著易學,蓋猶漳海之緒言也。

    倪文正公見其文,大稱賞之。

    七上公車,不第。

    會稽之栖,令之司饷,幾至殺身。

    國亡,遯迹荒郊。

    甬上遺民極盛,詩文亦極